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魔鬼的礼物》晴时有雨

4、chapter4

　　楼夜毫无疑问是个合格的魔鬼，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尽管十句有九句都是假的，但在艾伦以外的人看来，就是百分百的真话。

　　听说艾伦醒来后，安娜阿姨隔天就过来看望了，她再外面絮絮叨叨地和楼夜说话。

　　然后觉醒了力量的艾伦一字不差的全都听到了。

　　“艾伦从小就一直很乖，也一直都格外虔诚地信仰着光明神，我一直都觉得他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楼夜跟着说：“是啊，少爷当然不普通，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还好，还好我终于找到了他，没有辜负老爷和夫人的期望。”

　　安娜阿姨听到这话感动地直拍了两下楼夜的肩膀：“是啊是啊，我就知道，现在想一想，当年送艾伦来孤儿院的人就很奇怪，他嘴上说是再院外面捡到的，但艾伦的摇篮里却装满了金条。”

　　“哈？金条？”

　　“安娜阿姨，不要再说那些过去的事了！”房间里的艾伦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强撑着下了床。

　　那一夜过分磅礴的光元素聚集再艾伦体内，导致他醒来后四肢绵软，时而有力时而无力，根本没办法离了人。

　　昨天艾伦为了证明自己逞强地要一个人洗澡，结果差点倒在了浴室里，最后还是楼夜好脾气地帮他擦干净了身子。

　　此刻也是的，他怒气冲冲地刚喊了两句，眼前就忽然一黑，软绵绵地栽了下去。

　　安娜阿姨惊呼，楼夜则伸出手，稳稳地搂住艾伦。

　　“没事的，少爷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楼夜稍弯腰，直接将艾伦打横抱起，艾伦由于生气一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漂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楼夜。

　　楼夜再安娜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完美笑容，还迅速单闭了下右眼。

　　“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艾伦啊。”安娜阿姨没敢进卧室，就站在门边上说，“我听说教廷已经选中了艾伦，等到了大城市那就又不一样了。”

　　楼夜将艾伦放到床上，用旁边的抹布擦了下他的脚，然后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

　　“当然，安娜阿姨，请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的。”楼夜伸手帮艾伦把旁边的枕头拿过来，让他靠的舒服点，“毕竟我是个称职的管家。”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还可怜兮兮地晃了两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艾伦站在门前，一头金发无风自动，格外漂亮地向外飘散。

　　楼夜一手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我有做什么吗？”

　　艾伦刚接待完教廷的人，在楼底下装了半天的可怜弱小乖巧少爷，回答了不知道多少个杂七杂八的问题，才成功圆好了楼夜先前说的谎。

　　魔鬼在今天人来前就草草提了两句，结果等到别人说出口，艾伦才知道，现实和他所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怒气冲冲地想要表现下他也会生气，然而刚迈开两步就感觉腿软。

　　楼夜自然是来者不拒，顺顺利利地接住了投怀送抱的艾伦，接着一转身，就将艾伦放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茶几上摆放着和之前如出一辙的红茶甜点，不过仔细看会发现和上次有细微的不同。

　　“这次换了一种口味，尝起来会不太一样。”

　　艾伦都还没坐正，旁边的楼夜就已经辛勤地为他沏茶，每个动作都格外的标准，看得出来是出身良好受过专业训练的管家。

　　一肚子的气都没办法撒出去，艾伦一不小心竟鼓起了腮帮子。

　　楼夜想用手戳戳看，要知道艾伦脸颊上肥嘟嘟的软肉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了，少年很快就会彻底抽条长高，变成名副其实的青年。

　　“你想干什么？”艾伦发现了对面这家伙诡异的眼神，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没有，没什么。”

　　面对艾伦怀疑的目光，楼夜不得不认真说道：“我刚才只是在想，前往罗恩城要准备什么东西才行。”

　　艾伦端起红茶喝了一口，不得不说，味道刚刚好：“把你自己留下来就够了。”

　　“那可不行，我可是个负责人的魔鬼，绝对不会抛弃契约对象的。”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艾伦的眼中透着光，他一本正经，格外严肃。

　　楼夜挑挑眉：“哦？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计划。”

　　艾伦唇边绽出一个冷笑，他微微扬起下巴，小巧的喉结再说话时轻轻抖动：“你是魔鬼，那么你必然站在黑暗面，我知道你想利用我作为跳板，去毁灭教廷。”

　　楼夜彻底笑出了声，暗元素在空气中涌动，将属于他的那杯红茶拖了起来：“好吧，不过说出来的计划就不再是计划，但注定的命运必然会实现。”

　　艾伦想到了这五年的种种，还有他胸口处那格外明显的咒文，沉默地低下了头。

　　学院有些事情需要艾伦亲自去解决，在送别他后楼夜转身前往了教廷那群人暂住的会所。

　　[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自从楼夜彻底抛弃原定世界线，并且成功和艾伦签订契约后，零零零就有点颓废，好几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都那么说了，那我当然要回应一下他的期待，毕竟让男主失望的男二可不是个优秀的男二。”天空碧蓝如洗，楼夜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少爷需要贴心的执事，那王子当然需要忠诚的骑士。”楼夜敲响了会所的门。

　　里面的人迟了一会儿才开门，眼睛眯着，不悦地皱着眉头：“你有什么事吗？”

　　楼夜淡然地从口袋里面掏出几枚亮晶晶的反射这太阳光的东西，不动声色地递到了这人的手上：“是这样的，使者大人，我有件事想要请求你。”

　　使者摩挲了两下那几枚金币的触感，脸上顿时多出了一抹笑，肥肉都跟着颤了颤：“行啊，这件事好商量，你是为了你家少爷过来的吧，正好我这边也有不少东西要告诉你呢。”

　　楼夜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腰都弯了下去，跟着这人走了进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十分安宁。

　　“艾伦，你以后要是去了教廷，可千万别忘了还有我这么个朋友！”

　　“一路上你要小心，千万要注意安全，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有楼夜照顾你呢。”

　　“艾伦哥哥，谢谢你保护了大家，我要努力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各种各样的送别语此起彼伏，弄得艾伦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毕竟旁边还有教廷的使者团，他们面无表情犹如雕塑。

　　倒是楼夜很给面子，站在马车车厢旁边，相当有涵养地笑着。

　　艾伦不知道这家伙和使团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这个没有任何一点光元素亲和力的家伙就这么跟了上来，而且还和他差不多的待遇。

　　其中必有猫腻。

　　上马车时楼夜格外绅士地扶了艾伦一把，而车厢里更是被布置得相当精致，甚至可以说别有洞天。

　　看着那柔软的沙发，那干净的茶几，还有旁边堆了四五本的闲书，艾伦觉得他可能一瞬间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空间魔法，是不是很神奇？”楼夜从他旁边走过去，随着他脚步的向前，本就已经很宽阔的空间还再向外不断地扩大。

　　艾伦面无表情地跟着走了过去，然后坐在了熟悉的位置上，一杯红茶再次浮现在眼前。

　　“放心，这可是我才做出来的。”楼夜朝着艾伦单闭了下右眼，紧接着手上的白布一甩，精致的蛋糕也出现了。

　　感觉不到任何颠簸，恍惚间他们好像还在那个二层楼的别墅里，艾伦抬眼看向楼夜：“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

　　艾伦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不需要借助我就能接近教廷，那为什么又要待在我身边呢？”

　　楼夜笑了笑：“在你眼中我的目的是要毁灭教廷，那么跟随你这个刚被教廷发现的人既隐蔽又安全。而对于我自己来说，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包括泡红茶做蛋糕？”

　　楼夜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现在的我就想要当艾伦少爷的贴心执事，偶尔充当一下忠诚的骑士。”

　　艾伦不想要再理会这个满嘴谎言的魔鬼了，他低下了脑袋，默默地看着红茶水面上晃动的波纹发呆。

　　一道光忽然一晃而过，他惊讶地抬起头。

　　楼夜手中的咒文书已经翻阅了一半：“是光元素哦。”

　　他将书合上，继续说道：“你体内容纳元素的通道已经全部开放，游离的光元素自然会向你靠近。”

　　艾伦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看了眼胸口。

　　那本书被暗元素一点点吞噬最终化为虚无，楼夜知道艾伦心底的相仿，解释道：“我和你签订的契约是束缚你的牢笼，不是毁灭你的利刃，你只要在笼子里面，就不会感觉到任何阻碍。”

　　艾伦并没有追问楼夜为他打造的牢笼究竟有多大，他只是喝掉了那杯凉透了的红茶。

　　马车哒哒哒地不断往前，他们要在一座小城里借宿一晚，为了和凯尔特男爵的人汇合。

　　实际上教廷使者虽然会在凡间寻找吸引光元素的平民，但这份工作更多是交由领地主完成。

　　只不过莱恩城的所有者便是凯尔特男爵，尽管不会有人承认，可那场大火必然和这位男爵有莫大的关联，再加上艾伦当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教廷的人才不得不越俎代庖。

　　落魄贵族后裔的身份让艾伦现在的处境微妙地尴尬，如果是纯粹的平民他就能轻松低下脑袋，顺势加入男爵麾下，化干戈为玉帛，得到庇护。

　　走下马车时艾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原本富丽堂皇的车厢在刹那间就变得灰尘扑扑，破烂腐朽的木头和脏污不堪的抹布让先前的一切都像是场梦。

　　“怎么了？”先一步跳下床的楼夜朝着他伸出手，“没事，直接跳下来就好。”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个世界，投落下的两个影子也融成了一个，道路的另一边忽然也传来了马蹄声。

　　艾伦偏头看了过去，两匹强健有力的马领在前方，随后出现的车厢上也点缀着宝石，看上去雍容华贵。

　　楼夜不动声色地往后推了推，和艾伦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

　　一个穿着得体的青年优雅地从车厢里走了下来，他一眼就发现了站着的艾伦，带着浅浅的微笑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你就是艾伦·威廉吗，我是布莱特·凯尔特。”

　　他看上有两三分地忐忑不安，看向艾伦的眼神也格外慌张，充满了做错事后的愧疚。

　　布莱特是凯尔特男爵的第二个儿子，他和艾伦同岁，听说了艾伦的遭遇后决定亲自前来道歉，表示孤儿院的那场大火是下面人恶意放的，想要栽赃再他们头上。

　　艾伦和布莱特一同享用了晚餐，尽管没有酒水，但言语间照旧你来我往刀枪剑影，等收拾好一切回房间时艾伦只觉得身心俱疲。

　　过往的生活其实无比简单，逐渐衰弱的亲和力让他泯然众人，他心里尽管信仰着光明神，却并不知道信仰代表了什么。

　　教廷的使者隐隐约约透露出了那个世界的一角，和艾伦所以为的，相差甚远。

　　房间里面只有一盏油灯泛着昏黄的光，楼夜抬头看见他后浅浅一笑：“回来了，直接睡觉吗，还是再聊一会儿？”

　　艾伦上上下下打量着已经换上睡袍的楼夜，扣子松松散散的就系了两个，大片的腹肌全都裸露在外，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也懒得多问。

　　稍微清洗了下身子后艾伦也换上睡衣，规规矩矩地躺到了楼夜身边上。

　　然而灯虽然灭了，房间里却依然莫名地有点亮堂。

　　艾伦重新睁开眼，他眨巴了两三下，又观察了两三下，终于反应过来是他自己正在发光。

　　就跟先前的那个梦一样。

　　“……呵，睡不着？”楼夜的声音低哑暗沉，在艾伦的耳边响起，莫名还有一点痒痒感。

　　他禁不住地想要往远离楼夜的方向躲，但床实在太小了，他又那么亮，动了不到两下艾伦就发现自己过分明显，欲盖弥彰。

　　“是啊，睡不着。”

　　艾伦装模作样地坐起身，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假装他刚才并没有试图逃走。

　　楼夜又笑了，他伸出手都没怎么用力，简简单单就把艾伦拉到了他怀里。

　　空洞的胸膛模仿了人类的心跳声，浓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很快就吞没了艾伦这个小小的发光体。

　　在坠入梦乡前，艾伦听到了楼夜的声音。

　　“你看吧，不会有光明真的不需要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