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阙录》不饭的糯米圆

10、第九录 清渭浊泾

　　四海始初，天地大荒，神造万物，然万物衍变无常，异兽精怪通灵起邪妄，遂成妖。
　　妖者，多邪魅。
　　妖兽精怪因其通灵异能，为万物上。万妖之上，乃称妖主。
　　妖主四域，草践大荒，引诸神讨伐。
　　大荒史二八三年，神君玥华率众神与妖主决战，妖神之役，血染四海，大荒灵气消浮，妖、神皆受重创。终以玥华神君以神元为祭与妖主同归于尽。
　　传说那一刻，皓月瑶台被血色尽染，天地色变。世人遂将此役称为“血月妖潮”。
　　百年之后，神轮更替，由于妖、神衰落，灵气耗绝，人族趁机兴起。
　　经纶室里，道卦男子瘦长的指尖随意捏着泛黄的纸页，泛泛而谈。
　　“搞什么嘛，小爷还以为会教什么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法术呢，竟然一大清早来听什么妖史怪录？”夜无洛小声地对一旁也在打哈欠的阿娆抱怨道。
　　“你说，要不咱们偷偷溜出去？”夜无洛见阿娆没理他，用手肘撞了下她。
　　一旁的长矜神色专注，听见夜无洛的话，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别找麻烦，这位是太朴的旬况大尊，最是讲究法理不通人情，若是被他发现了，有你好受的！”
　　“阿娆，你昨天没睡好吗？怎么这么困。”长矜低声问道。
　　“别提了，昨夜那位公主娘娘，又是说梦话又是磨牙的，搅得我一夜都没睡成。”阿娆眯着眼嘟囔了一句。
　　“什么！我说梦话磨牙？你扯谎！”凤瞑眠坐在阿娆旁边，眼珠盯着台上，耳朵却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静，一听这话，气得就差从蒲团上跳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管住自己的嘴弄出了声响，本就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寂静的经纶室尤为刺耳。
　　“吵什么！”台上的道卦男子一拍书案，一双鹰伺的目光向阿娆他们落座的地方射去。
　　凤瞑眠知道是自己一不小心闯了祸，吓得闭紧了嘴巴。道卦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摆摆衣袖抬步向他们走去。
　　“说吧，你们对我的课有什么不满，嗯？”道卦男子笑眯眯地说道。
　　阿娆只觉得身上有道寒光刺来，“竟是难得一见的金玺色玄石，难怪有这么大的胆子！”果然，这旬况大尊“看中”了她。
　　阿娆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你叫什么？”那道卦男子虽然笑眯眯地说话，语气却让阿娆觉得冰凉。
　　“阿娆。”
　　“阿娆，娆，扰也。是个有趣的名字。”旬况肆意地笑道。
　　阿娆的脸上有一瞬的苍白，似是想起了什么，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出声。
　　“首座既然将金玺色玄石赐给了你，想来你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本尊刚才正好讲到了十二星宫夙妖，便觉口干舌燥，接下来就由你来给众弟子讲解何为十二星宫夙妖吧。”旬况道。
　　阿娆前面根本没听进去什么，现在更是脑袋一片空白，十二星宫夙妖，这个名字听着倒是耳熟，但要她一个出身白水村的丫头来讲解，岂非强人所难？
　　“怎么，堂堂太朴评价一等的金玺色玄石拥有者，连十二星宫夙妖都不知道吗？还敢在我的课上放肆？”旬况鹰眼如晦，冷冷地盯着阿娆，嘴边衔着低讽。
　　“大尊！”长矜从一旁站了起来，拱手行了一礼，“弟子冷长矜，拜见大尊。适才阿娆正与我在讨论十二星宫夙妖，只是我们讨论得兴起才惊扰了课堂，还望大尊恕罪。”
　　“据传，妖的法力以宫为单位划分，寻常妖兽精怪不过一宫、二宫。十星宫已算圆满境界，凌驾之上的十二星宫只有大荒初始时妖主的四位领主方才拥有。传闻四位领主又称妖主的夙妖，十二星宫夙妖，指的就是妖主座下的四位领主。”长矜道。
　　旬况面色不悦地打量了冷长矜两眼，摆手让他坐下，“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喂，小祸害你是不是在哪得罪那个臭道士了？”罢了课，夜无洛调侃道。
　　阿娆一头雾水，但是明显的她也感觉到旬况对她的针对，只是不晓得自己到底哪里冒犯了这位大尊。
　　“旬况大尊地位尊崇，按理说不该如此针对阿娆，我只知他向来恪守法度，最厌恶违法乱纪的行事。想来他应该是以为你扰乱了课堂，才故意为难。”长矜道。
　　“唉呀，说起来是我不好，害阿娆给我背了锅，这样，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插进了一个弱弱讨好的女声。
　　“这可是你说的，小爷可要挑贵的点！”夜无洛一听，迅速接道。
　　凤瞑眠白了他一眼懒得理睬，一边挽上了阿娆的胳膊问“阿娆，你想吃什么？”
　　“随便，”阿娆打了个哈欠，“我只想回去睡一觉，昨晚上实在被你吵得不行。”
　　“喂！”凤瞑眠一听瞬间撅起了嘴，“我哪有那么吵！”
　　阿娆顾不上应付，垂着头没有回答，却见脚边投下了一片阴影。一抬头，眼帘中便倒映出一道笔挺的轮廓。
　　“你与我过来一下。”
　　他叫我……过去？阿娆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直到上祁九阙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九阙哥哥！”凤瞑眠惊喜的叫声将阿娆从愣神中扯了出来。
　　“你是……凤瞑小公主？”上祁九阙墨色的眼眸在凤瞑眠笑容可掬的脸颊上凝注片刻，问道。
　　“太好了，九阙哥哥还记得我！”凤瞑眠语气中藏不住的欢喜。
　　阿娆三人昨天已经听凤瞑眠说过，她与上祁九阙以前相识的那段在她看来“命中注定”的浪漫经过，这会子见她这般扭捏娇羞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大跌眼镜。
　　“阿娆，跟我来一下。”上祁九阙似乎并没有多上心凤瞑眠的态度，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阿娆。
　　阿娆感受到凤瞑眠的眼光顿觉尴尬，实在想不通，自己又哪里招惹了这位主。
　　“呦呵，四处寻你不见，上祁九阙原来你在这啊。”一道轩昂的人影从上祁九阙身后走出，他穿着奢华的深紫色窄袖蟒袍，头戴着衔玉嵌宝紫金冠，脚上蹬着黑金小朝靴。身姿凛凛，眉眼间携着一丝狂傲，只是这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实在令人不喜。
　　上祁九阙回身瞧见来人，淡淡地应了句：“煊赫崇舜，你来做什么？”
　　“我听闻你回太朴了，便特意赶来寻你。”
　　“我现在没空应付你。”上祁九阙道。
　　“没空？”煊赫崇舜眼中撩开微波，转而看向一侧的阿娆，眼中晃进了淡淡的光晕。
　　他随即笑着上前，伸手就要摸向阿娆的脸，被上祁九阙的剑柄给止住。
　　“煊赫崇舜，离她远点！”上祁九阙冷冷地开口。
　　男子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眼，抬着的手忽地下落，迅速扯下了阿娆腰间的金玺色玄石玉坠，在手中反复摆弄了两下。
　　“你还给我！”阿娆的坠子被抢，眼中闪着火气。
　　“你就是这一届新入的金玺色玄石弟子？竟是个小姑娘！” 煊赫崇舜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东临国堂堂煊赫太子，没想到竟会强抢他人的玄石玉坠，长矜未至东临，倒也大开眼界！”一旁的长矜开口道。
　　“你是何人？” 煊赫崇舜瞧向冷长矜。
　　“北嚣少将军冷长矜。”长矜不卑不亢。
　　“我当是谁在太朴乱叫，原来是辛夷养的一条狗啊。” 煊赫崇舜眼中泛着不屑，嘲讽道。
　　“你！”长矜手中的骨扇握紧，冷峻的脸上已是笑意全无。
　　煊赫崇舜肆意地大笑起来，下一秒却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击倒在地，煊赫崇舜眼中燃烧着愤恨，指着上祁九阙骂道“上祁九阙你竟敢私自动武，偷袭暗算于我！”
　　上祁九阙置若罔闻般摆摆手，冷着眼道：“将玄石玉坠还来，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接下来一个月说不出半句话。”上祁九阙语气的森冷之意甚浓，令煊赫崇舜心中忌惮。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已有些弟子凑热闹地围了上来。煊赫崇舜咬着牙将手中的玉坠抛了出去，“上祁九阙，你给我等着！”他咬着牙又狠狠瞪了阿娆一眼。
　　上祁九阙接过玉坠，将它交给了阿娆，对煊赫崇舜的威胁丝毫不在意。“走吧，我与你有话要说。”
　　“欸，九阙哥哥，你有什么话不能当我们面和阿娆说呀！”凤瞑眠不甘心地阻拦道。
　　“就……就是，阿娆跟你不熟，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夜无洛也在一旁帮腔。
　　上祁九阙眉头更紧，不由分说拉起了阿娆的手臂。阿娆条件反射地一惊，又是那种感觉，阿娆紧紧地盯着上祁九阙清冷的眸子，试图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
　　“跟我来！”上祁九阙道。
　　“我……我不要！”阿娆回应道，随即挣脱他，向长矜身后缩了缩。
　　上祁九阙眸色加深，显然他没想过阿娆会拒绝他。
　　“太子殿下，既然阿娆不愿意，还请您让让路。”长矜说道。
　　上祁九阙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他还从没应对过这种情况。
　　“九阙哥哥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凤瞑眠讨好地笑道，插进此刻的尴尬局面。
　　上祁九阙敛了敛眼色，“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朝阿娆看了一眼，飞身离开。
　　一阵晚风袭来，吹开青色的纱帘，吹进飘着茶香的幽室。
　　“九阙，你还在犹豫什么，必须杀了他！”茶水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对面男子的容貌。
　　“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他是，那他就该一死来成全你！”道卦男子瞪着眼珠子，不容置疑地说道。
　　“可她……还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