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向春尽》米林

16、今日花开（一）

　　混乱的一天终于过去，回到家里，顾问春有些头疼地看着高举报纸站在客厅等候他的洪伯，把桎梏了他脾气的领带扯下，仰头吐了一口气，才塌下肩膀走到洪伯的面前，有些泄气地拿下报纸，说：

　　“洪伯，我明天找人给你做个专门报道！照片一定覆盖整个版面！”

　　洪水双目一瞪，又觉得自己的年龄已经过了靠凶狠压倒对手的阶段，忙换了一种表情，带着一点寄人篱下的委屈，闷闷地说道：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顾问春扶着他坐回椅子上，自己毫无形象地横躺在长椅上，揉着鼻子附近的晴明穴，全身都散发着疲惫感，怏怏地说：

　　“洪伯，我昨晚睡了不到三小时，今天又上了一天的班，等我睡醒了再来讨论关于这报纸的报道，行吗？”

　　洪水听了这话，脸上的委屈收得一干二净，侧头听着外边的车声，突然站了起来，又把顾问春丢弃在一边的报纸拿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对他宣告：

　　“今晚我让小非过来吃饭，我得表扬她的乐于助人。”

　　话落，顾问春两眼一瞥，见他又高举着报纸把印有他们照片的一面朝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依旧闭目养神，接下来，是罗格非的麻烦，他得好好喘息一下了！

　　就是闭上眼睛，还能听到罗格非的惊叫，她像个疯子一样冲到洪伯的面前，得意地大叫：

　　“怎么样怎么样？洪伯，我这次是不是比上一次好看？”

　　洪伯把报纸放下，哀怨地瞟了她一眼，指控：

　　“小郎都会怕我劳累记得帮我把报纸拿下。”

　　罗格非收了笑脸，指出了一个严正的问题：

　　“洪伯，只是张报纸，而且，你不过举了一分钟。我小哥当年曾高举两根棒球棒４０分钟。”

　　“……为什么？”

　　罗格非扶着他坐下，把报纸折叠好，说：

　　“他拿那个带我去路边砸芒果。”

　　洪伯一脸求知旺盛地看着她，找不到该被惩罚的理由。

　　“我娘芒果过敏，摘了芒果回家，害她半个多月不敢见人。”

　　洪伯点头颇有感触：

　　“女人的容貌比命还重要啊！”

　　所以，这一个处罚有理！太有理了！

　　顾问春早就张开了眼睛，看着对面频频点头的一老一少，实在汗颜！他倏然坐了起来，双手在脸上一阵拍打，再也听不下去了！蓦地站了起来，看着又挂上脸的洪伯，想想刚才自己那一番摸到老虎屁股上的话，叹了口气，朝他们半弯下腰，双手齐伸到他们面前，说：

　　“来吧，我带二位到餐厅。”

　　洪伯高傲地哼了一声，扭头表示不屑，而笑意吟吟的罗格非却是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等他挺直了腰，整只手伸入他的臂弯，挽上他的手臂，另一手，插进洪伯的臂弯，把他们两个一齐往餐厅带，嘴上更是直嚷着饿。

　　顾问春突然发现，好象每一次见到罗格非，她都在喊饿，是那种毫不顾及形象的饿！果然，坐上餐桌开始，她虽然依旧保有礼仪，可是，她一下一下地吃得非常快，似乎，哪一步停下来，她就会活不下去一样！

　　顾问春叹了口气，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把眼前的碗推开。罗格非严肃地看了他一眼，朝洪伯解释：

　　“睡眠不足导致的胃口不佳。”

　　顾问春拿眼尾看她，实在没有力气和她争执了，只看一眼就能断出他的症结所在，果然伸医！

　　不过……

　　“你睡得少，为什么还吃得下？”

　　罗格非简直是拿鼻孔看他！

　　“我今天请半天假在家休息。没有饱满的精神，工作，也是不能尽善尽美地。”

　　洪伯在一边点头盛赞她的睿智：

　　“像和我呆久的样子。”

　　顾问春又被激得头皮发麻，这两个人，就不能稍稍停一下吗？非得把他当白痴对待？

　　罗格非本来就不显颓废，吃饱之后，更是精神奕奕，她放下碗筷，朝洪伯亮齿一笑，道：

　　“洪伯，我陪你下棋，让小郎去睡吧。”

　　洪伯赞许地看着她，点头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说：

　　“不愧是小郎的媳妇，懂得尊老爱幼。好，放过他。”

　　顾问春有些发呆，什么时候，罗格非对他这么好了？罗格非朝他眨眨眼睛，便挽着洪伯回到他的棋座，聚精汇神地研究起棋路来了。

　　她体贴顾问春是因为凌晨的那一幕逃生情景。他的动作比她快，却依然等着她把她拉在身边，一点遗弃的念头都没有。她在医院见多了人世的冷暖，她见过病榻前的相儒以沫，可是，有多少人，在困难来临的时候，把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抛之脑后了！她和顾问春不过是比较熟悉的两个陌生人，在他认为危难的时候，却没有抛下她独自走开，这个人，值得她对他好！

　　而且，面对的她家人，他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该给的尊敬他一点也不吝啬！这也该是她对他好的原因吧？

　　顾问春对她的主动示好有些适应不良，却又没有精力去一探究竟。他两脚虚浮地朝楼上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梦游般飘到柜子旁边，把车钥匙通通搜刮一光，还小心地数了数，确定是正确的数目，才转身回了卧室。

　　在这过程，罗格非一点都不去看他，与洪伯不知道在争执着什么，两个人在那边互相较劲。顾问春扑上床的时候觉得这个家似乎多了那么一点点人气……

　　顾问春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是，张眼看向床的另一边，竟然是空荡荡的……她还没上来？顾问春看了眼时间，怎么还没到十一点？他起床把自己弄得清醒些，才开门下楼……

　　顾问春觉得自己就不该出来！楼下那两个吃得不亦乐乎的人哪里会因为玩而废寝忘食！罗格非不知怎么地抬眼看到了他，抹嘴朝他高呼：

　　“下来，潮洲菜馆的鲍鱼粥。”

　　顾问春双脚不受控制地奔了下去，还叫了外卖！这罗格非是猪八戒转世吗？晚饭到现在才几个小时，她竟然还能吃！

　　洪伯似乎已经忘了早先他的出言不快，这会儿，笑嘻嘻地朝他挤眉弄眼地，把已经盛好的一大碗粥指给他看。

　　顾问春低头的时候笑染眉宇，是专为他叫的吧？体谅他的劳累？

　　洪伯吃得不多，也到了他睡觉他时间，放下碗筷便步履稳健地进了房间。罗格非似乎也吃好了，擦着嘴就打算上楼。顾问春一时冲动喊住了她，讪笑：

　　“刚吃饱不要睡，等下陪你走走。”

　　罗格非点头，还是朝楼上走去。顾问春无语，楼上那点地方怎么走？

　　“我换衣服，你慢慢吃。”

　　顾问春却还有意见！

　　“……刚吃饱不能洗澡。”

　　“我不过吃了半碗。”

　　……

　　隔了那么远，顾问春竟然还能发现她眼里的委屈！

　　他低头，把碗里的东西全扫下肚子，那个号称换衣服的人连影子都没见！他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按奈不住地回了房间，果然，浴室的门还关着！他泄气地躺在床上，拿了本公司的投资方案看了起来。

　　罗格非扑上床的时候，顾问春冷冷一瞥，抽开被她压着的被角，皱眉指控：

　　“你的头发还没干。”

　　罗格非把头埋进被里，甩着头表示不介意！顾问春把手上的东西放好，略一迟疑，才轻轻翻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因为气闷而憋红的脸颊，还有染满笑意的眼睛，觉得被蛊惑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低头吻上，是他的妻子……

　　于是，两个人互相上了对方的床之后，这一次，终于有了实质的进展，从接吻到……一气呵成，实现了事实关系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