13、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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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盏宫灯将巷口都照亮了，从两辆马车下来的五六人，急急地奔入巷子中。
为首的自然是纪国，她的步伐又急又快，氅衣下襦裙利落干脆的摇摆，带起地上枯落的黄叶随着一块飘转。
崔韫不敢看那个踩着烛光而来的明艳女子，萧瑟秋风吹起她浑身的战栗，她把视线的焦点由正前方转移到了熟睡的萧如身上。
四周亮了起来，萧如撇了撇嘴巴。
纪国仔细端详了一阵，见萧如呼呼大睡，都没被脚步声吵醒，不像是龙体不安的样子，就让嬷嬷抱她去车上。
几盏灯光随着圣人的移驾也跟着一并走了，眼前由明转暗，崔韫始终低着头，盯着脚尖的那几粒碎石子。
“怎么，连抬头见本宫都不愿意了吗？”
“回殿下，臣不敢。”
“不敢什么？”
崔韫嗓子干涩，道：“不敢直视冒犯殿下。”
纪国一声冷哼，纤细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藏在氅衣袖下的紫金手炉，她道：“既然不敢冒犯，那为何见了本宫不请安？”
话音刚落，崔韫直直跪了下去，唬得宋元也紧跟着趴在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你这人。”
纪国的手炉抛在地上，她又气又恼的墩身去扶崔韫，那道胳臂却像长在地上一般，捞也捞不动。
崔韫恭谨道：“夜深秋凉，还请殿下保重凤体，早早回府歇息。”
“你我非要这般疏远吗？”
崔韫没有回答，她感觉到纪国的手指正颤抖着拂过她的发丝，轻轻柔柔的像抚摸心爱的珍宝，于是将头沉得更低了。
纪国起身，嗓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你起来吧，本宫走了。”
稍一沉吟，她对仍趴在地上的崔韫道：“明日你带着刑部的人，仔细查查圣人出宫后吃了什么苦，将涉事的人家铺子都给封查了。”
“臣遵旨。”
许久，宋元偷摸着抬头看，巷子里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就剩下虚无缥缈的风了，她悄悄戳戳崔韫的屁股：“三娘子，起来吧，殿下都走了。”
崔韫支起膝盖，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埋入双膝里，泪水大滴的渗出指缝，呜呜咽咽的哭声很快就消失在打着旋的秋风里。
可惜那人的马车已经走远，再也看不到绝望的泪水，也听不到这痛苦的呜咽。
就算听到了、看到了，又如何呢，泪水终究是泪水，哭泣也只是哭泣，它们化不作王权富贵，执掌权柄的人自然也不会有泪水。
宋元陪着跪坐在地上，看着崔韫抖动的肩头，并没有忍心去劝慰。宋元明白，就算是素来坚强的三娘子，脱下坚不可摧的铠甲后，也该有她释放柔弱与泪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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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光照到床榻上，榻上的人皱着眉头，并没有做一个好梦。
崔韫一觉睡到大天亮，门外宋元的嗓子都喊哑了才堪堪让她醒转过来，这时候厨子将早饭用的锅都刷完了。
随便在铜盆里抹了一把被泪水糊住的眼眶，她眯着眼打开房门，“大呼小叫，出什么事了？”
“刑部来了一堆官老爷，说是请三娘子带着去捉拿要犯。”
“什么要犯？去去去，我不认识。”
崔韫已经把昨晚的事刻意忘在了脑后，更不愿回想纪国说过的话，她生怕自己跟刑部什么大案重案牵扯到一起，让宋元去轰人走：“我伯府里面都是良民，也没有鸡鸣狗盗的事，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打探。”
宋元急得跺脚，压低声音：“就是圣人出宫的事啊，三娘子你忘了！”
崔韫记起来了，立马就醒了一大半。她梳洗打扮后，来不及用饭，就带着喝了半肚子茶的刑部官差们出门。
磨磨蹭蹭一路打听到太平街，街口堵了不少人，小摊小贩也趁机推着车抱着包袱来这儿叫卖，让原本宽敞的大街堵得苍蝇都进不去。
原来此地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菜色一流，以吃冠绝京都的太平馆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崔韫去打听了几个看热闹的百姓，才知道太平楼的对街源记前几日新开张，本同属于润州帮却挑起内讧，前几日去馆内找茬不说，今日直接将锅碗瓢盆搬到了大街上，势要当街做菜，与太平馆里的厨子一决高下。
这般架势明显是来砸场子的，自崔韫记事起，这太平馆的名声便如日中天，这里是达官贵人玩乐的宝地，也是巨贾士绅消遣的好去处，若是真跟源记硬对硬，也把菜板子碗碟盆搬出来，那与村边酒肆有何区别，自降身份，那太平记积累百年的名声就毁了。
这边的源记已经烧滚了热油，扔进去一把碧绿的葱花，爆出了香气。崔韫听得路边的闲汉已经开始猛嗅传过来的香气了，并有大声咽口水的声音。
源记的厨子剃了光头，将改刀好的鱼滑进锅里，这鱼像是有三斤重，厨子一连滑了三条进去，锅里立马开始滋啦滋啦的蹦油花。
崔韫见厨子将鱼的两面煎至金黄，又倒进去甘冽的山泉水，盖上木盖咕嘟咕嘟的煮着。
而这时，太平馆依旧毫无动静，像是不知道同行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
太平馆三楼，窗户刚刚打开一条缝隙，旋即就被紧紧关上。
楚瑶忿忿转身，对李幼悟道：“小姐，对面的源记都快做出三菜一汤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们该怎么办啊？”
李幼悟道：“不要怕，去看看厨房焖的米饭到几成熟了。”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什么米饭，依我看，不如我们也拿出招牌菜，去街上跟他们斗个高下。”
“不可，你想想，寻常来我们馆里用饭的都是些什么人，若是我们也自降身价与他们争来争去，那他们还愿意来我们太平记吗？”
楚瑶问：“那我们总不能做缩头乌龟呀——小姐不拿菜与他们比，是想用米饭让他们知道我们太平馆的厉害吗？”
李幼悟赞许道：“不错，姜家的米随意用京城外普通米田产出的大米，而太平馆用的是从千里之外的鱼米之乡买来的胭脂米，就算白口咽下，也有唇齿留香的滋味。菜有五味调制，但米只能加水，我们只拿米斗便已经赢了，无需请出大师傅做菜，这样大家便都知道太平馆并非浪得虚名。”
她又叹息：“不过，与人直面相争终究是下策，可惜目前没有别的办法了。”
楚瑶咬着牙气愤道：“这姜源太不是东西了！明明是他有错在先，被退亲了又开了个什么源记来恶心人，天天挑事不说，这次蹬鼻子上脸，跑到我们门口要斗菜。我看，他是成心想毁了太平记百年的名声！我呸，一个天乾，心眼这么小。”
说罢，她又去窗口瞧了瞧，只见鱼汤炖好了，香气直直冲到了楚瑶的鼻孔。
源记炖这么多汤，都舀了出来，盛到碗里分给了看热闹的百姓。
不用细想，便知道这一波分汤定然收获了不少民心。
楚瑶暗搓搓的想，等我们做出好胭脂米饭来，只用米香胜过你的鱼香，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花招使。
楼下的场面突然失控，楚瑶揉了揉眼睛，把窗户全都推开，惊呼道：“小姐，快来看，是临颍伯！”
街上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都传到了太平馆楼上。
李幼悟也倚着窗边，向下望，只见崔韫如竹子般挺拔的身影。她气定神闲的教官差收了源记的锅还有案子上切好的菜，然后将他们的下人全都赶了出来，揪出了三五个人，当场就给上了枷锁带走，剩下的全都关进了源记，贴上封条。
一场闹剧就此终结，日光下太平记的百年招牌依旧流光溢彩，对面源记的黑招牌却愈发深沉暗淡起来。
围着的百姓一哄而散，有好事者故意高声道：“源记打了微服用饭的贵人，这下要关门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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