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座》七月流火星

39、清理

　　屈达尔离开帐篷后，路曜已经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眼泪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浸湿了桌面上的几张莎草纸。他一把抓起被浸湿的莎草纸，将它们揉成一团，丢在了桌子的角落。

　　屈达尔回来得很快，在营地当值的执剑者并不多，就像本身执剑者在军中就不多一样。执剑者是匈人军队的特别组织，分为明暗两部分，执行秘密的特殊任务。

　　听到帐外屈达尔他们的声音，路曜赶忙擦了擦眼睛，揉了揉脸庞，见没什么异状，才吩咐他们进来。侍卫长屈达尔识趣地没有仔细打量司令的脸，“司令，当值的执剑者都在帐内了，至于暗哨，我没有这个权限。”“知道了屈达尔，辛苦你了，你们都坐吧。”路曜微微点头，让这些身着亮银色铠甲的士兵们各自找椅子坐下。

　　“今天把你们叫来，是因为我要你们去做一个调查。在此之前，我要你们重新作出执剑者誓言。我是军团首席祭司，你们直接对我向众神发誓吧。”路曜说出了他的目的和要求，然后抽出自己的佩剑，剑尖斜抵在桌上，目视着剑芒。执剑者们见司令已经拔剑，也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剑，把剑尖抵在司令的剑周围：

　　“众神在上！”他们一齐低喊。接着执剑者们说：“水、火、石、土、刀、骨、发，众神的子民，执剑者将用剑守卫自由与安宁。

　　“信仰、血肉与刀剑，三柱石将支撑执剑者燃起审判之火。

　　“忠诚与牺牲、团结与奋战，执剑者将从今日起不畏死生。”这是每一个执剑者的誓言，也将由同为执剑者的祭司见证，它被视为与众神的契约。路曜看着他们，严肃地说：“我的兄弟们，我要你们去做的事必须严格保密，否则你们就会害死我。”“我们绝不背叛司令，背叛誓言，如有违背，愿司令亲手割断我们的喉咙。”他们纷纷起誓道。

　　路曜点了点头，接着说：“我要你们调查有关邪异书卷的一切消息，我怀疑我们已经被人监视和暗害了，有人想利用邪异书卷来害我们。我把老师的抄本和我的总结给你们看，你们要详细调查全军，看是否有人内外勾结，制造巧合，暗害我们。但你们记住，要严格保密，梦魇计划开始之后，我不会再承认曾下达过这个命令。明白了吗？”

　　执剑者们仔细阅读书卷和莎草纸，然后点头表示领命。路曜补充道：“抓活的，交给屈达尔，让他带过来我亲自审。”

　　执剑者们各自告辞离去，开始在军中调查，而路曜以研究与东哥特人的合作为名，把侍卫长屈达尔留在了帐中。

　　“乌云，我现在只信任你一个人了，部族的安全和我的生命就交给你了。”路曜突然向屈达尔行礼，让屈达尔措手不及，连忙单膝跪地还礼，“雷霆您这是干什么？为雷霆扫清污浊是乌云应该做的。”路曜闻言，便接着说：“好，梦魇计划开始，暗哨启动，任务是审查执剑者内部，包括我本人在内。把嫌疑人直接带来见我。”

　　............

　　深夜，月色朦胧。四处没有灯火，远处的东哥特营地已经陷入夜神赐予的安宁和沉眠。一处不高的山丘下，是一条流淌的河流。河水不深，但足够浑浊，足以遮盖一切。

　　路曜的命令被以很迅速而安静的方式执行。审查和抓捕都很迅速，路曜提供的线索很明确，至刚才之前已经有两人被捕。其中一人是不久前换防来到卫队的红甲卫兵，已经于抓捕时割喉自尽。屈达尔汇报已经按醉酒械斗处理。而活捉的另一人，身上穿着亮银色铠甲。

　　彼时此人正假装审查完毕，准备用信鸽向其同伙报信，被机警的暗哨直接按在地上塞住嘴巴。得到消息后，路曜立刻命暗哨把人绑到这处山丘上。

　　拔出塞住嘴巴的亚麻布，固定好防止咬舌的口环，路曜站在这年轻的执剑者面前，脸几乎贴住后者的，低声说：“安德烈，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我会给你痛快的，别给我们找麻烦，你自己是执剑者，你知道我们会做什么。我给你三个问题，你可以否认或拒绝回答其中两个，但必须有一个你要说实话。我比你父母还要了解你，不要说谎。现在开始。

　　“你受什么人指使？”路曜看着他，见这深蓝色眸子的年轻人神色如常，并不打算张口。路曜也并不期待问出来，接着问：

　　“你的同伙都有谁？”相同地，他仍然没有从这双深蓝色的眸子里读出情绪。安德烈所属的组织十分隐秘，且手段惊人。路曜最后声音微微改变，低声问：

　　“你们...背后的...有没有裴...裴丽尔夫人？”路曜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仅仅是微微可闻。在这个名字说出来之后，他看到这叛徒的眼神有明显变化，就把口环取出，让他说。

　　安德烈很快恢复神态正常，“我们背后的大人不是裴丽尔夫人可以比的。祂让我们告诉你，死亡和灾难不是你的意愿就可以左右的。”说完，他就不再说话，就那样看着路曜。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动起伏。

　　路曜紧握的拳头稍稍松了一下，回头不再看他，而是望着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月亮。

　　“四号毒，做成食物中毒，沉江。”他没有回头，对屈达尔他们说。

　　............

　　天已经大亮时，一队衣着普通的人在河流下游不远处打捞，算上刚刚的这具，他们已经打捞上来漂浮在河面上和水流中的五具尸体。他们都身着各色士兵铠甲和衣物，但被水泡得溃烂的双臂似乎都被人用刀剜掉一块，露出不再鲜艳的肌肉。

　　这样的掩饰和遮蔽十分刻意，如果这些人死于他杀，这就毫无疑问地告诉发现者，这些死者的手臂上能够透露身份信息。除非...除非只有这样做才能掩盖他们的真实身份。

　　而忽略这些死者死状的凄惨和面部的绝望神色，他们铁青的脸和脖颈喉咙处的巨大刀伤才格外醒目。而最难以令人忘怀的，是他们的眼神。那凝固住的眼神，仿佛直视邪神般的惊愕和恐惧。

　　打捞者的领头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此刻看着这些尸体双臂的伤口和喉咙上的刀伤，若有所思。

　　在这些打捞者的反方向，是正在拔营离开的匈人军队。匈人已经确保了东哥特人的忠诚，而东哥特的同盟军也随路曜的队伍一起出发了。接下来，联军将进抵巴尔干，问罪东罗马，与塞格德方向的王廷主力进抵多瑙河相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