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沉沦荼靡

8、百年厉鬼

　　那女妖从头至尾未发一词，静静听着三人的对话。
　　云天青把她和自己说过的话全部说了一遍，顺便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和同情。
　　“也就是说——”最后玄震先对她说道：“你们与人类本是比邻而居，但是却有另外的妖物来打扰了你们的安宁？”
　　玄霄冷眼看着云天青：“原来如此，所以你出来找我们没找到，却有妖向你求救。”
　　“嗯……就是这个意思。”云天青小小声地说。
　　这下糟了，自己不光随便跑出来还替妖怪求情还对师兄拔剑……师兄会气疯然后砍了他的啊啊啊！
　　玄霄看向那边紧张的人鱼，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开口：“下不为例。”
　　“咦？师……师兄？”云天青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玄霄挑眉：“你很喜欢受罚？既然如此——”
　　“不不不，当然不是，谢谢师兄宽宏大量！”云天青连忙说。
　　“那么我与她下去一探，你二人在这里稍待，万事小心。”玄震嘱咐道。
　　玄霄不置可否，他虽然不认为妖即全为恶，但也不该如此轻信。见妖首先想到诛杀已然是本能。大师兄虽然道法精深，却太容易相信人了。
　　“师兄也一样，下面也许比上面要更危险。”云天青不放心地说：“不如让玄霄师兄和你一起——”
　　“不必了，比起下面，我更不放心你独自一人在这里。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玄震对他们挥挥手，潜入水中。
　　“那个……师兄？我们去看看阵法吧，在那边可以同时照拂到两处。”云天青试探着说。
　　玄霄略一思索：“也好。”
　　阵法中比较安全，至少他不用担心云天青又闹出什么祸事来。

　　朗月当空，正十五的月光明亮无比，几乎连烛火都不用点。
　　两人在阵法里呆了许久，也不见玄震回来。
　　云天青有些担心了。
　　“我去看看！”
　　“不准。”玄霄一句话把他堵回去。
　　“可是……”如果玄震师兄出了什么事情，那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出来遇到妖怪来求情的话……
　　“师兄。”他忽然问：“你为什么肯听我说关于那个妖的事情？而且还同意帮她？”
　　玄霄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妖为恶，人为善，此为琼华所教导。但反过来想，人既有恶者，妖岂无善？这些我自来曾思索过，虽心知人与妖之间争斗难免，必须心存怀疑，却也明了不可一概而论。”
　　“师兄……”云天青惊讶，他见玄霄平时杀妖毫不留情，从不知道他竟然会这么想。
　　玄霄见云天青惊讶的样子，于是又道：“人与妖天命宿敌，十中有九见之即杀从不手软，但其中亦有例外。甚若你方才便救了一只妖，不是么？”
　　云天青傻傻点头。
　　“那么对那只妖而言，你便是人类的例外。但无论如何，这却也只是少数而已，不可一概而论，你饶过对方，对方未必饶你。”玄霄道：“遇妖从来当杀则杀，但若真当放也应放，妖如此，人亦如此。要学会分辨。”
　　玄霄的话似乎说到这里就结束，云天青却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师兄……你见到过吗？”他想知道，师兄究竟经过什么事情才会有这种想法。
　　“见到过。”玄霄顿了顿：“但也只有那一个而已。”为了爱自己所爱的人，为了自己身边的人，舍生取义，如飞蛾扑火般焚尽己身，无怨无悔。
　　从那时开始他忽然警醒，人类的偏激或也是一种过错。
　　云天青不说话了，他只希望这一次，自己并没有看错……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近在咫尺，两人同时站起。
　　“怎么回事？”云天青听着，外面突然惊涛骇浪，扑进一阵阵咸腥的海水。
　　“有妖气冲击结界。”玄霄向外走去：“你留在这里。”
　　“不，师兄，我和你一起。”云天青赶在他身边。

　　靠近阵法外围，妖氛更甚，血腥气扑鼻欲呕。
　　“这是什么啊……”云天青捂住鼻子。
　　“瘴疠。”玄霄伸手出阵抓一把空气，握在手中的是无数血沫。这么厚重的瘴疠之气，不知道融了多少人的鲜血。
　　“回去。”玄霄道。现在的这个情况，已经不是可以出阵除妖那么简单，外面的瘴疠不散，谁出去都会有危险。
　　“师兄，要怎么做？”云天青立刻问。
　　“将阵法激发，四边角阵会散发灵气驱散瘴疠。”玄霄走到阵法中央，盘膝而坐，咬破手指在地上书写符文。
　　阵法开始转动起来，却远远没有白天的迅速，而且光线也暗了许多。
　　云天青见状，也在玄霄身边，沿阵法中心太极外围，开始刻画符咒。

　　“拔茅茹以其汇，无平不诐，无往不复，日冕之离，贞天地以有孚。恒坤者，鸿渐于干；恒乾者，鸿渐于磐；恒兑者，鸿渐于陆；恒震者，鸿渐于木……”

　　阵法终于因他们的灵气注入而慢慢稳定，外面的风雨也不再吹打进来，但是瘴疠之气却依旧盘旋环绕，固执的不肯散开。
　　两个人的力量不够吗？
　　“可恶。”云天青和玄霄同时低咒一声，然后对视一眼不语。
　　玄霄抬头看着天空，已经看不到方才的皎洁月色，这妖怪的妖气能够强到遮云蔽日……
　　“你退下。”他突然站起，甩开外袍。
　　“师兄，你的衣服？”云天青惊讶，玄霄的外袍衬里是用八根非金非玉的短棍撑起的，此刻玄霄就将这八根短棍抽出。
　　“玄天妙法，翻转乾坤！”
　　八根短棍被打入阵中，阵法不断波动，忽然大放异彩，外面夹杂着凄号惨呼的风声隐没，没了动静。
　　云天青咂舌：“师兄，你好厉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霄默默把外袍再穿于身上。那八根绿玉骨上封印了他部分灵力以便修炼，没想到这次都用上了。
　　“出去看看。”他说道。
　　“好。”

　　冷风扑面让云天青神智一清，方才在阵中因真气损耗而起的困倦之意登时消失。
　　他两步赶上玄霄，和他一起眺望海边。
　　海边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异样，玄震师兄和那人鱼似乎还没有出来，也可能已经出来过，却见海面波涛汹涌于是又回去了。
　　“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看？”云天青建议道。
　　“再等等。”玄霄说，瘴疠虽散，但是妖氛仍在，那妖怪不知道躲在何处，这时候不可以擅离阵法。
　　“叮咚，叮……”忽然传来清脆动听的声音，如山泉滴石，飞瀑流萤。
　　“师兄，你听！”云天青上前一步：“这声音……咦？”他想仔细听着声音的时候却不见了，不经意却发现又回响在耳边。
　　“很像莫离长老那个山涧的泉水。”云天青开心的说。
　　“妖音惑人，退——！”玄霄突然厉喝一声，声音戛然而止。但玄霄自己竟然也被余波震动，退了一步。
　　“师兄！”云天青立刻扶住他。
　　“无妨。”玄霄拂袖站直。那声音中妖气甚浓，但似乎还不是本体，这次遇到了不简单的人物。
　　“你进去。”他转头对云天青说：“我没有时间保护你。”
　　保护他吗？云天青心头一暖，立刻摇头：“我不需要师兄保护，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师兄全力除妖吧。”
　　二个月的修仙问道，他虽然不甚用功，但也可以应付一般情况。
　　“也好。”玄霄抛给他一样东西：“戴于腕上。”
　　是一块若青若绿的玉石，完全看不出什么材质，摸在手中就能感觉一股强大灵力时时聚敛。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云天青还是依言戴上，这个时候不要拂逆玄霄的意思让他分心才好。

　　两人又在阵旁站了一会儿，妖风忽起，那边似乎终于忍耐不住主动出击。
　　玄霄神色一震：来了！

　　真到了动手的时候，云天青才知道玄霄究竟有多强，平时在派里练剑习武都不做数，那只是师兄弟之间互相玩玩的。
　　只见漫天剑影如飞蝗下落，源源不绝，玄霄以气御剑，由一而百，没有给对方半点逃脱的机会。
　　等剑尘落下，云天青才看见来的是什么，那是一团红色的雾气，里面隐隐约约有什么在飞速转动。
　　对于玄霄的攻击他不避不闪，竟然连半分都没有伤到。
　　玄霄落在云天青身前，脸色阴沉。妖鬼不受仙剑所伤，便是已经炼成灵虚体，至少有三百年修行。戾气如此之重，必然是以人血供养，这种冤障怎么会到今日才被发现的？
　　脑中思索着，手上也未停，他掐起法决剑尖指向，无数火团由地气中升腾而起，然后团团打向红雾。
　　“师兄不可——！”云天青突然惊呼扑向玄霄挡在他身前。
　　云天青的突然让玄霄一怔，旋即发现自己发出的仙术竟然中途反噬回来，以十倍之速扑向两人。
　　还好云天青见机得快，提前将玄霄拉开，火团擦过他们打到海面上轰出一个大空洞，海水反堵上去哗哗作响，拍击着礁石。
　　玄霄神色一凛，不管什么妖物都不可能有这种反击能力啊！
　　云天青却感觉喉咙口一甜，连忙“咕噜”把这口鲜血咽下去，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喷出来。
　　“你怎么知道？”玄霄拉着他站定身体问。
　　云天青勉强一笑：“我和师兄站的角度不同，正好看到他手里有一样东西，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是师父说过的魔界之宝：折柳镜。”
　　玄霄沉下脸：难怪这妖怪如此嚣张，折柳镜盛传为魔界三宝之一，可反射一切五行法术，只是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妖怪手上。
　　但是看着怪物显得痛苦的样子，就算有折柳镜在手，也不免会受到仙术所伤。
　　两败俱伤的打法吗？玄霄略一思索，竟然又要出手。
　　“师兄，仙术会被折柳镜弹回来的！”云天青立刻道。
　　“无妨，你进到结界中去。”玄霄命令。只要有所提防就不怕反弹之力，他终能在自己体内真气被法术反噬之前杀死这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