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腐烂的金苹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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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达到达城堡的时候，埃罗·辛已经完全收拾妥当了，但他还需要去前厅议政，并不能见思达。思达是由埃罗的侍女们引进城堡的。
侍女们丝毫不友善。她们看着思达的目光像是在看着敌人，将她带到城堡一个小角落里的阴暗小房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又给她安排了一大堆杂活。
侍女们安排的房间甚至没有思达在佩尔诺斯大地牧场里的房子的四分之一大，可能是城堡里最差的房子。看上去很久没有住人了，屋顶全是蜘蛛网，地上与家具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阴暗且潮湿，空气中漂浮着死老鼠的味道。
“佩尔诺斯的乡巴佬，给我听好了，”一位红头发的领头侍女高傲地冲着思达说：“博鲁菲特是个有很多规矩的地方，尤其在领主大人的城堡里。你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事情，别以为领主大人带你吃了一餐饭，你就有什么特殊之处。今天把我安排给你的事情全都做好了，你才有资格吃饭，明白了么？”
思达并不娇气，曾经在牧场里经常干这样的活，但她也看出这些侍女给她安排的杂活对于一般的女孩子来说是十分繁重的，带着点故意刁难的意思。
“请问我该怎样称呼您呢？”思达按捺下自己的疑惑与气愤，顺着侍女们的态度，谦卑而礼貌地问。
“叫我璐比就可以了。”红发侍女显然十分满意思达的识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向思达多透露了一些信息：“埃罗大人一共有四位大侍女，我是其中之首，带领其他的侍女，安排和监督她们的工作。还有三位你以后会依次见到。你是新来的，日常工作就先把打扫与清洗做好，如果不出错，我会奖励你的，明白了么？”
思达眼睛看着地面，假装认真地点着头。
璐比带着自己的下人们满意而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思达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她宁愿一个人住在远离城堡中心的地方默默做自己的事情，也比被卷进这些人之间的斗争要好。她将自己的行李提进这个又小又冷的屋子，卷起袖子正准备好好打扫一番，突然，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女声从她身后传来。
“你妨碍到她们了。”那个声音说。
思达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孩站在她的门口。这女孩皮肤惨白，嘴唇干枯且浮着一层死皮，脸颊瘦得凹了进去，眼神阴沉而诡异，看上去像故事书里的吸血鬼一般。
思达看着她，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点害怕，抖着声音说：“你……你好？你是谁？”
吸血鬼女孩盯着思达，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你不知道我。”
“我应该知道吗？”思达糊里糊涂地说：“我今天才到城堡里来的，我是新人。”
“埃罗是不是很喜欢你？我看那些侍女很嫉妒你。”吸血鬼女孩紧盯着思达。她的眼睛蓝得像幽深的海底，里面像藏着一头深海的巨兽，看久了会令人十分害怕。
思达连连摇头：“领主大人只说他没见过草原龙族的女孩，我又正好是龙族。大人大约是看我新鲜吧，并没有很喜欢我的。”
“龙族……呵。”吸血鬼女孩嗤笑了几声。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阴暗的、落满了灰尘的小房间里，听着分外渗人。
“你……你是谁？”思达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吸血鬼女孩沉默了，过了片刻她说：“很久没有人问我的名字了。我有点忘记我叫什么了，好像叫做克里斯吧，你叫我克里斯就好。”
“克里斯，别人不问你的名字，又怎么叫你呢？”思达好奇地问。
克里斯像是很久没有跟人交流过了的样子，听到思达的话愣了愣神，随后有点迷茫地说：“他们都喊我‘喂’，或者‘恶魔’，或者‘该死的’……”
“这……”思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克里斯的确有一种恶魔的气场，令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
“她们安排你住在这？”克里斯眼珠子乱转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思达点了点头，有点局促地问:“你也是住在城堡里的人吗？”
“我住在你的隔壁。我听见她们叫你思达。”克里斯咧开干枯的嘴，笑了。但她似乎不擅长微笑，笑容令她的五官看起来像是被扭曲了一般，更加渗人了。
思达听了克里斯的话，简直有些欲哭无泪。她并不想住在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的隔壁。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住在领主豪华的城堡里面，看上去好像还不太正常……思达在心里暗暗疑惑。
克里斯似乎对思达还有些好奇，甚至邀请她去她的房间里看看。思达头皮发麻，以要打扫自己的房间为由将她拒绝了。最后克里斯走的时候，看上去竟然有些遗憾。
思达一直忙到晚上天黑的时候，才将行李与房间都收拾好。她随便吃了点带来的面包，精疲力尽地躺在满是尘土味的床铺上，刚想闭上眼睛睡一会，房门就被敲响了。
一个普通侍女站在门外，说：“埃罗大人用完晚膳了，现在要沐浴，喊你去服侍。”
“服侍……沐浴……？！”思达惊了片刻，她对于近距离观赏陌生异性洗澡并没有兴趣，更不想用手接触，“我可以不去吗……你们这么多人，一定可以伺候好他洗澡的！”
“你是新人，必须要去，否则没饭吃。”侍女不耐烦地说。
我今天干了那么多活还不是没有晚餐吃……思达悄悄腹诽着，但又不知如何拒绝，还是支撑着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上侍女服，随着侍女出了房间。
埃罗的城堡真的非常大，像一个迷宫一般，装饰又华丽，思达走在长廊上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他们绕来绕去，上上下下了好一会，才走到了埃罗在的洗浴室。
浴室看上去又大又奢华，被一道纱帘挡住了门口，有男女嬉笑的声音从内面传来，空气中飘满了暧昧的香薰，粉色的灯罩围在蜡烛上，让气氛变得异常煽情。
看见此情此景，思达脑袋有些发涨，这比她想象得还要难以控制。她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血管在突突直跳。
侍女催她道：“快进去吧。”
“我进去了该做些什么？”思达手足无措地问。
“领主大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侍女将思达用力一推，思达踉跄了一步，一头撞进浴室里。
思达难得有种想骂脏话的冲动。
“怎么才过来？思达？”那道标志性的清泉般的男声从大浴池中传来，四周烟雾与水汽缭绕，香气扑鼻。
思达拼命控制住自己想逃跑的双腿，视线锁在地板上，抬都不敢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大约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尴尬的一个场面。
“大人问你话呢？回答！”璐比严厉地说。她身上只裹了一层浴巾，手中拿着各类清洁用具，正在给没穿衣服的埃罗搓背。
“走……走过来花了一些时间……”思达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哗啦”一阵水声，埃罗竟从大浴池里走了出来，什么也没穿。思达头埋得更低了，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太过用力，撕拉一声把衣角给撕碎了。
埃罗一步一步向思达走过来，在思达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他沾满水色的脚，但她能感觉到埃罗的视线牢牢钉在她身上。埃罗距离思达实在是太近了，她仿佛可以闻见他身上的香薰。思达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连退了三步，在不计后果夺路而逃的边缘。
“大人，您就别逗小孩子了，好不容易接来城堡，吓跑了怎么办？”埃罗正想更过分一些，伸手要摸上思达的脸，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及时解围道。
埃罗皱着眉头转过身看着说话的那位大侍女。思达感激地稍微松了口气，也悄悄抬起一点视线，偷偷观察说话的人。
说话的大侍女有着一头蜷曲的黑发，灰色的眼睛看上去理智而冷静，身上穿着短裙。她五官精致，浓妆艳抹，涂着紫色的唇红和黑色的眼线，白皙的手臂上还有藤蔓形状的纹身。
“你管得可真多。”埃罗不满地向黑发侍女说。
黑发侍女耸了耸肩，竟一点也不怵领主大人的批评，微微一笑，别有所指地说：“大人，我把思达送去餐厅吃点东西吧，她应该饿了一整天了，您要有点耐心，不要太急躁，不然可能会得不偿失哦。”
“饿了一整天？”埃罗诧异又有点生气地说：“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璐比！”
被喊到名字的红发侍女全身一颤，手中的皂角没拿稳，“扑通”一声滑进了浴池里。其余三个大侍女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虽然思达对于埃罗所谓的“待客之道”抱有极大的怀疑，此刻也不得不感谢他莫名其妙的贵族习惯，令思达可以摆脱眼前的窘境。
“我们走吧。”黑发侍女走到思达身边，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了点力气，强势地把她带了出去。
思达长舒了一口气。
黑发侍女将思达带到了仆人们用餐的地方，吩咐厨房给她准备了牛油面包与蔬菜汤，随后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倚在墙上看思达用餐。
“你叫思达，对吧？我叫布莱克。”黑发侍女主动自我介绍道。
“你……你好。”思达安静而简洁地回答。
布莱克挑了挑眉，没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以这样冷静，于是问她：“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事情吗？”
思达摇了摇头。她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此刻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大脑仿佛停止了思考，一片空白，只想安安静静地吃完东西，回房间睡觉。
布莱克以为她被埃罗吓到了，于是开口劝她：“贵族大人们几乎都是如此，爱拿平民们取乐。下次他再这样对你，你找个借口溜掉，或者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就可以了。埃罗大人在贵族中算是对下人比较好的，呆在他身边至少衣食无忧，也不用为性命发愁。”
思达没告诉布莱克自己是被强迫来的。
在晨曦草原生活的时候，部落里的老爷爷都教她万物皆平等，所有生命都是自然循环中的一部分，生于土中，也亡于土中，没有谁比谁高等的说法。但格兰德联邦的规则却似乎截然不同。思达觉得博鲁菲特与佩尔诺斯又有所不同，像一个腐败的金苹果，外表虽然奢华漂亮，内里却已经是一片烂泥了。
思达吃完饭后，问清楚了回房间的路，便向布莱克道了晚安，告了别。她心中十分憋闷，却又无从发泄，只能在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上叹了口气。
等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思达却意外地发现，有个人正等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016.腐烂的金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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