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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江子 ...

  •   杨二奇怪的看了常逸一眼,出寺时慧渡和常知来送行。慧渡在杨二肩头上捶了一拳调皮道:“慢些驾马,小夫子风寒刚好。”

      杨二神气的摸着白马,“还用你说!”

      常知向我眨眨眼,我无奈笑着作别。

      杨二驾马驱向一条平坦的山路,常逸同我一道坐在马车内,窗外风渐渐快了起来,转瞬已下了南芝山。

      从南芝山到襄平府四十里地,杨二驾马只需一个时辰。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我真是爱极了南芝山境内,常逸嘴边的笑告诉我他也如此。

      襄平府是祁州书香繁华之地,刚过府城门便听闻丝乐声。字画沿街贩卖,慕名而来的墨客在摊前细品佳作。

      雕栏玉砌的广元楼矗立在老书苑街十分惹眼,文人秀才常在此地吟诗作赋。

      杨二吆喝一声勒马,知府正站在府门前,他见到我身后的常逸有些惊讶随后又于礼相迎:“竟不知眠郎还带来常逸僧人,襄平府有迎!”

      知府将我与常逸一同安置在揽竹院内,常逸慢悠悠看我将几本书摆在书架上,“知府唤你眠郎?”

      我点点头:“我是小辈,春暮村人也偶有唤我眠郎的。”

      “眠郎。”常逸动动眉头得意的看着我,一种从未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我心头荡漾。

      我有些生硬道:“逸兄如此称呼尚可。”

      小厮跑进院里传话:“知府传先生问话。”

      襄平知府年方四十蓄着美髯笑起来和先父有些方像。先父面色总有几分沉重,知府却为人可亲身上有少见的世态。

      知府捋了捋美髯问我:“眠郎秋闱所作何赋?”

      我稍作思虑拿纸笔默出来《思归赋》,知府拿起一目十行,从他的神情里我猜不出是何见解。

      知府说道:“眠郎大可准备春闱了。”

      乡试一过便是会试,每三年在京城举行一次,下次正在明年春。

      我有些吃惊忙道:“知眠才疏学浅有自知自明,思归赋意言稍浅怕是够不着春闱。”

      知府叫我放心并叫来一个面生的门客说道:“这是江子,从了三年翰林院对诗赋颇有见解,听他一言醍醐灌顶。”说完知府开怀大笑。

      江子书卷气浓郁一身墨香,他自谦道:“知府说笑而已,江某只是个归林散人。”

      知府向江子介绍我:“这是闻先生。老夫特地聘来教授私塾的。”

      我作揖道:“今后怕是要叨扰江子了。”

      江子随我走回揽竹院,我问他:“江子可是擅绘鱼?”

      他轻笑道:“先生怎么听闻?”

      不知何年月我在广元楼里见过一副画,画上鱼儿活灵活现栖在潭底,潭水清澈见底。与其说画师画鱼之活,倒不如说其画水空灵透彻。

      画上所印画师之名:江焉。
      听旁人提点江焉便是当下金声玉振声名远扬的学士称为江子。

      我回道:“曾有幸在广元楼见过游鱼卷一。”

      江子道:“游鱼三卷,卷二才是江某自认登峰造极之作,不知被何人盗走。”

      我唏嘘道:“只听过其名不曾想已被窃贼所获......”

      江子有些怅然:“游鱼三卷合为长幅,卷二上绘有美人醉卧潭边戏鱼,世人因所绘美人沉鱼落雁而封名。”

      “自古美人图卷尤为窃贼所喜。”

      江子抱着一丝希望道:“只愿图卷能被好生留存。”

      已到了揽竹院,我请江子到室内品茶,虽说如此我却不善茶道。江子看出我的生涩便接过茶具反为我沏茶。

      江子道:“先生明日所授何书?”

      “私塾内孩童半大,在读论语。”

      “若先生不介意,江某可否旁听一二?”

      我回道:“不足之处还望江子指点。”

      等我送江子出院时,常逸正从门外走来。

      我忙说道:“此是南芝寺常逸僧人,此是江子。”

      常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微微眯起,“可是‘不问潘安貌,但求江子笑’那位江子?”

      江子委婉道:“委实抬举江某人。”

      我跟在常逸身后想问他什么江子笑,常逸问我:“何时授课?”

      我说道:“明日。”

      常逸讶然道:“为何如此急切?”

      “哪里急切,新设的私塾已等了我几日。”

      常逸微微叹息:“本想明日和眠郎在襄平四处看看。”

      我算了算时日回道:“得闲我来寻你。”

      常逸笑道:“好。”

      辰时刚过,私塾里已坐满了学生。江子轻摇折扇坐在学堂末,我轻咳两声:“鄙人春暮村闻秀才,擅赋嗜读,今日教授《论语·子路》。”

      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看着我,我打开书本缓缓开讲。

      我讲学的方法不同于老夫子也不同于乡音先生,取了二人折中的法子,既要严肃恭谨又要妙趣横生。

      正是秋高气爽,我不经意间向窗外一瞥,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坐在乔木下。正是常逸在学堂外打坐。

      我本以为他随我到襄平府是为了从寺院里出来放风,没想到是真在修行。

      课毕学生鱼贯而出,唯有一个衣衫老旧的学生留下来在纸上工整的誊写作业。我猜出这是知府特意提点的谭生。

      谭生是勤奋好学的寒门子弟,课余要与家里务农且夜里蜡烛要节俭着来用所以每日会在学堂里将课业完成。

      我心下赞叹谭生渐露锋芒的字迹,谭生从书案上抬起头来问我:“小夫子所讲我有一处不懂。”

      谭生眼里却无疑惑反而是坚韧,“如若‘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方为正直,即便父亲不配为父也要如此吗?”

      我一时错愕不知谭生家中有何缘故,“君子仁爱却不纵容恶行,谭生量力而为。”

      谭生沉默道:“学生谢小夫子点拨。”

      谭生背影如松,我很少在少年身上见到这种姿态。

      江子却如春风和煦缓缓说道:“不出五日先生便知何为谭生所问。”

      我默默记下谭生这句话,又同江子探讨讲学。江子说道:“还有一事,午后我在广元楼作画,先生可愿前去?”

      我本就极为欣赏江子画作,此番忙不迭答应了。常逸也欲同我一道在襄平府逛逛,今日是个好时机。

      想起常逸,我向窗外望了一眼,乔木下已空空荡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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