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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奇怪的习俗 ...

  •   肥饶的地中海东岸,那曾被称为迦南和以色列的地方,如今已被罗马人改名为巴勒斯坦将近四百年了。百年来,一代代犹太人背井离乡,离开这神赐予的应许之地,而接踵而至的罗马屯垦军团士兵和他们的家属们,以及数目庞大的商人、小贩和农民们让这片肥沃的土地依旧热闹非凡。

      一片刚收割完小麦的田地旁,在那被称为伯利恒的小城郊外,离开匈人王国许久、四处寻访旅行的前匈人长老阿格里帕刚结束了对这座基督诞生之地小城的探访,正准备启程离开。

      强大的罗马帝国曾笃信以诸神和胜利女神为核心的多神信仰,这与目前现存最大的多神信仰,匈人七神教派不谋而合。在追求荣耀与狂放自由的多神年代,四处扩张的罗马人不能容忍一个依附于罗马的弱小部族铁匠自称救世主,他们钉死了那神子,并掀起了长达二百年的巨大的迫害基督徒狂潮。

      但时代变了,随着君士坦丁大帝的改信和狄奥多西敕令的颁布,对基督的崇拜又成为了这强大国家领土上人们最热切的事情,而这位神子降生的小城伯利恒也因此得到了较好的保护。

      随着将近一年的深入探访与考证,阿格里帕基本确信了自己的血统身份,本身不是匈人的这位长老的母系血统很可能来自于一个被冠以“科恩”姓氏的家族,一个因崇信异教邪神而被虔诚的犹太人赶出部族的古老家族。

      在给路曜司令的上一封书信里,阿格里帕提到,科恩家族可能与上古时期以色列的尊贵支派,执掌祭祀的利未人直接相关。也正是因为他们执掌祭祀,因此在三百年前的罗马人进攻中遭到了最严重的打击,据说至今已无直系血脉传承。

      作为饱经沧桑的匈人长老,阿格里帕并不在意自己的祖上是血统古老尊贵的家族还是街边乞食的流浪汉,但也许是那种来自血脉里的吸引和召唤,他还是漫步流浪在富饶和纷乱的迦南,寻找那些有据可查的历史和虚无缥缈的传说。

      伯利恒的南郊,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阿格里帕随意找了几个在此耕种的罗马移民交谈,并打听这里残存的犹太人的讯息和一些传说。

      这里的农民大多都是世代依附于总督府和安条克牧首的佃农,极少离开自己的田地和村庄,见过的外来人往往仅限于来收租的老爷和来收税的税务官,因此他能获取的信息很有限。幸运的是,此地刚好有几位来此经商的外地商人,他们提供了一些真假未知的传言。

      据说在巴勒斯坦以南的南方旷野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据当地人和犹太人的经里讲,它名叫西奈山。它横亘在迦南南边的旷野中,同时遮挡了大海与天空,从低平的北方远远望去,就像神灵坠落在地上的天国一样。

      而在这座刀刻般险峻挺拔的岩石山峰上,除了上古时期传言的神在此赐予犹太人约法的传说外,据说至今还生活着一些人。在更靠近西奈山的地区的乡间传说里,他们是“最后的利未人”,是一群被诅咒了的可怜又可怖的家伙。

      据说,他们开凿山体,住在卑湿的山洞里,日夜诵念奇怪不知所云的咒语或祷词,以蝗虫和青草为食,终生不敢离开西奈山。曾有一名他们的族人犯错被驱逐下山,甚至迅速忧惧而死。村里看热闹的一位见多识广的老者听到此处颇为笃定地说,这一定是杜撰的故事,因为没人能在那种贫瘠的险峻岩石山上存活许久,更不用说是成规模的族群几代传承。

      正讲述自己曾听到传言的商人正准备辩解,话语突然被人群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肤色黝黑、衣衫陈旧落伍的高个子男子浑厚的声音所打断,“不,这是可以实现的,只要他们承受的确实是神灵的诅咒,那只不过是神灵怒火的某种投影罢了。”

      包括站于后排安静聆听的阿格里帕在内,众人的目光被这个在一众白皙或微黄褐色肤色的人群中颇为显眼的人的话吸引,随即人群中就传出一阵笑声,有人训斥这男子:“你这努比亚人(1),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的主人呢?”

      围坐的几个老者和善地笑了,帮忙打着圆场,“这位先生,且让这努比亚人说说看,也许他的主人是个知道这个传说的有文化的人呢?”

      那皮肤黝黑的男子对被众人嘲笑和揶揄不以为意,接着说:“那些人是真正的利未人血脉后裔,他们曾是神所拣选的祭司。主的殿陷于罗马人之手后,他们背弃了主,遭到了主的神罚与诅咒。他们被惩罚永生不死,这并非是长生不老的幸运,而是永生永世的诅咒。

      “他们被囚于西奈山,永远不得离开,永远作无尽的苦役,开凿那永不停歇生长的山体。一月中的一半时间,他们虔诚忏悔,努力服苦役,珍惜彼此,善待他人;而其余的一半时间,他们将化为主的怒火,堕落的污秽,残忍而嗜血,离开西奈山,以人的灵魂血肉为食...”

      一个年轻农民念过几年教会学校,觉出其中不对,打断了这男子的话:“努比亚人,你能识得几个字?你这些话怕不是从哪里看的什么犹太典籍或律法吧?”

      皮肤黝黑的男子似乎并未因讲述被打断而恼怒或诧异,还露出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狡黠的微笑。“是的,这来自于一个至今仍活跃在罗马上流社会的高贵家族的隐秘历史记载,我听我的,我的主人说的,在脱离了犹太部族后,他们如今的姓氏是科恩。”

      听到这个单词,后排的阿格里帕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像是他与这个姓氏有血脉里的宿命般的联系一样。

      男人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似乎那个被逐出西奈山这些被诅咒者的人因离开了那片土地而终于摆脱了诅咒,而科恩家族在私下里是承认祖先可能来自于旷野荒漠的。”

      那年轻人不依不饶,“努比亚人,你还没有说清楚,这真的是诅咒吗?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善良和邪恶习俗?惩罚他们的存在究竟目的是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在贫瘠荒凉的山上生存这么多年的?”众人似乎忘记了这人可能的奴隶低贱身份,他们的思维似乎都被这男子刻意引导了,他们都想知道这个假设为真的故事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样子。

      瘦高但精壮的黝黑男子挑了挑眉,“这当然是诅咒。活生生的□□是幻象,真实的他们的□□早已磨灭消失,而他们的灵魂和精神都被囚禁在‘千面之神’的体内,承受永恒绝顶的痛苦。在归属善良的一半的时间里,一半的人作‘千面之神’的祭品,供另一半人在堕落时撕咬、啃噬和吞食,而逐渐累积的疯狂与剧痛会让他们在下一个周期里更加痛苦、绝望和噬杀。

      “当永恒的痛苦中,死亡变成一种恩赐,那永生当然是一个诅咒。在光与暗、救赎与罪恶、忏悔与绝罚之间,他们为神作工,并发泄和释放一切污秽。

      “据说有时,得到那位神祗恩赐的少数利未人会出现在周围的地方,以永生作为诱惑蛊惑他人加入‘兄弟会’’,而一旦有人同意,就会即刻变为那位存在的祭品,灵魂永拘西奈山。人类说,这样的地方就是神灵为人类准备的‘地狱’,但这样的惩罚并无道理和公平可言,也许,这些残酷的事情只是祂们无聊时的游戏。”

      这男人说着表情逐渐生动而唏嘘,仿佛将那种宛如真实的痛苦与绝望带到了伯利恒的这些普通人之间,让阿格里帕和其他人都有了一些感同身受的悲伤和绝望,同时为这其中暗含的恐怖韵味不寒而栗。

      作为匈人的长老和远近闻名的学者,阿格里帕其实对巴勒斯坦、埃及和东罗马地区的各种传说和故事并不陌生。特别是在研究早已四散流离的犹太人的历史时,他就已经发现,上古时期的犹太人历史存在很多的疑点。

      他们侍奉的那位神祗的状态似乎很奇怪,体现出了残暴、嗜血和疯狂的一些特质。而至迟到第二圣殿被毁(2)时,这位非常古老的神祗就像同样遭遇了重创一样,隐去了存在,不再回应祈求和降下神罚。最后一次有人聆听到公开的神谕,正是在西奈山上。若这些历史确为真实,那这个努比亚人的故事很可能存在真实的成分。

      传说往往是经过扭曲和加工的某种真相,将其解构和还原后通常就可以得到部分掩藏在迷雾中的真相,尽管这真相有时会让人们很难真正接受。

      片刻沉默后,阿格里帕打破了沉默,微微举了一下手,“先生,你刚刚提到了也许是科恩家族先祖的被诅咒者,可是他不是忧惧而死了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样的神灵一样的诅咒真的可以如此轻易地摆脱吗?”

      “是的,充满智慧的先生,据我的,我的主人说,即使是古老显赫的科恩家族,对这位被诅咒的倒霉蛋和幸运儿先祖也是讳莫如深。记载只含糊地提到,在被利未人放逐后,先祖在西奈山顶忏悔哀求,得到了显现真身的最高古老神灵的宽恕,让他在忧惧而死后诡异复活,而事情的真相早已湮灭在厚重的历史中。

      “在此我想提出我个人的一点疑问,那就是这样的诅咒真的有办法消除吗?从西奈山离开的,真的只有那个改姓为科恩的家伙吗?那至高至大的古老者的意志,真的会因为虫豸一样的人类的可笑哀求而改变吗?”

      貌似中年,头皮光秃发亮的黝黑男子此刻就像学院里的学士们一样,循循善诱地讲述着许多历史隐秘或模糊传言,而阿格里帕也并未被对面的男子的话所引导,仿佛这里不是伯利恒的农田,而是雅典的学院讲堂。

      不像饱经沧桑的阿格里帕一样神色不惊,人群中许多年纪不大的农民和几个年轻的商人被这恐怖故事一样的讲述吓了一跳,冷汗岑岑地冒出来。

      之前席地而坐的几位老者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努比亚奴隶抢了风头,有些恼怒地说:“去去去,别说疯话了,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既然那人活着出来,就说明至少他已经摆脱了诅咒,你别在这里蛊惑我们的年轻人,回去找你的主人吧。”

      纷乱争吵间,那黝黑男子仿佛十分和善似的,没有计较他人的贬低与谩骂,只是微笑。而站在原地的阿格里帕仿佛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感官都渐渐迟钝。

      这位老者在塞格德居住半生,看着路曜司令和阿提拉王子长大,对匈人的社会和信仰谙熟于心,自己也是七神的虔诚信徒,此刻当然知道这位黝黑男子在提及的很可能与什么有关。

      残暴、嗜血、疯狂,似乎状态不好...喜爱人类的献祭和所有负面情绪...突然消失且不再回应人类祈求...与西奈山有关...

      在塞格德的七神教会典籍里,曾记载过一位邪神,祂疑似是充满恶意的高位存在,自称是来自古老年代的唯一最高神祗,酷爱血祭,喜怒无常。据说祂是古代北方德鲁伊等原始信仰中的血腥祭祀指向的神灵。七神教会认为祂是非常危险的恐怖存在,曾着力打压,这被广泛认为是匈人摆脱野蛮走向进步的标志性事件。

      但由于这位又被称为“地狱之神”的存在提倡血祭、鼓励欲望,因此被一些对教会和王廷不满的刺客、小偷等奉为自由和复仇的象征,暗地里崇拜和祭祀。奇怪的是,这位神祗并无典籍与教会,敬拜祂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应向圣地献祭,但圣地究竟在何处则争议颇多,有人认为它就是每个人的内心欲望,另一些人则认为它是每一个邪恶污秽的地方。

      但这些异教崇拜者最广泛的观点,以及许多被匈人七神教会查获的邪恶献祭上的疯狂低语里,必然会提及一个地名。

      这个地名是,西奈。

      而在阿格里帕清晰的记忆里,纵横王国数十年的匈人第一女子,商会的裴丽尔夫人以及她为数不少的部下,似乎就在暗地里崇拜一位与七神明显不同的罕见神祗,祂有时被人称为“最高神”。

      但祂的另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尊名是,“古老者”。

      围在田地附近的人群因老者的吩咐逐渐各自散去,苍老感又增加了几分的阿格里帕呆滞了片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囊,迈步向正南的方向走去,进入了一片森林里。

      高个子的黝黑男人并没有离开,站在原地,看着阿格里帕离开的背影,勾起了嘴角,“有趣。”

      注1:彼时罗马和周边国家大多是白皮肤和发黄皮肤的人种,但少数来自努比亚地区的黑人也时常出现,因此罗马等地的普通民众时常用努比亚人来代称黑色皮肤的人。

      注2:公元前515年,被波斯王居鲁士解放的犹太人在故土圣殿废墟上建立了第二座圣殿,该建筑于公元70年犹太人大起义时被罗马将军提多焚毁。

  •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总觉得不顺,最主要的是在关联科恩家族和古老者这两条线上感觉有点生硬。不过接下来的部分我基本想好怎么去过渡和引入关键情节了。感谢在2021-02-25 23:11:15~2021-03-02 23:5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林凉生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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