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九分星

7、第七章 浮云山庄

　　浮云山庄的大门外，如扬正撑着脑袋靠在门边打瞌睡，忽然感觉脑门一痛，当即一蹦三尺高嚷嚷起来：“谁谁谁打我！如晦是不是你！”
　　如晦正捧着一本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念念叨叨，闻言掀起眼皮了如扬一眼：“无聊。”

　　如扬看着如晦一幅马上就要遁入佛门的样儿心想也不太可能是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只是眼前的一片山林寂静无声，如扬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正欲低头继续打盹时忽然窜出一只猫将他扑到雪地里，还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揣了两下。

　　如扬趴在雪里，大声喊道：“如晦！快来救命！我起不来了！”
　　如晦看了一眼正在挣扎的如扬，一只雪白的猫盛气凌人地踩在他的背上，如晦的目光落到那猫身上愣了一下随即单膝跪地行礼。

　　“如晦拜见庄主。”
　　“庄......庄主？！”如扬费力地抬起头往背后瞧，“庄主！庄主！”
　　凌寒瞥了一眼地上，如晦当即脱下外袍：“庄主请。”
　　凌寒从如扬的背上一跃而下，踩着如晦的外袍迈进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庭院当中，跨过门槛的同时高傲的白猫瞬间变作一位器宇轩昂的少年人。
　　如扬感觉身上泰山压顶般的重量消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凌寒进了院子：“庄主！庄主你怎么回来啦！”

　　“庄主回来了？”
　　“是庄主！是庄主！”
　　“去通知大家庄主回来了。”
　　“庄主竟然回来啦！”

　　片刻之间浮云山庄上下传遍了庄主回来的消息，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凌寒坐在高位之上只觉被他们吵的头疼，明明自己一百年之前刚刚回来过的好不好。
　　未等凌寒屁股坐热，眼前就被摆上了各式茶水糕点。

　　一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捧着一个琉璃茶盏：“庄主，这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小老儿新发明的，取浮云山顶的千年积雪化水煮沸再加上雪莲花蕊......”
　　“哎哎，你那就一破茶有什么好喝的，庄主尝尝我这个，这可是用我亲手种出来的小麦磨成的面粉，馅料是玫瑰花加......”山羊胡老头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头戴瓜皮小帽的老头打断。
　　山羊胡老头不甘示弱，一屁股把瓜皮帽老头撞到了边上：“去你的吧，你就一百花酥臭显摆什么我都吃腻了我，庄主看我这个......”
　　瓜皮帽老头单手叉腰指着山羊胡老头就开骂：“呸！你算老几啊你，你吃了庄主还没吃过呢，靠边去！”

　　大殿之上又陷入一阵狂乱，两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站在人群的中央互相对骂，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围在边上劝架。
　　凌寒扶额坐在主位之上，面对两位既不能打又不能骂的长老无奈至极。
　　如晦如扬站在凌寒下首，向人群中递了个眼神儿，立时有几人站出来把两位长老拖出了前厅。
　　直到出了门依然听得到两位长老声如洪钟的对骂声。
　　两位长老离开后，其他来凑热闹的也都陆续散去——左右他们只是想看一眼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庄主大人——前厅里也就逐渐安静了下来，剩下几位恭恭敬敬地立于两侧看着垂头不语的庄主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凌寒揉着额角问道：“怎么样了？”
　　如扬拱手道：“二位长老去后山切磋了......恐怕那片梅花要遭殃了。”
　　凌寒摆摆手：“随他们吧，近来山上可有大事？”
　　如晦道：“大事没有，小事倒是有几桩。”
　　凌寒抬起头，脸上还是一幅没睡醒的样子：“说说。”
　　如晦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一女子身着水粉色龙绡亭亭而出：“禀庄主，近半年来几次三番有人闯入后山想要靠近桃花潭，都被我拦住了。”
　　凌寒瞥了她一眼：“抓到了吗？”
　　粉衣女子俯身行礼：“属下愚笨，让他们逃了。”
　　如扬急急站出来道：“庄主，不关灼华的事，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精怪狡猾的很，每次差点就要得手时他们都能变作一团黑雾，从我们布阵的空隙里逃出去。”
　　凌寒听到“黑雾”二字，眉头皱了起来：“仔细说来。”
　　灼华道：“大概半年前，杨长老养的鹅长成了，在潭边的草甸里下了蛋......”
　　凌寒：“说重点。”
　　“我来说吧，”如扬抢白道，“半年前，有一伙人偷偷进山溜到桃花潭附近，灼华恰好在附近发现了他们，他们并未恋战直接逃走了，后来我们在山上各处都布了阵法，他们又陆续来过几次，根据阵法被破坏的情况来看他们每次都是直奔桃花潭，并不在其他地方逗留，如果碰到我们的人埋伏在附近他们也是当即逃走。”
　　如晦补充道：“他们目的性极强，并且十分狡猾，最后一次我们差点抓住其中一个，但是未等我们将他带回来就死在路上了。”
　　凌寒道：“我们的人可有伤亡？”
　　如晦道：“不曾，只是狡童被咬了一口，受了点轻伤。”
　　凌寒往左边看了一眼，一个身穿虎纹皮袄手戴兽皮护腕的壮汉站了出来：“属下无碍，劳庄主挂心。”
　　“追查结果如何。”

　　如扬、如晦和狡童三人互相看了看，狡童道：“我们在山外方圆五十里都布了眼线，灼华和镜茴的人还在外查探，如果庄主需要可叫他们近日便回。”
　　凌寒右手微微抬起：“不必，叫他们继续，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众人齐齐称是：“请庄主吩咐。”

　　凌寒指节在红木雕花的扶手上轻扣：“如晦留下看守浮云山，任何外来者一律不得入内，如扬和灼华去查所有出世的妖魔鬼近半年内的动向，狡童你沿着东北方去查临山和浮云山之间奢岭以北，逢鼓山以南何处还有黑雾出没。”
　　“遵命。”

　　几人领命，正要告退，却被凌寒叫住。

　　“还有一事......”

　　凌寒的视线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能入得前厅的几位都是凌寒的心腹，自小便跟着凌寒一处玩闹，七百年前浮云山动荡也是他们一同帮着凌寒控住了大局。
　　凌寒对他们不可谓不信任。

　　“我遇到伊川了。”

　　凌寒此言一出，如扬几人皆是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望着凌寒，“庄主......”
　　凌寒与伊川的一段过往，浮云山众人又何曾不知？只是......苦寻七百年未果怎地突然有了消息？
　　灼华正欲开口，却被如扬攥住了手腕拦下了。

　　“过些日子，他或许会来寻我，你们若见到了只肖与平常一样便可。”凌寒忽略众人复杂至极的眼神，轻飘飘地下了命令。
　　几人深知多说无益，只得诺诺应声。

　　“都去吧，交代的事一月之内查明来报我。”
　　众人朝凌寒行过礼后陆续出了前厅开始各忙各的。

　　如晦错了一步，走在众人身后，眼瞅着人都有的差不多了，如晦转身回了前厅。
　　凌寒倚在扶手上撑着脑袋：“说。”
　　如晦四下望了一眼，轻声道：“庄主，我怀疑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潭底的东西。”
　　凌寒抬起头来看着如晦。
　　“当年那位嘱咐过，要我们务必保管好否则可能会致使浮云山……”
　　“一直听你们说，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凌寒打断如晦，“另外，既然东西如此贵重干嘛不来找我，反倒趁我不在威胁你们。”
　　如晦道：“那人披着黑色斗篷，脸上罩着黑纱什么也看不到，留下的信物您也看了，总之是我们惹不起的人，况且……”
　　“况且什么？”
　　如晦讪讪道：“况且您当年下落不明……”
　　凌寒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懒懒地道：“说什么关系到我浮云山命脉，没准就是编个瞎话唬唬你们。”
　　转脸又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如杨多盯着点吧，不管他真的假的本座都不想这浮云山毁在我手里。”

　　如晦看了一眼凌寒压下心头疑虑，领命退了下去。
　　浮云山庄上下暂时告别了原本几十年如一日的悠闲日子开始忙碌起来，凌寒成了除了两位长老之外唯一的闲人。
　　又一个百年已过，浮云山还是老样子，浮云山庄的人也还是老样子，而身为这里主人的凌寒却不再是百年之前那个沉闷寡言的妖王。

　　如晦一边走一边想着，总觉得庄主有些不一样，然而他虽然整日苦读经书对这世间的人生百态到底还是缺了一分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