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山河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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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恨恨地盯着自己，他并未说到底等了多久，只是伊川猜想大概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过。
其实伊川当年并非一走了之。
当年伊川同地刹一起奉神君之命前往朱崖海捉拿青浔，后又将青浔剔去灵骨封印于临山不栖谷。伊川就是在下山的途中发现了这只奄奄一息的猫。
伊川当时并不清楚凌寒的伤势，抱去医馆，大夫只说救不活了。彼时伊川心想，凡人的药救不活，神仙的药或许可以一试。
就这样，他将神君赐的药喂给了小猫，过了几日小猫果真又开始活蹦乱跳。
再后来是因为必须要赶在留风门关闭之前回天上复命，不得已，伊川只好将小猫交给了土地暂时照看。不料却因为地刹受伤，许多事都落到了他的肩上，耽搁许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伊川向神君求了手谕，回到凡间已是七载轮回。
伊川赶到土地庙，那土地老头连连赔罪，只说照看不周让那猫给跑了。
那之后伊川又在城里城外找了许久，依旧一无所获。
只是这些话，如今想来不说也罢。
眼前人面容俊朗，一双眼睛却饱含无尽酸楚。
伊川以为是自己当年给他吃下的仙药才致使他强行成妖，不放心地抓过他的手腕搭脉。
凌寒想抽出手，却被紧紧攥住。
“别动。”
伊川手指搭在凌寒腕间，凌寒的灵力强盛且平稳，灵脉却犹如新生，十分薄弱。
凌寒有些愠怒地抽回手：“你我如今尚未相识到如此程度吧？”
伊川一愣，随即嘴角弯弯向凌寒行礼：“在下伊川，见阁下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不知可否有幸与阁下相识。”
眼前人全然没有了那股子黏糊劲儿，俊脸上全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哪里还是方才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可爱模样。
见凌寒仍然梗着脖子，一幅恍若未闻的样子。
伊川又向前靠近了凌寒一些，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是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会丢下小白了，好不好？”
伊川近乎温柔的声音在凌寒耳边响起，他猛地抬头，看着伊川，只觉鼻头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
良久之后，伊川曲起食指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凌寒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又流泪了，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不叫小白！”
伊川轻笑一声，绕到他面前：“那......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凌寒，凌寒独自开的凌寒。”凌寒看着他，企图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一丝端倪，企图找到一点当年的影子。
然而伊川却只是说：“好名字，阿凌当如梅花，不畏寒冬凌霜傲然。”
凌寒心中失望，却又松了口气。
也罢，天命不可违。
伊川飞升七百余年，凡尘往事早就如过往云烟，不记得他的样貌也不记得他的名字，更不会记得他本来就是妖，而不是因为那颗神药。
凌寒移开视线，感觉内心如同这冬日荒原，没了半点温度。
倘若伊川记得他们七百年前的姻缘，凌寒或许会与他抱头痛哭一番，而此时在伊川眼里，他不过是一只因为吃了神药而被迫成妖的猫而已，纵然凌寒内心波澜万千也无法同伊川说起一二。
衣袖掩盖之下，凌寒攥紧了拳头。
“回去吧。”
随后凌寒引着伊川一路七拐八拐回到了原本的大路上。
“昨夜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被困在井里？”二人并肩前行。
伊川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我按你说的方向一路向前，途径一处荆棘丛时发现了一块带血的破布一把短刀和一个破笼子，我想当时的受害者应当就是在那附近被杀，于是停留了一会，没再发现别的线索就继续沿着那路前行，后来就看到一个村子。我当时以为那就是三岔村，现在看来那应当是一个幻境，不过那口井却是一直存在。”
凌寒又问：“那你又怎么会跌到井里灵力尽失？”
伊川三言两语将昨晚与那黑雾缠斗的情境说与他听。
凌寒暗暗心惊，想不到这黑雾竟然如此凶险，连伊川都着了他的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办？那井底的尸体，要让人搬出来吗？”
伊川思索片刻：“你当时突然从我怀里跳到地上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只是觉得尸体四肢连成的图案有些眼熟，想换个角度仔细看看。”
伊川看着他：“你认得那图？”
凌寒道：“只是见过罢了，我并不会画，也不知那图叫什么。”
其实他是在师父的书房里见过，当时宣纸上画着这阵法，他没见过觉得新奇便多瞧了两眼，正欲拿起来仔细看看就被师父赶了出去。
他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情之间似有古怪，两相权宜，没有明说。
伊川沉吟片刻：“那是穷九锁魂阵法。”
“锁魂阵？”凌寒惊讶道。
伊川道：“不错，穷九锁魂阵是鬼神地刹所创，拿来锁恶灵厉鬼的，现下却用在了凡人身上。穷九锁魂阵不得强行破阵，所以现下那井底的尸体还是先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那会是谁在井底设了锁魂阵？”
伊川：“穷九锁魂阵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其中门道我也说不清，就算当中真的有线索恐怕也要让地刹来看看才能知道。”
凌寒冷哼一声：“堂堂鬼神也会管这人间破事？”
伊川好笑道：“怎么？你与他有过节？”
“没，只是看不惯他那副唯我独尊的臭样子罢了。”
伊川捏捏他的脸：“阿凌不可妄议仙君。”
凌寒挥开他的手：“那他什么时候能来？”
伊川摇摇头：“他尚不知此事，我要去天上请他来。”
凌寒一听他又要走当即怒道：“刚说了不会丢下我，怎地又要走？话说不过片刻又要反悔吗！”
伊川握住他的手臂：“阿凌莫气，哥哥说话算数，既然应了你断没有食言的道理，只是这阵的用法古怪，恐怕涉及禁术，还需调查一二。”
凌寒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径直往镇子里走去。
伊川急忙追上去：“阿凌——”
“莫要唤我！”
“阿凌如此生气，可是舍不得我？”
凌寒瞪他一眼：“不知羞。”
伊川被骂也浑不在意，只是有些怅然道：“当年阿凌还是小猫的时候整日里黏着哥哥，现如今阿凌长大了，便也疏远了。”
凌寒被他说的脸热：“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难不成你要我像当年一样天天挂在你身上？”
伊川望着他，粲然一笑：“未尝不可？”
凌寒不欲与他纠缠，加快步伐回了糕点铺子。
伊川站在街上，看着那人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失而复得的喜悦再次涌上心头。
伊川跟着进了店里，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头毕恭毕敬地问道。
伊川看了一眼，发现已经不是昨日的那个小妖，他望了一眼倚在椅子上喝茶的凌寒，笑道：“二斤桂花糕。”
凌寒瞥了他一眼，嘟囔道：“买那么多吃不吃得下。”
伊川将钱两递给老头，又道：“拿来送人的，烦请包好。”
老头应了声“好”，便转身去打包。
凌寒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继续嘟囔：“五百年未见如何，救人一命又如何，还赶不上人家一间客房。”
伊川走到凌寒跟前儿，蹲下/身来握住他的手：“阿凌救命之恩哥哥无以为报，不管阿凌想要什么哥哥都去给你寻来好不好？”
凌寒气闷地抽出手来：“我什么都不缺。”
伊川再次握住他的手，只当是自己的猫在外流落太久没了安全感：“那小妖族人众多遍布各地，消息灵通的很，有些事可以向她打探一二。”
凌寒感觉着手上的温度，面色依然冷着：“你不必向我解释。”
“当年丢了阿凌，是哥哥不好，从今往后再不会了。”伊川目光澄澈，望着他认真地说道。
恰好这时，那老头送来了打包好的桂花糕。
凌寒别过脸不去看伊川。
伊川却拉住他的手：“我带阿凌吃酒去，可好？”
说罢，不等凌寒回答，便拉着人出了糕点铺子，向锦绣酒楼的方向走去。
凌寒起先挣了挣，不料没有挣脱，索性就任他牵着。
韶禾坐在账台后面，远远望见伊川款步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立即飞奔到门口相迎。走近了才发现，那二人竟是牵着手的。
凌寒注意到韶禾的目光，并未松手反而往伊川身上靠了靠。
伊川只当是他哄了半日的猫终于肯与他亲近了，内心愉悦任他靠着，将桂花糕递给韶禾：“要在你店里叨扰多日，这是一点心意。”
韶禾连声道：“无妨无妨，能为仙君效劳是小妖的荣幸。”
伊川拉着凌寒，这人手始终冰凉，捂了这么久也不见热，大概是天气寒冷而他又受过重伤的原因。
“劳驾，能否做些酒菜送到房间里？”
韶禾连连点头：“仙君想要吃些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准备。”
伊川道：“做些肉来吧。”
看了一眼凌寒又补充道：“再要一条鲤鱼。”
韶禾转身去后厨交代，凌寒跟着伊川一路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房间。
“还说请我吃酒呢？怎么不要壶酒来？”
伊川本想像给小猫顺毛一样摸摸凌寒头顶，只是小猫现在已经是面容俊逸头戴银冠的少年郎了，只好在他额头上点了点：“小小年纪成日里吃酒，不像话。”
凌寒争辩：“鄙人今年已八百零一十五岁，才不是小小年纪。”
伊川将披风解下，丢到一边，又替凌寒脱了大氅，倒一杯热茶放到他手里：“那又如何，哥哥说你小你就是小。”
凌寒撇撇嘴，没出声。
不多时，韶禾便端着热菜敲响了房门，将饭菜递给伊川后合上房门退了下去。
伊川接了菜，回身放到桌上：“吃吧。”
凌寒早就饿了，也不管他，当即开吃。
伊川坐在一边帮他剔鱼肉，把挑干净刺的鱼肉放到他的碗里，等到凌寒放下碗筷才觑着他的脸色开口：“明日我就要回天上，阿凌可愿等我？”
凌寒望着他，眉头微蹙。
伊川伸手拂过他的脸颊，温柔地笑了笑：“临山是我所辖之地，现在出了这种事是我办事不利，神君如今命我调查此事，我定当竭力。如今你我既然重逢，哥哥便不会再抛下你。”
凌寒沉手指轻扣着杯沿，默了一会儿，道：“我没关系，正事要紧。”
伊川将手上的一串珠子摘了下来戴到凌寒的手上：“最迟不过两月我就会回来，只要你戴着它，无论你在哪哥哥总会找到你，乖乖等我。”
凌寒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伊川：“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山河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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