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九分星

21、第二十一章 沸水之滨4

　　凌寒依言将密灵收入怀中：“对了哥哥，还有一事忘了说。”
　　“何事？”
　　“做这人偶的木头和我们在临山破庙井底发现的日月丽天阵的木头是一样的。”
　　无论是那大人偶露出的手臂，还是燃烧小人偶产生的味道，都和日月丽天阵中的一样，只不过这里的味道要更浓郁一些。
　　伊川点点头：“应当都是沉巫的手笔。”
　　“沉巫......”凌寒冷哼一声，“看来临山一事确是出自他手没错了。”
　　“确实如此，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他真的想成仙？”伊川想到先前地刹的推论，又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沉巫到底知不知道取人骨炼灵骨的秘密还要另说。
　　“总之要先找到沉巫才行，谁知道今后他还会使出什么样的阴损招数，沉巫这几百年里的动静我虽关注的不多，但他要成仙未免太过痴人说梦。”

　　凌寒至今依然记得，几百年前沉巫苟延残喘落荒而逃的样子，那样的人如果能成仙那才真真是神君不开眼。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这沸水之滨还剩下什么，沉巫有天咒在身月圆之夜必定会回到这里，到时再捉他也不迟。”
　　凌寒点头：“好，也不知道外面那些水池里的东西不知还在不在，若还在，哥哥也可拖回去给神君做个物证了。”
　　伊川微微一笑，抬手一挥，一道金色小桥直直飞向湖边：“去看看再说。”

　　二人沿着方才来路回到了先前的广阔山洞里。
　　洞壁上的灯火灭了个七七八八，山洞里比之前还要安静些，只有沸水水流缓慢流淌的声音。
　　伊川率先走过小桥去检查那些池子里的东西。
　　果不其然，池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那混入大妖灵力的血还在滴着。
　　“想必是趁着我们与那两个人偶缠斗的时候逃走了。”凌寒将众多池子一一看过，都空了。
　　伊川“嗯”了一声，赞同凌寒的看法。
　　凌寒见他有些漫不经心，便转过来看他，只见伊川正抬头望着什么出神。

　　“哥哥在看什么？”凌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片黑不隆冬的石壁穹顶。
　　伊川蹙眉道：“我好像听到了呼吸声。”
　　“呼吸声？”凌寒惊道。

　　伊川抬手挥出两道金光，金光映亮了穹顶，层层叠叠的枯树枝映入眼帘。
　　在一堆枯枝的中央，一个白色的身影蜷缩其中。
　　“那是......”凌寒喃喃道，随即竖起耳朵去听，“是个人！”
　　“上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飞身而上。
　　凌寒这才看清，这上面原来是一棵树，一棵倒着生长的树，树根深埋于石壁之内。
　　而他们看到的枯枝，也只不过是这枯树的一个枝桠而已。
　　贴近树枝，凌寒再次闻道了那奇怪的味道，他眯起眼睛凑近树枝......这不就是做人偶的木头！
　　“哥哥！”凌寒朝着伊川喊道，“你看这木头！”
　　伊川蹙眉点点头，眼神如刀：“嗯，这下找到物证了。”
　　“这树对沉巫来说必定非同小可，定要将他连根拔了才好。”凌寒大概又想到了方才的人偶，恨恨道。
　　“先去看看那个人。”

　　那个人被架在枯枝上，四肢都被束着，凌寒听着他的呼吸声十分虚弱，应当已经被折磨许久。
　　伊川将金线绕在枯枝上，四周逐渐清晰起来。二人找了一根落脚的枯枝，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人。
　　这人昏厥着，上身赤.裸满是伤痕，一头白发四散开来同那枯枝纠缠在一起，大半张脸侧着埋在白发之中，露出的小半张脸上也满是脏污血污，让人分辨不清他的容貌。
　　他的十指和手臂上缠满了琉璃管，透明的琉璃管中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壁缓缓流下，最后滴入下面的水池子里。

　　凌寒抬头与伊川相视：“这该不会就是被沉巫抓来的大妖吧？”
　　“出世的大妖可有你不认识的？”伊川问道。
　　“没有。”说着凌寒便伸出手去，想要看清这人的脸，“只要露过脸的我都略知一二。”
　　伊川一把抓住凌寒的手腕：“我来。”

　　他到底还是怕会有意外。
　　伊川将那人脸上的头发拂到一边，又取出帕子将他脸上血污擦净。
　　未等伊川擦完，凌寒已经看清了那人容貌，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跌坐在枯枝上。

　　察觉到凌寒的异样，伊川停下手担忧地望向他：“怎么了，可是你的熟人？”
　　凌寒内心惊惧交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慌乱地点了点头。
　　伊川瞧着他这副模样，知道眼前这人必定非比寻常，手上力道放轻了许多：“他是谁？”

　　他是谁？

　　凌寒看着眼前这奄奄一息的人，实在难以将之与那个清冷孤绝桀骜不驯的无妄岛主联系起来。

　　自从七百年前凌寒母亲故去，白焉鸣帮助凌寒重掌浮云山后，凌寒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前辈。
　　数万年来，各大妖族相继形成自己的族群，只有这位岛主，从来都是形单影只。
　　“无妄岛主，白焉鸣。”凌寒手指搭上白焉鸣手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惊慌。

　　伊川闻言，震惊不已。
　　他从前只知道妖界有几位鼎鼎有名的大妖，皆是境入半神，飞升不过一步之遥，其中一位便是这位白岛主。
　　再加上先前凌寒提到无妄岛时信誓旦旦的模样，这位白岛主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得如此境地。

　　伊川握了握凌寒的手：“先救人，其他稍后再议。”

　　白焉鸣四肢皆被钉在枯木之上，身体也被这枯木枝紧紧捆着。
　　凌寒自幼对这位前辈敬重有加，当年白焉鸣不告而别，凌寒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凌寒打听到白焉鸣隐居无妄岛便要前去拜访，结果数次前往皆是无功而返。
　　没想到数百年后再见竟是如此境遇。

　　说着，伊川已将破渊变作匕首大小，剜出钉在白焉鸣手心的楔子，楔子除掉的瞬间，血流如注。
　　伊川当即打出两道封印，封住白焉鸣的血脉。
　　凌寒先前的判断并没有错，那混入大妖灵力的血原就是大妖的血，根本不存在有人会为沉巫甘愿献血，有的只是沉巫残酷至极的手段罢了。

　　不知道白焉鸣被困在这里多久，他整个人冷得仿佛一块冰，没有半点人气。伊川起手封住白焉鸣各处灵脉，以防他血流过多而亡。
　　凌寒徒手斩断缚在白焉鸣身上的枯枝，扯下发带幻化做一件衣裳，将白焉鸣整个人裹住。

　　“白前辈应该......会没事吧？”凌寒望向伊川，难掩担忧。
　　“放心，应当只是失血多，并没有伤到灵脉，我们带他回去，好好休息些时日就会好了。”伊川重重地捏了一下凌寒的肩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凌寒如此无助的模样。
　　“前辈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该救他。”凌寒将魄炎取出放入白焉鸣的怀中，魄炎性属火，能够促进白焉鸣体温回升。
　　“你的恩人必然也是我的恩人，我定会救他，走吧，我们先回去。”伊川将白焉鸣背在身上，此时他也只能尽力安抚凌寒。

　　他虽不知道白焉鸣对凌寒的“恩”到底是多大的“恩”，只是单看凌寒这焦急的模样想必一定是恩重如山了，由此伊川也不敢懈怠。
　　所幸此时沉巫的部下都已离去，整个山洞中再无他人，伊川凌寒也不必过多顾虑；再加上十五已过，沸水也逐渐冷却下来，山洞中的温度降低，不再似先前那样灼人，二人的脚程都加快了不少。
　　等到出了团灯密纹封住的门，回到摘星楼也不过是片刻的光景。
　　十六日，此刻卯时未至，依旧圆月当空，连北方的疏星都显得分外明亮。

　　凌寒一路陪伊川将白焉鸣送至浮云山下，伊川见他停下脚步，忙道：“怎么了？”
　　“哥哥，我先送你到这，请你务必将前辈带回山上，好生照看，我会叫人来接你们。”
　　语必，凌寒便吹了一个响哨，几只飞鸟扑棱棱地飞走了：“他们稍后就到。”
　　“等等！你要做什么？”伊川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问道。
　　凌寒脸上狠戾之色一闪而过：“沉巫的手伸得太长了，我这浮云山庙小，怕是容不下他。”
　　“阿凌——”

　　凌寒随即抽手而去，伊川身上背着白焉鸣，抓他不得，只好先将白焉鸣送回山庄。
　　待到伊川行至半路，狡童已经带着几人迎了过来。
　　伊川将白焉鸣托付给狡童，匆匆叮嘱了几句，便回身去追凌寒。
　　等到伊川折回摘星楼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然而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凌寒的身影。
　　虽然明知沉巫此刻不在摘星楼下，伊川还是忍不住担心凌寒。
　　此时天色逐渐清明，周遭事物也都变得清晰起来，伊川未做停留直接闯进摘星楼内。
　　还未等他靠近通往沸水的门口，便听到“轰”的一声。
　　随即便感觉到脚下大地在震颤，整座摘星楼似乎都颤了颤。

　　伊川翻身跳入门内。
　　“阿凌！”伊川一路疾驰，一边喊着凌寒的名字。
　　“阿凌——”伊川走到第二个拐角，同迎面而来的凌寒撞了个满怀。
　　“哥哥？你怎么来了？”凌寒面露惊讶之色，眼神里满是惶惑不安。
　　伊川刚要开口，便被凌寒打断：“出去再说，这里要塌了。”

　　只见四周墙壁都开始摇晃，不断有石壁倒塌的轰隆声从下面传来，石道内烟尘四起，凌寒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伊川当即不再言语，抓过凌寒飞速向外掠去。
　　行进途中，伊川已经能感觉到自下席卷而来的灼热感，不同于沸水的湿热，那是属于火焰的滚烫。
　　伊川覆在凌寒身上的手慢慢释放出灵力，将凌寒护在其中。
　　几乎在他们走出门的同一刻，火舌紧跟着窜了出来。
　　伊川一步未停，拉着凌寒三步两步跑出了摘星楼。
　　凌寒几乎被他半抱在怀里，几乎没有费力就被伊川带出了门，一直到出了摘星楼，伊川才放开他。

　　与此同时，身后巨响连连，回头望去摘星楼内已是火光冲天。

　　每日一问：有人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