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侯爷看上以后》浅墨璃殇

7、第 7 章

　　锅子吃的慢，漱过口傅霁没再回小书房了，进屋要了热水洗漱。

　　屋内燃起了炭盆，他不畏寒，只着了中衣在塌前看书信。

　　以玥将湿漉漉的发绞至半干，半跪在他身后一点点梳理，后半截发尾搭在熏炉上，借着热气慢慢熏干。

　　冬日不比夏日，湿发干的慢，吹到风难免落下病根。

　　院内安静，以往能听到的虫鸣鸟叫也消失不见，越发显得无声，屋内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被轻易捕捉放大。

　　以玥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傅霁的发很黑，长度早过了腰，茂密垂顺，铺开便占了几乎小半面的塌。他平日总戴冠束发，此刻散着却也不添凌乱，反显出几分不羁倜傥来，侧颊落入阴影中，愈发深邃锋锐。

　　他忽侧了下身。

　　“别管它了，”反手将以玥拉至身侧，“过来，教你识字。”

　　傅霁臂力惊人，以玥只觉身体一轻，已落入他怀中。

　　侧坐在腿上，身下肌理紧实坚韧并不柔软，却也不会难受。被压着轻轻贴靠在他胸前，身后的躯体岿然不动，挺拔有力。

　　腰间搭了只手，另一手牵引着她去拿书册。

　　干燥的手掌散发出热意，竟有些烫人，她下意识蜷曲指尖。

　　傅霁：“放松。”

　　以玥下意识听从了命令，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顺从地靠在他身前。

　　“知道临溪吗？”

　　以玥摇头。

　　她看向手中的书，是本游记，讲的便是临溪一带的小村落。

　　“临溪靠山，两年前我回京时路过，风土人情较我们这略有不同。”

　　“侯爷能讲讲吗？”

　　傅霁垂眼，手握住她的，触手柔腻软滑，令人爱不释手，“我路过时正赶上一桩喜事，新娘出嫁坐的是牛，新郎则需要在山头唱歌，唱过了新娘家的人才能把新娘领回家去。”

　　以玥便道：“是与我们这有些不同。”

　　傅霁：“那有一片山溪，四周景色极美，与京中瞧着不同，今后得了空，带你去瞧瞧。”

　　以玥愣了下。

　　傅霁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富家贵勋公子约小姐们出游的感觉。

　　傅霁：“说来，京中我也不曾带你出门游玩过。”

　　以玥极快地眨了下眼，敛去眸中的讶色，“侯爷公务缠身……”

　　傅霁指尖压上她的唇，“改明儿休沐，带你去我娘以前的别庄转转。”

　　以玥下意识抿了下唇，柔软的唇轻轻擦过指腹。傅霁停着的手指顿住，拇指擦过唇边，嗓音带了些哑，“唇有些干了。”

　　以玥侧头待要避过，傅霁指尖一勾，似要捏住她的下巴，却又在半道忽然收了回去。

　　他亲手端过一边尚且温热的茶水，“喝口茶润润。”

　　以玥就着他的手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傅霁说道，“边州没有花灯节，男男女女会聚在一起过篝火节。晚上一起围着篝火跳舞，男女皆可邀请异性一起，如果邀请的人答应邀约，便代表中意对方，第二日两家便可定亲。”

　　以玥微讶，“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边州离京足有几万里，又是边塞要地，民风剽悍，便是贵族子女，与京中也大有不同。”

　　以玥想到傅霁在边州待了足足七年，想说些什么，又止了言语。

　　傅霁似无所觉，“相爱的男女心中有情，便可告知父母亲人，遣媒婆中人前去说亲。”

　　傅霁忽而问她：“你以为如何？”

　　以玥顿了片刻，轻声道，“听着是极好，可也并非说是心中所想便能如愿的。”

　　傅霁：“是，只若是我娘尚在世，想必定如我所愿。”

　　“侯爷的娘定是极温柔和慧的女子。”

　　傅霁“嗯”了声，“可惜我年幼，记得的过往不多。”

　　以玥沉默。

　　傅霁：“民间与贵勋婚嫁之仪尚有不同，与边州许差异不大。你爹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玥儿所思所念之人，定能得亲人佳口。”

　　以玥睫毛轻轻颤了两下：“我心中并无此人。”

　　“哦？”傅霁话语一转，“玥儿生辰过了吗？”

　　“过了。”

　　“今年也得有十八了吧，府中十六往上的丫鬟大多配了出去，玥儿有没有中意之人？”

　　以玥缓声道，“未曾想过，我做好本分之事即可。”

　　“嫁人之后呢？也跟着我？”

　　“没想过嫁人，侯爷若同意，我愿自梳为妇。”

　　“为谁妇？”傅霁托住她下颚，让她直视他。

　　男人的眼微微眯起，眼中似有暗晦的光。

　　以玥避过他的眼，敛眸轻声道，“不嫁人就不能继续当跟在侯爷身边的婆子了吗？”

　　傅霁轻轻笑了，胸腔微微震动，“不过二九就要自称婆子了？你让府中已嫁人生儿育女的婆子如何比？”

　　以玥：“侯爷心知，我不过是举例罢了。”

　　“你总有能接的话。”傅霁状似无奈道。

　　“是侯爷纵我过了。”

　　“不过。”傅霁淡淡吐出两个字，又不继续往下说了，“想吃点用点什么，我遣人提前去别庄安排。”

　　“侯爷无需顾虑我，侯爷想玩什么，我自会跟从。”

　　傅霁嗯了声，不置可否，转而却又说起了府中丫鬟的婚事。

　　“你辛苦些，瞧瞧府中未成亲的丫鬟们家中是否各有打算，我都准了，各自操办起来便是。”

　　“侯爷没有安排吗？”说起府中事，以玥考虑的便多了些。

　　“嗯？”

　　“各府均有得重的与丫鬟许配近侍随从的惯例，侯爷没有安排吗？”

　　傅霁跟捏了个好玩的玩具一样摆弄她的手指，漫不经心道，“说来，你身边两个丫鬟也都到年龄了吧。”

　　“绯棠今儿十七，绯桃也满十六了。”

　　“用着顺手吗？”

　　“嗯。”

　　“身边若是没有得力的小丫鬟，就去让王管家领个人牙子过来，挑几个先培养起来。”

　　“府中的小丫头也都不错，侯爷是要府中多扩充些人吗？”

　　“小子也挑几个，省的忙起来人手不够。”

　　“那我明天就拜托王管家找人过来，侯爷有什么要求吗？”

　　“这些你看着办就行。”傅霁道，“你那两个丫鬟若用着顺手，我便将他们许了去，以后留着给你做婆子用。”

　　以玥忙推辞，“我哪用得上婆子。”

　　“会用上。”

　　以玥没深想，大丫鬟身边偶也有亲信婆子使唤，方便顺手。

　　傅霁的两个近侍她都是见过的，虽说只是近侍，但常年带在身边，说不准哪天傅霁一推举，便能得个正式的朝官。

　　样貌都不差，绯棠绯桃虽说容貌出色，细说却是有些攀不上的。

　　可绯棠绯桃怎么说也是傅霁身边的人，男女职责不同，细说起来倒也无妨。

　　以玥：“绯棠绯桃的婚事，是否需要问过男方？”

　　“这么操心？”

　　“绯棠绯桃也跟了侯爷两年多。”准确来说，是跟了以玥两年多。两个丫鬟恣仪容态俱佳，皆是精心调-教过的，平日从不出错，有时想的比以玥都周到些。

　　一些细节处她考虑不到，都是绯棠绯桃提醒她，有时以玥觉得绯棠绯桃更适合她当这个大丫鬟。

　　这也就是想想了，要是绯棠绯桃得知以玥的想法，怕是恨不能跪地求以玥饶过她们了。

　　以玥没感觉，她们却是不敢跟傅霁久待，便是候立在侧，也会忍不住紧张。

　　“好，我会问过再跟你说。”

　　“侯爷自安排便是。”

　　“绯棠绯桃是你的丫鬟，你不想知道她们的去处吗？”

　　以玥迟疑着没说话，傅霁便当她是不拒绝了。

　　傅霁又继续说起了他在边州的生活，以玥大多是听，偶尔被问了，才回两句。

　　等发干透，也差不多到休息的时辰，自去睡了。

　　第二日下午，王管家便领了个人牙子从后门进了府。

　　人牙子是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见到以玥便是一顿好话夸着，保证道，“姑娘，我这边的丫头小子都是正经人家出身，家里吃不起饭才卖了的，都托我寻个好去处，不是那等黑了心肝的人贩子。

　　常来常往的，京中不少人家都从我这儿买人，姑娘打听打听我的名儿就知道，我做的都是实在生意。”

　　就是现代还有拐了孩子卖的，古代信息不发达，又没有严禁人口买卖，也是一桩合法生意。

　　以玥看向管家，见他点头，心中便知妇人说的该是真的。

　　府上的丫鬟下人多是从侯府、边州带来的，建府以来只买过一次人，跟别的人家比起来，人手是少了些。

　　她仔细瞧了几眼，这些人穿的大多不怎么好，收拾得却很干净。详细问了各方面的情况，以玥瞧着面容上没有瑕疵，差不多样貌端正身家没问题的都要了。

　　一下卖出了大半人，人牙子眼睛都要笑没了。

　　绯棠绯桃领着人走了，以玥带了人去支账，接下来的活王管家会接手。

　　婆子领了剩下的几个孩子等着，心情一松快，便又忍不住夸了以玥几句，“方才的姑娘瞧着真真不一般。”

　　王管家皱了下眉，厉声道，“府里的丫鬟，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婆子心一凛，暗道失了智，赔笑道，“怪我没了分寸，姑娘气度不凡，我这粗人忍不住看呆了眼，瞧着便以为是府上的贵人。”

　　忠勇侯府只有一个主子，自然不会是府中的小姐。

　　人牙子做了好几年的生意，眼力劲是有的，以玥穿的用的瞧着比那些个公侯伯府的千金丝毫不差。

　　心中有了底，却知在几个大府间来往，口风是一定要紧。没听说忠勇侯府有什么贵人，便是没有，不能说漏了嘴。

　　否则别提生意了，就是人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王管家没再搭理她，送银子的小厮过来，他给了钱又警告了两句，将人带出了府。

　　调-教丫鬟的事分配了人下去，以玥见时间还早，拉了绯棠绯桃过来说话。

　　说的就是两个人的亲事。

　　绯棠绯桃是外头买回来的丫头，管教森严的宅府签了死契的一般不会再跟家里人来往，两人的亲事自然由主子做主。

　　两个丫头一听关乎她们的亲事，当即就要跪下来表忠心，“我们不愿意离开姑娘。”

　　“没让你们离开我，”以玥说道，“许了人也是在府里做活，只是提前问一问你们的打算，有没有中意的人。”

　　绯棠绯桃在内外院传信，偶尔会跟小厮下人们接触。内外院的丫头小厮不能私下来往授受，可指不定就有好感的呢？

　　绯棠绯桃一丝犹豫也无，当即道，“没有。”

　　“既然如此，你们的亲事就交由侯爷做主了。”

　　两人异口同声，“但听侯爷安排。”

　　以玥真心道，“我现在只是私下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等我问过了侯爷，也有周旋的余地。”

　　绯棠道，“奴婢成亲后，还能跟在姑娘身边吗？”

　　以玥笑了笑，“总归还是府里的人，我也不可能赶你们走。”

　　绯棠绯桃互视一眼，道，“奴婢愿意跟着姑娘。”

　　“好，我知道了。”

　　以玥没跟她们说将两人许配给傅霁两位近侍的事，唯恐事情生变。

　　傅霁回来后也没提这事，直到回了寝屋，旁边无人，才说，“问过了，他们都愿意娶那两个丫鬟。”

　　傅霁在公事上从无疏漏，府中便难免少分了心思过去。若非以玥提起，他都忘了两个近侍尚未成亲。

　　两人也二十了。

　　庄林意、迟永是他从边州带回来的人，一直跟在他身边，随他一同回京述职。本来等上几年，做出些政绩，便会上请加官。

　　两人家里都没了人，前途有他安排周全，唯独亲事上少了思虑。

　　那两个丫鬟说是给以玥用，却是经过各方周密训练的，也不算辱没了。

　　绯棠绯桃的事有了定数，接下来的人便不需要以玥亲自过问，由绯棠绯桃安排统计便可。

　　傅霁的院子只她们三人进出，几个小丫鬟进不得二院，况且之前府中确也不需要，也没有合适的。正好新进了人，先统一调-教了，再由绯棠绯桃亲自带。

　　做了安排，接下来这些都没以玥什么事，她便继续操心傅霁的吃穿用度，有没有哪里思虑不周的地方尽快补上。

　　府中丫鬟们的亲事也算是一件大事了，进府两年多，若非管事们主动上请，傅霁根本不关心这些。

　　管事的儿女还有人操办，那些个下仆婆子却是不敢的，只能硬生生忍着，就是打听也只私下说两句。

　　这事没有瞒着，府里不由热闹了两天，有安排的没安排的都操办起来。

　　她娘递了信过来，以玥没有半分惊讶。

　　之前李月梅便劝过她，一旦得了准信，怕是恨不能第二天就把人嫁出去。

　　以玥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她跟绯棠绯桃说了声，自己去外院见了她娘。

　　府中的下人在外院都有住处，以玥每次都不愿意让绯棠绯桃跟着，不然只见见家里人，身后还跟着两丫鬟瞧着也不像样。

　　她只穿了身简单的素色衣裳，天冷，穿的是件薄袄子。脖子上围了根雪白的围脖，是绯棠硬让她戴上的。

　　风有些大，以玥戴了围脖仍吹的脸有些疼，手藏在袖口不愿意拿出来，暗道之前应该听绯棠的拿个手捂来。

　　忍不住心中自嘲，没有小姐命，倒是养了个金贵的身子。

　　到了外院丫鬟们的院子，却发现上次见过的吴婆子也在。

　　以玥有些惊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礼貌问了好。

　　李月梅没怎么，吴婆子倒先摆手忙道使不得，“玥儿姑娘如今是侯爷面前的红人，当不得姑娘的问候。”

　　以玥笑道，“只问声好，有什么当得当不得的。”

　　有外人在，以玥不好跟她娘说什么，三人只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话题转到府中的亲事，吴婆子忍不住了，说道，“不知我家丫头府中有没有安排。”

　　吴婆子的女儿以玥见过，毕竟吴婆子跟她娘关系不错，她也该照应这些，便跟在绯棠绯桃手下打下手。

　　以玥细细问过了，绯棠委婉道，怕是接不得她们的班。

　　何况吴婆子的女儿跟她们年岁差不多，再安排到以玥身边，不如她们接着伺候。

　　于是以玥没有再问，只偶尔了解下。

　　以玥：“有家人的自是家人安排，吴妈是有什么想法吗？”

　　“这……说起来我也是躁得慌，就我家丫头，从小就是个眼界高的，看不上府中的小厮仆从。偶然见过侯爷一面，就想问问，这侯爷……”

　　她压低了声音，“房里缺不缺人？”

　　以玥这回是真有些惊讶了。

　　吴婆子这是想让她帮忙将人安排给傅霁当房里人？！

　　心里止不住地好笑。

　　她只是奉命办事的小丫鬟罢了，身家性命还把在别人手里，哪里有替主子决定的份。

　　这肯定是要拒绝的，只是她还没说话，她娘就先低声嚷不行，“吴妈，你这话可别说了，这是越了规矩。往小了惩戒一番，往大了那是丢命的事，这不是害玥儿吗？”

　　“是是，”吴婆子赔笑道，“我也就是问问，这不都是自家人，也不往外了说。”

　　她娘厉色道，“这种事是想也不要想。”

　　府中若有亲长，长者赐不可辞，给个丫头出去接着就是了。要以玥去提，那成什么样子了。

　　吴婆子也是明白她说的天方夜谭，臊得脸都红了，一脸讪讪。

　　没好意思多待，只说留给母女说话的空间，便走了。

　　李月梅犹自叹气，“这都什么说法哟，这种事哪能随便找人问的。”

　　以玥好笑，“娘，她也知道的，拒绝一声便是了，不值当费心。”

　　“是，”李月梅见没人了，当即想起了正事，“那你的事呢？”

　　以玥装傻，“什么？”

　　她娘恨声道，“亲事，你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急。”

　　李月梅：“侯爷既然松了口，你的亲事也该操心起来。你跟娘说说，有没有中意的人，娘去打听打听。没有也没事，这两天不少人跟我问起你，就看侯爷那边的说法了。”

　　以玥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娘，我不急。”

　　“怎么不急。”她娘当即急了，“是不是侯爷不放人，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可以是有了许配的人，也可能是想自己收用了。

　　以玥明白她娘的意思，面上却宽慰道，“只是侯爷用不惯别人，舍不得放人而已。其实我不成不成亲倒也非必要，我过的好了，娘你们也能更好。”

　　李月梅不答应，“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亲事，就是成了亲，也能在侯爷身边办事。”

　　可两人都清楚，成了亲的妇人是不得近身伺候男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