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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绮都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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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入内仍以几件丝缕制得的屏障围着,遮人眼还劳人步伐,不愧是达官显赫之人对饮之地,连景致盆栽都撤换成了松柏。
青柚将只紫帕子盖在手背上,端着她那无处安放的手,踱步随行,漫不经心瞧着摆件。高明辉走她后头看她恍惚的神情,低头笑笑又迅速收敛,还是面无表情,道:“怎么,莫非有异动不成?”
“嗯哼——”她停下凑近,一只手别在面颊,双眸顾盼,掩着唇细声道,“这满春廊一二层倒是与江湖无差,三层内里未免太过精致俗气,我们店子可不能这样,寻常百姓万一不来可如何是好。”
“自然不可比。”高明辉轻轻推着她往前拐弯,道:“皇帝御赐,你觉着有哪个官员不愿来此,再者说,的确这物件该跟官场排面有联系。”
“那不错啊,证明我们的店还挺亲民的,无往不利嘛。”袖风前头走,二人后头商,青柚盯着他的背影,道:“这么好才气,要是店面牌匾有他展笔,该是个极佳的宣传。”
“我愿无利不往,所以待开业大吉,你得放聪明些,行了,走快点。”高明辉拉着她快了几步,终是绕到跟前,房内个人尽落入眼内,他淡淡皱眉,“好大的排场。”
厢房内站着一众异域仆从,皆穿戴金银,单这倒也无过。
可那华贵宝饰齐全人身,人群中央那位十六七岁样,头帽戴有玛瑙的男子左拥右抱,张扬得很——哪有被派来的结交使臣奢华过了主的?
青柚与男子眼神打个正着,皮肤小麦长得类似波斯,倒也确实像异国风俗画宴会上的人。
她礼貌欠身,不料那男子似是不屑与来的人多言语,自顾自地搂着美人逗逗那异瞳白猫。再见那陈列的杯碟皆非花朝瓷器,却是金银珠宝镶嵌的绮都用具。
“花朝外交臣年老——”高明辉背着剑,瞥见角落面有菜色的花朝外交官,道:“来做客的,偏偏东道主的臣子缩在角落里,嚣张如此,实乃荒谬。”
气氛尴尬,袖风面色不惊,他拍拍明辉的后背以示安抚,继而一副笑逐颜开的面孔前行几步,吱声招呼正身,坦然道:“绮都的太子殿下这正是好雅兴,贵国陛下想来也是大悦两国局势,才派您来——
虽您这绚丽金银杯盏也颇有特色,可此番身为两国交好的使者,即入花朝,还是请用我朝的杯盏罢!”
青柚与高明辉对视一眼,道:“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是太子太傅之一,果真是好口才好面貌。”
“确实,袖风此言意义极重,身在花朝,这位太子殿下端着身份心高气傲终是鲁莽。”高明辉拉着她上前,二人便从入口一角出。
外交大臣瞧见太傅等人到此,用手帕在面上擦擦汗,松了口气,道:“太子殿下,这位便是本朝太傅袖风大人,身后是本朝官员嫡子嫡女。”
“袖风大人,这位您知,绮都太子洲兹。”
“嗯。”洲兹心内因袖风的话也有了顾忌。眼珠打转才扫了来人几眼,他有心晾人于一旁。
身侧美人递了颗葡萄到他唇边,洲兹缓缓吞下顺道攥住美人的手,轻浮落了一吻在女子指腹,而后大笑松开,道:“无关于杯盏,但这花都的水果不大甜,哪有绮都好——”
他又伸手去逗猫,可那猫有灵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大喜欢这太子,猫伸了个腰一跑,跳到青柚怀里乖乖蹭着喵喵叫。
袖风抿唇,没见过如此目中无人之人。他有些恼怒,可好歹是本朝太傅,心想不可传出去给花朝太子做个坏榜样。
斟酌片刻,袖风端着酒做了个小揖温声道:“洲兹殿下说的是,我花朝良田肥沃,一年四季温和所以昼夜温差不大,再者,我朝经济雄厚,陛下圣明令百姓臣子多方面发展,自然比不得炎热的绮都瓜果甘甜。”
“哼,果真花朝咄咄逼人!”洲兹见呛声不成,一见那猫跑了,更是觉着脸面挂不住,一手举杯,一手拍桌道:“这孽畜怎么跑花朝丑女人身上去了!给我回来!”
“怎么就上升到人生攻击了!”裴青柚霎时如有心梗,一时间忘记地点,气鼓鼓摸摸猫头,回道:“啧,好贱的人——”
她这言一出,高明辉反应过来挑了挑眉,连外交大臣都险些绷不住笑,道:“裴小姐您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实诚。”
只是厢房内的绮都人听不懂这意思,面面相觑。洲兹举杯的手楞在空中,干干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可是讽刺我?”
“在夸绮都太子罢了。”高明辉黑着脸一面想法子要将白猫从青柚身上挪开抱下地,一面冷冷道:“这猫灵性,想是分得清人与妖魔,故而亲人。”
“哦?当真?”洲兹外形俊朗,可实际上对文字不大敏感,高明辉的笑里藏刀他也没听懂。
眯着眼葡萄佳酿入喉,圆环金饰吊在耳垂,经这厢内烛火刺人眼,他又道,“既如此,本殿下又不是来讨嫌的,你们就落座罢。”
“想是葡萄酒醉,在花朝境内,不劳烦洲兹殿下!”袖风摔着衣摆先行落座与主位,厢内当数他的品级地位高,这般落座相称,传令满春廊仆从,道:“来人,将酒席奉上,也好两国会一会。”
那绮人洲兹想也说不过,便作一副高高在上不可置否的姿态,喝着自己的酒,唤来绮都仆从,小声道:“去把带来的物件炖了。”
眼见裴青柚与高明辉二人落于客座,袖风留了个小心思,只有这般,才好让明辉察看全局以免万一。满春廊生意兴隆,上菜的功夫是足的。
这桌台一阵便摆了道道佳肴——板栗烧鸭、三色炖牛腩、蛋腐羹,桂圆浇汁糯米、蹄花碎藕...
菜色都比官人家里的还要好上三分,裴青柚看着肉发愣,袖风饮一杯酒再柔声问她:“裴姑娘,可是满春廊的菜不和口味?那要不让他们重做,先尝尝这酒如何?”
“她无事,只是不好意思那么多人面前整骨头。”高明辉替人回话,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用一副新筷挑了骨头,才将净肉放进青柚碗里。
袖风撑着脸在主位上落寞一笑:“那便安好,年轻人果然是好事将近啊——”
“三个月,你比我大不了多少。”高明辉掰着青柚手指,比划着回他,示意此话题要及时打住,两人交情甚好,袖风自然捉弄一下见好就收。
常言饭饱酒足好言语,此时两国外交使臣相谈甚佳,袖风沉醉酒中飘飘然,懒得多去看洲兹与他的美女辣眼睛。
青柚拿着筷子见无人注意,望向身旁高明辉,悄悄问他:“你怎么知道?”
“什么。”一双筷子夹着辣酱鱼肉往一碗凉水晃荡几下,再被捞起没入口中,高明辉没什么表情。
“骨头啊!”
“好歹也是多年大院到筒子楼再到小区的交情,你来我家,我去你家次数你数的清?我不愿记得也有记忆,裴大小姐,吃你的肉,不给你剔骨了——”
“啊?有这么明显?”
“当然。”
“那你吃什么辣酱鱼啊,你又吃不了辣...”青柚懵懵懂懂,看他筷子一动接着一动。
“多吃鱼,聪明。”
宴席吃了一半,几个眼生的绮都仆从从厢房外搬了方形物件进房,由暗红的绸缎布盖着,青柚耳朵细,听见声吱吱叫。
物件往厢房中央一放,洲兹揽着美人起身,道:“诸位,花朝的吃食与我绮都的吃食略有不同,两国之内没什么好较劲的,前段日子我从幕僚那探出一道销魂入骨髓的绝佳——”
他一点头,仆从听令掀开了那面红布,露出内里的铜铁牢笼,只是顶端是个在中央挖了洞的黄金桌!再看笼子里被铁链束缚了手脚脖颈的,竟是只年纪不大的小猴子!
边上摆着热油滚滚,花都临场上下皆不悦,袖风止住,道:“绮都殿下,生吃猴脑生灵,过于凶残实乃失了人心!”
“可笑!我族为人,为何不能?”洲兹推开身旁两侧女子,狰狞着脸呵道,“我绮都战士骁勇善战,我看花都不过如此!竟连这区区猴脑都不曾吃过,暴殄天物!”
袖风大怒,连着醉意,恼怒一同上了头,气急攻心循着理智,沉声道:“人族既生,便已是上天恩德,今日可见您无善心更无我朝,太子殿下,您这还是来两国交合的念想么!小人看来大可不必!”
洲兹腿蹬宴桌,杯盏尽碎,招惹的别的厢房客人出来看。
只听那绮都太子张牙舞爪,满语不屑,道:“好你个小小臣子,君王之事,内政如此——我看你花都当真无人!我早已禀明父王,花都弱柳不值善交,何不就此归顺与我绮都!”
这跋扈之人话毕,显然是有另路留后,绮都仆从拔刀相向却不及危急时刻——一道长柄剑出鞘,大不敬悬在洲兹头颅边上,正是高家嫡子。
高明辉将青柚往角落一丢,也不管她疼不疼就将几步上了洲兹身旁,道:“今有不敬之人辱骂圣上,不知是何人,也未有关文通报记载,按律法当诛杀。”
绮都众人皆醒——今夜来访花都,确实未曾通报出去!乃是太子肆意而为啊!
慌忙中,满春廊外顿时响起剑音,一阵马蹄奔走嘶鸣——
“保护公主!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