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黄河》北山漠

31、031

　　林启明最怕的两件事，问工作和催婚，现在对于他的父母来说，首要任务是想解决他的工作问题，他的父母觉得他窝在县城里不行，发展有限又远，想让他到市里头工作，等他真的来到了市里，再催婚也不迟。

　　林启明应付了几句后，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开了一天的车很累了，想洗澡休息了，他妈妈才愿意放过他。

　　不过他妈妈最后问了句：“知道开车累，你怎么不坐火车回来啊？”

　　林启明撒谎：“春运没买到票。”

　　“那你是一个人开车回来的？”

　　林启明舌头打了个结，半天才“啊”了一声。

　　躲回自己的房间里，林启明先去洗澡，出来后他看到自己书架上摆放的一座座奖杯和闪亮的一块块奖牌，还有轻如纸重如山的奖状，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都是他的曾经，他曾经为此付出日日与夜夜，无数的汗水，以及无数的感动和遗憾。

　　他就站在书架前盯着这些荣誉看，又想起当年教练来告诉他，他有望入选国家队时，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国家队，对于他来说，是通往奥林匹克赛场的光明大道，他们运动员最期待的无非就是在赛场上为国争光，让五星红旗在义勇军进行曲激昂的曲调中升起，迎风飘扬。

　　他曾经距离自己的理想又更近了一步，只是，他接到通知后，在参加国家队的遴选前，他参加了一个国内的比赛，一心求胜的他在训练中脚踝不幸受伤，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伤对他的影响不会很严重，于是他向教练隐瞒，向队里隐瞒，依然若无其事地参加比赛，可就在赛场上，他的表现差强人意，他的伤情再也瞒不住他的教练。

　　“你怎么可以那么鲁莽！”

　　他的教练十分生气地批评他：“受了伤就应该好好休息，退出一次比赛有什么好可惜的！你带病上场，留下后遗症，你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会完蛋了！”

　　那一次林启明哭了：“这次国家队选的人只有一个，队里成绩跟我相当的还有其他几个人，我必须要拿下这次比赛来证明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教练：“您也说过，我的条件不是最好的，而我这次要是不能入选，我的年纪就要过黄金期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完他的话，他的教练沉默了。

　　比赛里，他没能跑进前三名，成绩比平时差了不少，他没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就在那一阵子，他的平均成绩一直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于其他人，如果他能一直保持，那他最终入选国家队的几率是最大的。而那次比赛的失利影响到了他，让他背负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对他来说，那次比赛他因伤退赛或许会更加体面一些。

　　不过他没有后悔，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取进入国家队，他应该像以前一样，一直往前冲，决不能退缩。

　　**

　　站在这些荣誉面前，林启明再次泪流满面。

　　他原本以为，离开了那个跑道之后，他身上肩负的压力就会小许多了，可如今，当他再次去面对过往的一切时，他发现自己心中的那道隐形的坎一直横亘着，他始终跨越不过去。

　　掀开棉被躺到床上，林启明躲进黑暗中，窗外的冷风依然在吹着，把枝头上所剩无几的叶子一并吹落下来。

　　**

　　舒姚回到自己家，难得的变成了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她妈妈一直总说，自己生了个女儿，等舒姚长大了，就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干活陪她说话了。

　　舒姚大学在外地读的，一毕业又去了深圳，一直都没时间留在她妈妈身边，所以这次过年回家，她妈妈整天拉着她干着干那的。

　　大年初二晚上，舒姚一家人回娘家吃饭，吃完后，舒姚和妈妈帮外婆打扫卫生，她爸爸跟大舅他们几个打麻将，打到了九点多还意犹未尽，她妈妈便知道这麻将局恐怕要通宵了，于是先跟舒姚回家。

　　回家路上，舒姚挽着她妈妈的手，母女两聊着些悄悄话。

　　“你以后真成家了，一定不要找你爸这样的，他以前工作忙，整天不挨家，你小时候不是天天问我你爸回不回来吗？咱母女两一年才能见到他几回？所以你以后有了孩子，千万不能让ta再受这样的罪了……”

　　听到这些，舒姚只是笑笑，心说，这位女士，这么多年来您没少吐槽您的丈夫，可每次他在外地打电话回来，头一个想接电话的不还是您么？

　　聊着聊着，话题一转，她妈妈又问：“对了，你工作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舒姚反问：“什么？”

　　她妈妈啧了一声：“让你在市里换一份新工作啊！你真想在县里头一直教下去啊？现在爸爸妈妈在市里头买了房子，你呢，好不容易从深圳回来，难得我们一家人可以团聚，就算你以后嫁了人，也要住在市里头的，你的工作问题你自己也要上上心。”

　　舒姚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我这不刚到学校没一学期么？都还没转正呢。”

　　“哎，”她妈妈叹气，想了想，说，“不知道该不该找你张叔叔帮个忙。”

　　“哪个张叔叔？”

　　“你小时候住我们楼下的张叔叔，他后来调到市里头工作，成了领导干部，他年纪比你爸大一点，想来也是退休了，就是不知道他在单位里还能不能说上点话……”

　　她妈妈开始碎碎念，“要不，趁着过年，咱去给他拜个年，看他能不能帮你安排一份工作？”

　　她越说越来劲，站着不走了，轻轻拍了拍舒姚的手，又说：“闺女，妈这主意说不定能行。”

　　舒姚不喜欢麻烦别人这种事，于是推脱：“别了吧，人走茶凉的道理您不是不知道，您这多少年没跟人家来往了，突然去造访，还给别人添难题。”

　　见着母亲大人有点犹豫，舒姚乘胜追击：“再说了，现在公务员单位都要考试的，不是你想去就能去。”

　　母女两又聊了几句，舒姚发觉她妈妈应该是打消念头了，回到家后，她妈妈也没再跟她提起这事，她才放了心。

　　可才过了一夜，又变天了。她在睡梦中听到敲门声，迷迷糊糊间醒来发现是妈妈在敲门：“小姚，别睡了！赶紧起床把早饭吃了，等下出门就该晚了！”

　　舒姚很想睡个懒觉，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开门问道：“要去哪啊？”

　　她妈妈已经换上了一身颇为喜庆的红色外套，还化了妆，她说：“跟张叔叔他们一家子吃饭啊！”

　　舒姚愣住：“……”

　　“你快去洗漱，换一身好看的衣服，人家张叔叔他们家可忙了，去拜访他的人很多，人家是念着我们是邻居才答应见面的！”

　　“我们今晚去他们家吃饭？”

　　“不是今晚，是中午！晚上人家早就有别的安排了！你爸也真是的，打麻将打到一大早才回来，只能我们母女两自己去。”

　　“你别傻站着了，快点，去换一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