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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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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阳王府,梅苑,凉亭中,主仆三人。
如故坐在石凳上,看着园中一棵棵长势极好的梅树。
“这一片林子想必长了许久了吧?”如故问藏香。
“禀王妃,打藏香记事起,这梅园便已是今日的样子了。”藏香恭敬回道。
“都说了,私下里别王妃长王妃短的,怪别扭的。”如故无奈叹气。
“是。”藏香低声应。
“这么说你是在王府长大的?你双亲?”如故不经意的问。
“藏香是弃儿,不知双亲。”藏香低头,语带失落。
如故回头,看着藏香,笑说:“那还真是有缘”。
不待藏香问,素离便拉着她的手说:“确实有缘,我是小姐在怡春楼门口捡的“。
“我也是李姐姐捡回去的,你说是不是很有缘?”如故仰头笑问。
一阵风吹过,吹起如故的面纱,藏香一时迷了眼,竟觉得那人比她原先知道的还要好看……
“和谁有缘?”欧阳慕华走出梅林,笑着朗声问。
“自然是我们主仆三人有缘。”如故回头,看着欧阳慕华竟是穿着朝服过来的,于是便问:“王爷这是刚下早朝?”
“正是。”欧阳慕华走近亭子,在如故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糕点吃了一块,待吃完擦过手,方才说:“本王思念王妃故而一下朝就过来了”。
“劳王爷关心,我今日是得了赵管家准许,休息一日的!”如故防备,她一点都不相信欧阳慕华的话,毕竟他的甜言蜜语都是有毒的!
“本王知道王妃辛苦了,你还可以休息更长一段时间。”欧阳慕华凑过去一点轻声说。
“王爷又想做什么?”如故深信欧阳慕华绝不会这么好心,更不存在什么良心!
“如故着实无趣。”欧阳慕华见如故不上钩有些索然,紧接着兴奋的说:“我们马上要离开建业了!”
“离开?”如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何时?”
“你似乎不大高兴?”欧阳慕华见如故发呆,彻底扫了兴致,不确定的问。
“有些惊讶。”如故垂眸,轻声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建业,想来是兴奋的吧。”如故想到自己在成亲那日对苏倾禄说的话,不想,这样快,就要用在自己身上了……
“我也没离开过。”欧阳慕华笑着说,语带安抚的说:“这几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吃的东西,大可以去,我会跟赵管家说”。
“就这几日,便要离开了呀。”如故看透看着外面的梅林眼带向往,颇为遗憾的说:“我方才还说,这林子到冬天一定很好看”。
欧阳慕华看着如故侧脸,良久,问:“若是冬日,你想在这林子里做什么?”
如故侧头,想了片刻,说:“我想温一壶酒,在这里赏梅”。
“赏梅,本王兴许做不到,但一壶清酒,王府还是有的。”欧阳慕华转身,对藏香说:“你去酒窖取一坛上好的梅花酿来”。
藏香应声下去了。
“素离,你去厨房取些下酒的小菜过来。”如故回头对素离说。
素离应声下去了。
“这便是王爷所说的配合?”待人走远,如故方才轻声问。
“其中之一,待到了封地,你便会知晓。”欧阳慕华轻声说,“这几日,若有安排,你可自便”。
如故不说话,这一次她自然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但她不觉得应该和欧阳慕华谈论这个话题。
“我们这次一路向南,王妃可有想去的地方?”欧阳慕华耳朵异动,似听见异动,坐直了身子朗声问。
“让我想想。”如故亦直了直身子,笑说:“我想去近城,听闻那里有家店的肉,特别好吃,而且做法和建业完全不同。”如故向往的砸吧砸吧嘴。
“你究竟是为什么不胖……”欧阳慕华捂脸问。
“天生丽质?”如故眨眨眼,不确定的问。
欧阳慕华努力憋笑,颤抖着问:“明明你自己都不觉得可信”。
正在如故出手,想正经跟欧阳慕华打一架的时候,藏香端着温好的梅花酿出来了,酒香一下子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你们王府的酒都这么香?”如故转脸问欧阳慕华。
“自然。”欧阳慕华放下手,止住笑,“这可是比我还年长的酒,自然是香”。
藏香为两人斟好酒,退到一边。
如故率先伸出左手端过一杯,深深闻了一下,酒香伴着清幽的梅花香,不浓重,却让人不自觉联想到香雪海一词,漫天飞白,不知花几何,雪几何。
在如故准备入口细品之时,一坨黄色撞了过来,只听“喵”的一声,如故避让不及,一杯酒全洒在了石桌上。
“喵~”大黄低头舔。
“哈哈哈,想不到竟还有好酒的猫。”欧阳慕华看着横眉竖眼的如故,心想:还真是物似主人形。
“你知不知道猫不能喝酒的!”如故飞快的拿过欧阳慕华未来得及端起的酒杯,教训大黄。
“喵!”大黄仰头,盯着如故手中的被子,十分愤怒的呲牙,紧接着以迅雷不及之势从桌上一跃而起,再次撞向如故的手,如故这一次,依旧没能躲过。酒杯应声掉落,摔得粉碎,大黄再次幸福的舔……
“你的手……”欧阳慕华看着如故一直未用过的右手,虽然已经拆了纱布,却似乎并不如想象中恢复良好,如故的整个右手都轻微浮肿,食指和中指更是筋脉毕现。
“伤筋动骨,自然要久些,不过已经不疼了。”如故抬起右手,看了一眼,笑说,又转头吩咐藏香去取别的酒杯过来。
欧阳慕华眼睛依旧看着如故的右手,怎么可能不疼,封太医说,若是找不到那盐泽族的巫医,她只怕是要疼一辈子,下雨天更甚……
另一边,大黄舔完,定定的看着桌上摆着的酒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如故瞥见素离提着食盒进来了,“素离,你赶紧把大黄抱下去,不然一会儿估计得疯”。
素离快走几步,放下食盒,看见大黄正端正了姿势蹲在地上,一脸执着的盯着桌上的酒壶,于是赶紧抱起它就进了屋,恰逢藏香出来。
藏香走进亭中,再次为两人斟上酒,一并将小菜摆上。
两人喝酒畅谈,倒是意外的投机。两个投机的人一起喝酒,容易喝多。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喝了多少,此刻,如故红着脸,眼神呆滞的看着欧阳慕华。
“你可知这酒是谁酿的?”欧阳慕华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的问。
如故摇头,乖乖的说:“不知”。
“是我父王酿的。”欧阳慕华说着又喝了一口,嘟囔着:“说是采了我母妃嫁进王府那年冬季的梅花酿的”说着又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说:“说是要藏够十年,待他们相逢那一日,赠予母妃,可惜,可惜……”说着,欧阳慕华趴了下去。
“嘿嘿嘿,十年……”说着,如故也趴了下来……
此时,整个建业都知道先前仗着皇帝宠爱的张扬跋扈的崇阳王失宠了,要被赶出建业,到通州去了,那些摆摊的小贩简直想要额手相庆,再不必忧心被奔马毁了生意了。
另一边,苏府。
自如故成亲那日,苏倾禄偷跑出去,被他父亲发现了,罚他在祠堂跪了两日,等他回来后还将他关在自己院子里,加强了看守,让他再难逃出。
但是,他心中就仿佛横亘着一根刺,如何都无法消解,以至于吃什么都索然无味,于是越吃越少。
“我不饿”苏倾禄坐在桌前,颤巍巍握着笔抄写经文。
许久,没人回答,苏倾禄抬头,正对上他父亲锐利的眼神。
“就为了一个花魁,你将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苏奉善皱眉喝道,虽然他在进门前也想过委婉。
“孩儿只是不懂。”苏倾禄放下笔,饥饿让他心烦气躁,以至于胆大到敢于反抗他父亲。
“为何都说孩儿身份尊贵,明明连喜好都不由自己,明明连婚事都做不了主,”苏倾禄嗤笑一声,将脸埋进手心里。
“正因为你身份尊贵,所以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否则如何对得住给予你荣华富贵的家和家人?”苏奉善站在原处,看着书桌后的儿子,觉得他着实过于懦弱了,让他有些失望,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他终将是苏家之主。
“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且不说你与公主的婚事已定,那花魁,不日也将随崇阳王去通州了。”苏奉善眯了眯眼睛,笑着说:“这辈子,你怕是再没有见她的机会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怎么会,苏倾禄抬头,却已不见了他父亲,急忙跑出门,却见他父亲已经出了院门,他跟上去,却被拦在了院子里。
“父亲,父亲!”苏倾禄有气无力的唤。
但是苏奉善就如同听不见一般,直直离开了,最终消失在他眼前。
苏倾禄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倚着门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跟过来的丫鬟伸手想扶,却被苏倾禄挥开了。
苏夫人自回廊过来,远远的喝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母亲,母亲……”苏倾禄看着自己母亲,一瞬间眼泪掉了下来:“她要走了,要走了,我……”他以为他有时间,却不想,她竟然要离开,去那样远的地方,也许此生,一别便是永远……
“堂堂七尺男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苏夫人皱眉,扶起苏倾禄,自袖中将一纸条递过去,苏倾禄看着他母亲的眼睛,无声息的接过纸条,拽进手中握住。
苏夫人送了手,抚上苏倾禄消瘦的脸颊,看了他良久,轻声说:“你该忘了她”。
“母亲……”苏倾禄无力的唤他母亲。
“进去吧。”苏夫人已知晓答案,她扶住身边的丫鬟,转身离开了。
苏倾禄拒绝了再次伸手的丫鬟,自己一人晃晃悠悠进了屋,将一众人锁在门外,靠着门摊开了他母亲递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三日后启程,府内侍卫每日卯时交接,一刻空缺,后门可出。
苏倾禄看完,将纸条投入灯笼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回到桌边,继续抄写经文。
此刻在屋顶,南先生依旧穿着那身银蟒暗纹的黑衣,悠闲的躺在屋顶,闻着那一点焚纸的味道,想着,他也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