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向春尽》米林

13、马邑龙堆（三）

　　从郊区回来的路上，顾问春像是哑巴一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罗格非也不开口，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做的还不知道对错。

　　顾问春爱他的妹妹，所以，就算恨不得杀了做出这等傻事的两个小孩子，在妹妹的汪汪泪眼面前，还是妥协了。他说，那是他唯一的血亲，纵容着，也是他家的事。

　　罗格非爱她的弟弟。当顾闲楼揪着她的衣角告诉她，肚子里的孩子罗牧也有份时，她第一个感觉是罗爸罗妈当父母晚了些，这当祖父祖母可就提前了许多！

　　可是，１６、７岁的孩子，他们知道生下一个孩子该承担些什么吗？而且，那个个子明显还没长开的顾闲楼还没把这事说给罗牧听，却先把这样具备轰炸力道的消息传给她！她想阻止，顾问春不想！顾问春说不能让他的妹妹有未婚生子的不良记录，顾家的孩子必须在合法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而这两个小孩还不能结婚，折中的办法，就是他们两个大的结婚，把孩子过继于他们名下。

　　罗格非想笑，要把一个孩子安于谁名下，对他来说，哪里是什么难事，犯得着拿婚姻开玩笑吗？

　　可是，顾问春坚持，他说，为了孩子的以后着想，必须是婚生子。罗格非也傻了，想从顾闲楼处让他松口，哪里知道，顾闲楼比他还坚持！

　　既然，这个孩子他们罗家也有份，她也就只能接受了！

　　而且……

　　罗格非也不是一张白纸。

　　罗格非在学校的时候还真是谈了一个男朋友。慕之歌是她同系师兄，在系里，她算是年纪小的，又不大爱说话只会笑，大家都对她挺友善的，特别是慕之歌，更是对她好到让人妒忌。

　　慕之歌长得挺好，医学院里男女生比例不至于夸张到５０比１，但，确实是悬殊的，不出色，也就不入得女生眼。能让见贯了美色的罗格非喜欢，他就真的长得不错！

　　像所有的学生情侣那样，他们有欢乐的时光，也有争吵的时候。医学院的学业紧张，他们很少有什么空余的时间可以挥霍在情爱上，两个人在一起，就着学业谈上点琐碎的问题，不外是吃什么，打算去什么地方一起消磨上一个下午，也曾说过未来的打算，更曾为怎么安排家务吵上几句。彼时，罗格非只是罗格非，没有被罗家的光环套着，行事也肆意。慕之歌也只是简单的学生，还不为生活的琐事所劳累，两个人的日子，就像六月的天，万里无云！

　　慕之歌比她早两年毕业，签的医院离学校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见面的时间更是锐减。罗格非听说过学生情侣的分手，自认以两人的条件，那些阻碍他们在一起的因素根本不存在。她可以也签到同一家医院，让两人的距离消失。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慕之歌与她不过分开半年，生活中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的痕迹。

　　像所有远距离恋爱的最后结果，她再让人倾心，也敌不过身边的温暖。慕之歌承认，他一个人也会累，每天下班回到宿舍，就想有人为他端茶送水，给他疲累后的松弛管道。她离得远，再想她，也无济于事，所以，他屈从了！

　　罗格非想到往后还有无数可能分开的时候，难道每一次短暂的分离就得接受自己的男人找了一个替代品？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更不能接受说出这番解释的人！

　　她可以不去恨这样的人，却也祝福不了他，只好安静地走开，当做自己成长的一个坎，越过了，便不再怕受伤。

　　与慕之歌分开，她的前程自然要重新规划。找了一间离家近的医院，再找一个不会随便贪图温暖的男人，便是她理想的生活！

　　她的运气很好，签了家离家不远的医院，努力寻找一个她适合的男人展开理想的生活。只是，男人还没找到，麻烦就寻上身了。

　　顾问春虽然不会随便屈从于身边的温暖，可是，他屈从于美色！她有犹豫，哪个女人结婚是奔着受委屈而去？

　　可惜，对上顾闲楼的企求，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会叫她姑姑，再看看顾问春为了妹妹就是咬落牙齿也往肚里吞……她又怎敢不答应！

　　现在，看着那个小小人儿独自躲在郊区待产，而自己的弟弟却整天不见人影，实在觉得欠缺良心！

　　她答应了提议，顾问春不是难以相处的人，虽然性格有些小小的别扭，可是，至少坦白！绝对不会给她当面目睹的难堪！

　　是的，她曾经目睹了慕之歌与另一个女孩在床上大被同眠的样子。像所有心里有爱的女孩子一样，她在一次心血来潮的时候夜探情郎。慕之歌开始做些小手术，虽然没有什么难度，但，有时候安排个两三台下来，也会吃不消的。她想给他个惊喜，还特别给他订了个汤补偿营养。

　　可惜，惊喜是给她的！如往常一样，她自己开门，安静地把汤搁在桌上，再轻轻地推开他的卧室，想叫醒他……

　　他也如所有的电视剧演的一样，还在沉睡，而且，带这那个她虽有感觉却从未谋面的护士。

　　她那个时候拿着身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砸到那张床上，而后，把他给的钥匙也一起丢还他，旋即转身离开！

　　就如所有曾经目睹背叛的女孩子一样，她也会哭！哭得一塌糊涂之后，她擦干眼泪，还得继续回去当她的学生。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发誓，还是不要学电视上的浪漫好，浪漫的惊喜之后，随即而来的便是残酷的真相，一点也不好玩！

　　现在……

　　“我们要去哪？”

　　已经很晚了，顾问春却不是送她回家，也不是回他家。

　　他淡淡的一瞥，理都不理她！

　　又是阴沉了一会儿，终究哼了一声，道：

　　“去半山亭。”

　　“不要！”

　　半夜到山上看灯海这种把戏是骗小孩子的，从她上一次和哥哥们一起上来回去就感冒之后，对这半山亭从来没好感！

　　顾问春又怎么会理睬她的抗议，继续朝目的地飞奔！

　　罗格非一脸郁促，咬紧牙关忍受即将到来的惊喜！

　　可是……

　　“只买棉花糖吗？”

　　他只是开到半山亭买了三支棉花糖，连车都没叫她下，就调头离开了！

　　“……小时候心情不好，爸爸就带我来这里买支棉花糖，说是吃了就会好。”

　　他停了停，惨淡一笑，道：

　　“吃了就会好，吃了就会好……”

　　“……那也不用到这买啊，路边都有！”

　　顾问春横了她一眼，脸色越发阴沉，罗格非自我审视了一下，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啊！可是，面对他的阴郁，只好安静下来，恨不得离开消失在他的面前！

　　看着散发着淡淡甜味的棉花糖，罗格非忍不住地轻轻咬了一口，软软的，入口即化，果然有安慰人心的作用！她本来是想只吃一口就停下的，哪知道吃了一口又一口，直到全吃完，她也没停下的可能！

　　顾问春偷空横了她一样，冷声交代：

　　“三个，你一个，我一个，还有一个是洪伯的，你少偷吃我们的！”

　　罗格非谄着脸，道：

　　“要不，我们不告诉洪伯？”

　　“……你想半夜出来买就吃吧！”

　　只要他去看顾闲楼，从来没有不买棉花糖的记录！一个执拗的老头，比孩子还难缠！他绝对不去招惹洪老先生！

　　想到家里的老先生，顾问春的脸色终于有了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