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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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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一场,以玥此次的癸水竟比往月早了几天,小腹隐隐抽痛,脸都白了两分。绯棠绯桃劝她上床躺着,又装了汤婆子放入被中,贴着小腹。
屋内燃着炭盆驱散寒意,厨房煮了红糖水送来,以玥喝下,又有汤婆子暖着,不适感减轻少许。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先想的,是不用给傅霁守夜了。
那次生病过后,以玥过去傅霁的屋子,也不分被褥了。长此以往,便是傅霁没有心思,以玥也该早做打算。
傅霁回了府,先往后院去。绯棠远远看见大步而来的身影,硬着头皮迎上去,“侯爷,姑娘说她不太舒服,怕是这几天不能伺候侯爷了。”
傅霁停了下,“怎么?”
绯棠有些难以启齿。
女子月事于男子而言乃是秽物,讲究些的人家那几天都不会让丫鬟近身伺候。当然,从另一方面而言这也算好的,得体些的丫鬟癸水期无需做活,可避免伤了身子。
见她不答,傅霁语气仍是淡淡的,眼神却愈发凌厉,“说。”
绯棠颤了下,声音有些不稳,“姑娘是癸水来了,有些不适,不方便在侯爷面前走动。”
傅霁“嗯”了声,人却是明确往她屋里去了。
绯棠绯桃不敢拦着,只在门外不安等着。
侯爷对姑娘极好,不像是会生气,可男子往癸水期女子的屋内走,总是不合规矩。
以玥早听见了动静,傅霁进来时,正坐在床边准备起身。
傅霁两步并作一步,将人按靠在床边,用被子裹住,“下来做什么,当心受了寒。”
以玥睫毛轻颤,似是微乱,“侯爷来了,我不好躺着。”
傅霁眸色深了深,却没说话,手自然地深入被中,温热的大掌盖上小腹,轻轻揉了两下,“还疼?”
“喝了红糖水,好了许多。”
傅霁“嗯”了一声,手继续在她小腹上轻揉。
军中待久了,于伤痛算颇有了解,傅霁按揉的手法、力度专业适中,手掌的温度透过布料渗入,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以玥却只觉更难熬了,睫羽控制不住地时不时颤动两下。余光内,傅霁并没有看着她,微微垂着眼专注按揉的动作。
这又比以往更令人难以招架。
她略等了等,抬眼柔缓道,“侯爷,我好些了。”
傅霁不作声,只是顺势看着她。
以玥垂下眼,显出几分困倦神色。
傅霁:“想睡了?”
以玥轻轻嗯了一声。
傅霁抽回手,“要不要吃了再睡?”
以玥:“现在吃不下。”
他扶她躺下,“等你醒了再吃。”
这回以玥温顺地应了。
傅霁没多留,转身推门出去了。
门从外面合上,以玥闭上的眼微微睁开,看着犹自轻轻晃动的帐幔出神。
困倦只是借口,她其实并不想睡觉,可被褥内的温度过于舒适,不小心却是真的睡了过去。
腰上轻轻搭了一只手,身前是坚硬的有力胸膛,熟悉的气息从鼻端掠过。那是不知从何时起,只要靠近了就能确认的人。
男人并未睡熟,只是小憩,察觉到她醒来,胸膛随着说话声轻轻震动,“醒了?厨房备着粥,喝一些再睡。”
以玥不知傅霁怎么会在这,整座府邸都没有能限制他言行的存在,自是怎么想怎么做。
以玥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侯爷怎么在这?”
“不欢迎我?”长指抚过她的后脑,绕出一缕柔顺的发。
“只是惊讶。”以玥低头表示顺从。
“见你睡得香,躺一会。”
“可我……”
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抵上来,声音随着某种节律低下来,“别说——不然我会生气。”
以玥闭了嘴。
那根食指往下滑下,轻轻搭了下她的下巴,骤然抬高。以玥尚未来得及看清什么,一片黑影落下,柔软在唇上一触及离。
傅霁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般,撩开帐幔坐起来。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完整的,只合衣躺着,睡出了点褶皱。
侧目落下,沉声道,“进来。”
以玥犹自愣着,乍然触碰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移开了。
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即传来,一盅粥被装在细白陶瓷中端进来。傅霁将她扶起来坐着,绯桃搬了桌子放在床上,等着绯棠将粥碗放下。
清淡的青菜蘑菇鸡丝粥,色泽光亮,素淡悦目,浅淡的香气随着热气扑面而来。
以玥在傅霁的注视下吃了一碗,填入空荡荡的肚腹,觉得差不多,便不吃了。
傅霁传了人进来送热水,干净衣物,一副要留下来的模样。
以玥知晓他做的决定不容易更改,只看了一眼,便收了回来。
“侯爷,我让人给您令备一床被褥?”
傅霁没有反对,绯棠很快抱了一床被褥、一个枕头过来。
水声从耳室传来,换了内衫的高大男人从屏风后转出。烛火熄灭,室内随之暗下。
傅霁夜视能力极强,适应片刻,就能借着外边微弱的光看清屋内的陈设。
他睡了在外侧,隔着被褥将以玥抱入怀中,“睡得着吗?”
以玥点头,便不说话了。
非习武之人极难掌控呼吸的节奏,便是以玥竭力控制,傅霁轻易寻到了多处破绽。但他也没说,呼吸绵长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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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玥在床上躺了三天,实在躺不住了,便在屋内来回走几圈。她以月事为由告了假,傅霁却也不住他的主院了,专往以玥的屋子来。
她这间屋子格局不算小,但跟傅霁的比起来却是差得多,床也不够大,睡着总不知不觉手脚缠在了一起。
终于等身体好了,以玥竟也随着绯棠绯桃落了心。
她倒宁愿去傅霁屋内“守夜”了。
之前因着她的身体,去庄子的事推迟了一段时间,没几天傅霁再次提出来。
以玥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翌日,天朗气清,寒风刮在脸上有些疼,马车厚重的门帘却将寒风冷意一并挡在了外面,车内炉火升空,暖意融融。
隆冬大雪时分,傅霁仍然会骑着他的马上朝,如今却曲腿坐进了车内。想必若是知晓马车的归属,也无人会料到,忠勇侯也在这辆瞧着不起眼的马车内。
车内有淡淡的松香流淌,身上的斗篷松松披在肩上,以玥窝在傅霁身前,身形瞧着越发小巧了。
傅霁探手伸进斗篷,隔着衣服掐了掐她的腰,“好不容易长的肉,这一病又没了。”
这话只是一声感慨,以玥便没有回,眼皮半阖,似是要睡过去。
傅霁垂头又盯着她的脸打量片刻,“刮点风也能红,怎么这么娇?”
以玥面色不变,半阖的鸦羽却轻颤了下。
说了两句话,傅霁似是心情好了些,不再说话,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了些。
别庄在城外,从忠勇侯府坐马车过去,约莫需两个时辰。以玥起得比平时早些,可傅霁就睡在她身侧,也很快清醒了过来。
于是马车上忍不住带了困倦。
傅霁的胸膛靠着偏硬,厚衣服穿着却也不觉难受。他抱过她许多次,最清楚怎么抱能让她舒适放松。
马车前行规律的晃动,舒适温暖的怀抱早已习惯,以玥不由便起了睡意。
一路平稳行进,停在了别庄主院内。
管事早早候在门口,低眉垂手,车列中同来的丫鬟侍从下了车,静立而侯。
片刻后,马车内传来一声低语,近前的庄林意、迟永低头,由外打开车门。
傅霁弯腰踏出马车,轻巧落于地面,怀中抱着一个娇小的人影。人影被斗篷严严实实裹起来,窥不见分毫,只落下一缕未收拢的发,随风在空中轻轻飘散。
来别庄前一日府中便派了人过来收拾整理,院内整洁干净,一应不缺。
傅霁稳稳抱着人踏入主屋,屋内燃了炭盆,落下的门帘将寒气隔绝在外。
下车时以玥未醒,被暖气一熏,反倒是醒了。
傅霁刚把人置于床榻间,她便睁了眼。
傅霁:“醒了?”
斗篷兜了个严严实实,以玥只看到傅霁身后一角,知晓他们已不在马车内,“侯爷,我这是睡了多久?”
“刚进屋。”傅霁伸手帮她摘下兜帽,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起身将紧闭的窗开了一条缝。
炭盆燃的早,屋内熏了一段时间,有些闷。
以玥便是被闷醒的。
站在屋内有些热,她站起来,摘了身上的斗篷。
主院内同样只留了几人,绯棠绯桃端了热水进屋,让两人先洗漱稍作歇息。
以玥将傅霁的斗篷置于屏风上,湿了帕子递过去。傅霁接过简单擦了脸,没还给她,亲手洗了,将人拉过来,细细擦拭。
温热的帕子贴在脸上,刚醒的最后一点迷糊也散去了。
刚睡醒以玥不怎么饿,傅霁见到小塌桌案上放了衣服棋子,兴致一来拉了她教她下棋。
以玥会好几种棋,就是不懂围棋,边看边低头思索,学得格外认真。
侯府人少,规矩不多,午膳直接在屋内摆了饭。
用过饭,两人逛起了别庄。丫鬟侍从远远跟着,并不近身打扰。
傅霁不畏寒,没穿他那身大氅。以玥只系了围脖,正要跟上又被傅霁拉回来,披上了那身新做的雪白斗篷。
他亲手低头给她系上系带,神情舒缓,抬手将身后的兜帽拉上,几乎罩住了她半张脸。
待出屋,手中又被塞了个汤婆子。
院内种了应季的花木,并不显得萧索。路面偶有刚落下未扫净的树叶,别有一番秋深冬至之意。
枝头开了一簇深红的花,于萧瑟中凌寒绚烂,孤美清绝。
傅霁小时来过别庄游玩,经年而过,记忆中熟悉的地方添了许多不同,瞧着倒也觉得有趣。
此时正是蟹肥鱼美的好时候,别庄外挖了一汪河塘,正可以钓鱼捕蟹。风虽然冷,以玥却一点没受着,拿了鱼竿跟傅霁坐在一块钓鱼。
以玥没想过,傅霁竟然也会钓鱼。
她没问,傅霁却像是看了出来,说道,“边州物资匮乏,以前军中不少将士,便会趁着休沐,去外边的河里捉鱼。”
以玥:“侯爷也去吗?”
傅霁:“我倒更喜爱捕猎些。”
以玥说话的声音带着天然的柔和:“京中也有猎场,怎么不见侯爷去?”
“都是养过的野物,没多少野性,没什么意思。”傅霁道,“以前来别庄,我倒不会钓鱼,总爱在河里淌水捉鱼。”
他说他小时候的事,也会提起他的母亲,语气间不带多少伤感,怀念居多。
过去的事可以缅怀,没必要停留过久,时间总在往前走。
傅霁说完自己,便问她,“你是家生子,小时不出府玩?”
那些玩乐都属于原来身体的记忆,以玥来后,并没有小女孩旺盛的好奇心,也不吵着嚷着要她娘为难带她出府玩了。
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大多时候都在学规矩,实在没多少童趣。
以玥看着风吹起波澜的水面,道,“府中规矩多,小时也就跟我娘出去办事才出门。年岁大了,有了能做的活,自然更是不能随意出府了。”
以玥未尝不是在说两人身份云泥之别,她需要守着规矩,便是如今与他坐在一处说话,也是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玥儿。”
以玥闻声看去,却发现傅霁未曾看她。
“想过出府吗?”傅霁说完,才转头看着她,似要从她的神色间窥到她心底。
以玥当然想过出府,只是……“侯爷说笑了,人有根,乡是根,家是根,侯府便也是我们的根。”
傅霁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忽而笑了,“书倒是读得好。”
以玥垂眸,温声道,“是侯爷教得好。”
没有人教丫鬟们写字读书,以玥学的,都是傅霁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