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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尝试 ...

  •   看着手里颇为坚固的水壶毫无征兆地爆裂,路曜本能地感到了极其强烈的危险预感,浑身肌肉紧绷,仿佛河边那些最近空出来的房屋里随时会冲出恐怖的敌人,一口将他吞噬。

      略微平静了一下情绪,他很容易就区分清楚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来自自己体内的血之石的额外影响。一年来,在一次次主动创造和被动遭遇的事件里,路曜渐渐分得清自己体内的这个自称血之石的隐秘存在与自己的关系,也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心声不与这未知的存在交换关键信息,初步实现了将它隔离在自我意识的“安全距离”以外。

      那铁质镶嵌皮革的水壶是兵团配备的军用款式,出自塞格德城内最好的左部匠人之手,此刻却像是被兵团里最强壮高大的日耳曼蛮族佣兵门板一样的巨斧径直劈开了一样,碎片和里面盛装的清水一起摔在了地上,本来不多的水流很快下渗消失。

      不过,路曜有注意到,那原本无色的清水在水壶爆裂后,片刻间变成了如积沉的鲜血一样的暗红色,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清水原本该有的状态消失。

      没去管那个水壶,路曜走到了穆列什河边的一片大理石砌成的平台,俯瞰着下方簌簌流动的河水。

      这里是一个公共马车站点,属于穆列什部通往城东的“先神线”,近日已因河水的异常而停运。这个站点占据着塞格德外城为数不多的山丘非保留地,地势颇高,正好可以俯瞰下方的河水。

      似乎已思考许久,路曜清了清嗓子,开口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在听。我直说了吧,我怀疑你。下面的河水异常是不是与你有关?”

      路曜本不必张嘴对话,操纵心声即可与这个寄居自己体内的血之石对话交流,此刻他似乎只是想面对面地跟这个与自己相处了一年的危险家伙对话。

      在冬季末期初春开始的日子里,整个潘诺尼亚都无甚降水,但穆列什河河水近几日却频繁无规律地上涨,淹没了河畔的所有水边平台、一半的沿河贫民区和郊外菜田。另外,河水开始持续地具有腐蚀性,游船和大桥石柱都遭到了侵蚀,河边的空气甚至已开始刺鼻和让人感到烧灼。王廷的工兵队已经出发前往西北郊水库调查整修,教会也筹备了三天后的大型忏悔弥撒。城内恐慌混乱依旧,倒也没有更加严重下去。

      混乱而充满恐慌气氛的城里,倒是已疏散一空的穆列什河畔最为安静,安静得路曜能听得清这流速不快的宽阔河流水流撞击冲刷岩石的声音。别人或许难以注意到,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似乎比往常更加暗沉幽深的河水,正在逐渐染上那熟悉的暗红色。

      “我的主人,您可能是忘记了,穆列什河的河水出现异变时,您和您忠实的仆人血之石还在匈人王国东喀尔巴阡领地。我想您高估了您仆人的能力。”这自称血之石的存在的声音自然从路曜意识深处的安全隔离里响起,就像它一直在那里安静地听着一样。

      脸部线条柔和清秀的路曜眼神忽然变得幽深,轻咬牙齿,望着大理石围栏下不知多深的河水自言自语:“河水异常上涨,产生离奇的腐蚀性,颜色变暗红,就差高温沸腾了。这些都与去年我无法掌控你时候的那场在多瑙河的灾难太像了。是你和你背后的存在在捣鬼吗?”

      体内的声音短暂沉默,不知是在默认,还是拒绝回答。

      路曜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状似随意地说:“我接下来打算做一个尝试,毕竟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我无法避开你。我要做一件危险的事。”“又是找人攻击你?”那块石头的话虽然平常,可不知为何总带着些挑衅意味,让路曜忍不住烦躁。

      “不,我会做一件让你非常痛恨但不得不一起做的事。”他几乎没有犹豫,一字一顿地向这个家伙宣告着自己的意图,就像看着白天的太阳一样光明正大。

      血之石感到了来自宿主的强烈威胁,正待借用那邪异的神力作本能的防卫,就听到路曜拔高了的声音在他身体内震动。

      “血之石,你这肮脏邪恶的恐怖力量,怯懦而残忍的无耻之徒,我诅咒你,诅咒你背后那虚伪的邪神,必将被龙神复仇和洁净的火焰击倒,跌进无边的火狱,摔进不见底的死亡之海里溺死。

      “你,和你背后的存在,利用人类无辜的生命,实施你们邪恶的计划,造成了多瑙河惨案,使妻子的丈夫罹难,孩子的母亲惨死,又造成了穆列什河泛滥,让塞格德和潘诺尼亚无数人流离失所。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选择我,也无法抵抗你们强大恐怖的力量,但我绝不会改信那邪恶的神祗,绝不会做你们罪行的帮凶。”

      话音刚落,路曜抬腿迈步,径直跨出大理石栏杆破碎的一角,直接坠下了小丘,任自己坠向了已发生了异变的、幽暗深邃的穆列什河。

      他要让自己“置身激流之中”。

      小丘本身不高,但路曜此刻却直观感受到周围的时光短暂变得缓慢了不少,听到了意识深处血之石那独有的阴恻恻的叹息,接着就看到了身周开始笼罩出一层朦胧模糊的暗红色光芒,像一个球形一样将正在不可逆转坠向河流的路曜完全包裹。

      就是现在!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路曜从手腕探出一片细小的刀片,它原本藏在他的左手手腕内侧的一个皮质小袋里,是执剑者执行潜藏任务的标准配备。

      趁血之石“放缓”了时间、制造保护路曜的光球的间隙,路曜用那片刀片快速将自己的手腕划开了一个小的伤口。疼痛抵达路曜意识的下一秒,那种带着邪异的温暖感觉就紧随抵达了伤口,封锁了那个本就很浅的刀口。

      但晚了一秒的血之石已无法阻拦路曜最初渗出的那滴鲜血,它随着惯性比被凝固了时间的路曜更早下坠,直直落入了异变的穆列什河。

      路曜一年来对血之石的各种能力做过许多试探和猜想,却苦于怕它和背后的存在有所察觉并实施阻拦,一直不敢尝试太深,也不敢有太深的联想,只是循着儿时养成的逻辑思维惯性分析思考。既然如此强大的血之石必须附身于自己,而事实证明它不乐意见到对路曜的任何伤害,毕竟这相当于直接伤害它本身,那么这里就必然有可被利用的地方。

      血!

      血之石大概率看中了路曜身体里血液的某种特殊,或者它造成了路曜血液产生了某种异变,不论是何种原因,其结果都必然是路曜的血液会有一些特殊,一些能够做些手脚的特殊。

      而刚才血之石对他自伤行为的阻拦也证实了这一点猜测。

      果然,那滴鲜血迅速坠入并消融在河流之中后,暗沉并似乎快要沸腾起来的奇怪河水就像热油中溅入了水珠一样,迅速炸裂后撤,那种邪异的暗沉也迅速消退。仅仅几秒过后,它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并褪去了不少,让被上涨的河水淹没的被严重腐蚀的几间房屋重新露出了水面。

      短暂诧异后,路曜便有了明悟。这样的自伤本质上属于一种简化的特殊祭祀,无论血之石背后的存在是哪位邪神,也无论刚才他如何辱骂过祂,祭祀所形成的契约和祭礼已经达成,那种异常自然被中断消退了。

      ............

      与此同时,塞格德外城,一处属于穆列什河、但单独向内挖掘的水渠旁边,一栋早已人去楼空、一地垃圾碎屑的房屋二层,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正凝视着与穆列什河相连的水渠,沉默着。

      当暗沉的河水骤然变得正常时,这个样貌普通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表达一种直观的遗憾,又或是些许的不屑。

      当最后一丝暗沉的红色褪去,就连这片少有水流冲刷的水渠都恢复了平静。

      ............

      穆列什河河水离奇地恢复了正常,这让就在河边不远处的几组相隔很远、不清楚彼此存在的躲在阴影里的人十分诧异。

      这已经近乎神迹!特别是在现今七神不回应祈求、邪神仅停留在传说阶段的时代,更是令人惊恐叹服的神迹!

      赞叹过后,几组人马开始按照各自领导的安排指示行动。

      他们分别来自塞格德外城执剑者明哨、下穆列什部“家庭”第二仓库和内城黑军第八特别队,各自负责自己的一个或几个目标,但彼此互不知情、互不统属。按照路曜的暗示和提前安排,侍卫长屈达尔启动了这次行动,并居中协调。

      说实话,屈达尔并不能肯定他现在的行动符合路曜司令的命令,但提前的安排和多年合作的默契让他明白,这位司令一定陷入了某种极端危险且不能表述的状况里。而作为知晓司令参与全部隐秘组织的最得力部下,屈达尔按照自己的直觉和司令出发前往河边之前的眼色启动了行动。

      几组人马潜伏在各自目标的阴影处,忐忑不安的屈达尔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始这没头苍蝇一样的行动。直到河水突然变清,他忽而有感,直觉时机到了,便分别为几组人下达了命令。

      这其中,启动“家庭”的内线颇让屈达尔费了番周折。这个裴丽尔夫人下属的组织极端仇恨男性,拒绝承认路曜提前交给他让他出示以换取帮助的手令。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去一座隐秘的妓馆,找了一位据说很有手段的“中间人”,换取了信任,才借到了人。

      为了满足那个“中间人”,他不得不拿出执剑者明哨明面里半年的收入来贿赂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这让屈达尔心疼得直抽嘴角,但总算人员都借齐了。

      路曜提前的安排也很简单,那就是当紧急情况发生,他与这位最亲近的手下失去联系,就引爆所有可疑人物周围提前布置的“陷阱”,引可能的加害者或幕后主使现身。

      但很可惜,屈达尔派出的三组人的努力,就像一滴水坠入了宽阔的河流一样,瞬间就消失不见,没有引起一点回响。

      ............

      “塞列姆,怎么回事?你说俱乐部的那个背叛者的线索出现了?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现在就去抓住那个混蛋!”

      被叫作塞列姆的蓝眼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不像。这个情报太突然,且没有佐证,怕是陷阱,以后再核实不迟。先开会吧,大家等着呢。”

      聚会的主持者闻言,努力抑制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与烦躁,将视线转回在场的众人。

      “弟兄们,姊妹们,我们今天在这里聚集,在这个逼仄的可悲房间里聚会,就是因为那个僭称王廷的伪政权禁止了高贵的匈人在精美的俱乐部里进行我们传统的讨论!”“对!”“去他妈的王廷!”不少人应声附和。

      主持人继续说,“暂且安静,我的弟兄姊妹们。塞格德已经变成了狗屎与垃圾的深渊,美丽高贵的城市被那帮可耻的异邦人肆意蹂躏,被七神抛弃进了死亡之海!七神从未回应过我们的祈求,哪怕祂们虔诚的信徒被呛死在火烧一样的穆列什河里,也不会有任何拯救!我们必须想办法,夺回我们的城市,让我们的匈人再次伟大!”

      又一片嘈杂的附和声中,群情激奋,这些衣衫不整、满面尘土的男女似乎想即刻就冲上街头,夺回自己的一切。他们的样貌并非贫民区的乞丐,却又与搭得起公共马车的所谓“中流人士”有明显区别。不知角落里的谁嘀嘀咕咕议论道:“既然该死的七神都不回应我们的哀求,那我们不如去祈求那全知全能的黑法老,执掌过去与未来的至高神,至少祂会回应虔诚的信徒...”

      “够了!我早就说过,黑法老是邪神,我们要夺回匈人的城市,但也绝不能祭祀邪神!”主持人哑着嗓子努力压制众人的争吵,申饬道。

      但这场聚会人数众多,还是有几个听力较好的家伙悄然记下了这位神祗的尊名。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抱歉,最近单位太忙,直到现在才更新,感谢支持!感谢在2021-09-13 11:22:04~2021-10-22 20:4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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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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