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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出发与归来(补档) ...

  •   在教会组织的短暂甚至可以称之为仓促的丰收祭,以及王廷组织的对兵团和雇佣军的检阅均告结束以后,塞格德的天气迅速就开始转凉了。王子们决定即刻就率兵出发,奔赴提前设立在达契亚的前哨营地,以彻底摧毁马斯切拉诺的南方叛乱政权,并夺回匈人在哥特人那里应有的尊重。

      由两位王子分别率领的罗马与高卢兵团已经于昨晚出发,数量庞大的士兵以及被允许随军的军属和平民们的离开,让这座人口稠密的繁华城市顷刻间就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停滞。

      路曜被阿提拉王子重新任命为东方兵团司令,新的东方兵团以前者的亲兵、卫队和追随他的右部老兵们为核心,并抽调了属于阿提拉和布莱达的数支队伍,让兵团的建制勉强恢复了部分。

      摄政们决定,这支兵团的主要任务是防备东方,防止在去年的战争中攫取了好处的萨珊波斯趁火打劫,切断前哨营地与王廷的联系,从而使秋季的军事行动功亏一篑。这个强大的东方帝国在去年的战争中在与罗马和匈人的直接对决里都不落下风,天灾中更是因密特拉祭司的强大预言而免于绝收,此刻正是兵精粮足。

      虽然波斯人确实可能会报复去年匈人与他们的敌对,但路曜的情报显示,善于平衡各方的巴赫拉姆在去年成功的政治与战略操作后,已经谨慎地退出了地中海西岸的权力争夺,甚至对巴勒斯坦等地的蚕食和监视都弱化了很多。新的匈人东方兵团的任务,更多是防备与监视,这很显然并不是王廷军事行动的关键。

      因此,重新就任了司令的路曜并没有急于离开塞格德,而是安排部下完成几项调查的收尾工作,他自己则还有一件事情要在离开前去做。

      来往内外城之间的龙神线公共马车因尚在城里的东方兵团及军属的往来而拥挤不堪,路曜也不想坐自己的马车,就从王廷步行走到了外城穆列什河边的一处不起眼的仓库里。去年的多瑙河对峙与恐怖鼠灾中,母亲不幸去世的平民小女孩安妮被裴丽尔夫人的“家庭”收养,成为了一朵“雏菊”。

      他一直记得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孩,曾让自己的卫兵托格撒去看望过她,彼时这个女孩已经被编入了她所在的花组,正在进行毒药的初步训练,因中毒昏迷了过去,卫兵没有见到人。坦白来说,这样的训练是每个隐秘组织的必修课,因此路曜也并未因这丧亲的女孩遭到了远超同龄人承受的辛苦而向裴丽尔夫人说什么。

      在人命未必比马匹更珍贵的动荡乱世里,又有什么样的谋生方式不辛苦呢?

      走进那栋外表是仓库的“家庭”据点,路曜按照她们的习惯,用门口水池里的清水洗了洗手。走进一楼,这里仍旧像上次他见到的一样,有一些穿短甲的女子在两两持剑和盾格斗。

      在门口不远处,一个个子不高的瘦弱女孩正在与一位壮实的女子格斗,用圆盾牌勉力支撑对方袭来的剑刃,但也并未落败。路曜并未出声,轻轻倚靠在宽大房间的护栏上,听着屋里金属撞击发出的叮当声和刀刃刮擦的刺耳摩擦声。

      那个瘦弱女孩的眼角余光透过面罩缝隙看到了斜靠着的路曜,眼神露出了惊喜的神采,却被那强壮的对手抓住机会,一剑打落盾牌,将那面罩挑落,露出平民女孩安妮略显惊讶和茫然的面容。

      “你在看哪里?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已经死了?你是女人,身材又这么弱,你刺杀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杀的臭男人可不会让你带着盾牌,也不会管你是不是在看路过的旁边什么该死的熟人!”那强壮女人把短剑掼在地上,一把扯住瘦弱女孩的衣领,冲这代号为“多瑙河雏菊”的安妮大声吼道。

      路曜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堪,虽然这是这个女孩加入“家庭”、学习自保能力的重要过程,但他没想到她需要经受如此严苛残酷的训练,也对被那强壮的像安妮的师父一样的女人顺带痛骂而略有不快。

      他正准备上前搭话,用自己在这个组织内属于高层的“向日葵”身份把安妮从她严厉的师父的痛骂中拯救出来,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掌轻轻拍了一下。感觉到它来自于一位年长的女士,他迅速让已经激发的血之石防御本能平息了下来,回过了头去。

      “事情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不论因什么原因加入‘家庭’,女孩们都将得到最严苛残酷的训练,这包括但不限于使用毒药、格斗技巧、罕见动物驯化、古代诅咒术和房中之术等。这既是家庭对完成任务人员的要求,也是她们得以在乱世自保的关键。”三层的小阁楼上,悠闲坐下的裴丽尔和善地微笑着,示意路曜在对面的躺椅坐下。

      听到裴丽尔夫人提及的训练的最后一项内容时,路曜轻挑了一下眉头,但默契地没有细问。“上次就在这间阁楼,我曾被您的信里的减量三号毒迷晕,而这发生在我加入‘家庭’之后,这实在难以让人感到舒适。”他随和坐下,同样回以微笑,但言辞很直接。

      “哈哈,我希望你不记仇,毕竟谢列姆紫罗兰她们非常痛恨男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人,我总要让她们至少不那么排斥你才行,”裴丽尔似乎毫不在意,“你知道的,我想你的执剑者也有类似的流程吧。新人加入总要留下一件对他自己对其他人都印象深刻的事情,这样当他某一天因力战不逮而死在某一个没人知道的阴沟里时,我们这些还没死的,还能记起他们,他们就还活着。”

      路曜忽然有些唏嘘,想到了他自己,想到了那些死在各地的兄弟和部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短暂的安静后,他想要试图说一些别的事情,以扭转有些低落的气氛。“夫人,您和您的商会在大王统一王国时曾助力许多,但您为何还要抛开业已成熟的商会情报体系,单独成立这样一支强力的隐秘组织呢?”

      裴丽尔夫人依然从容,但路曜体内的血之石突然产生了一点点危险预感,这就好像是对面的人忽然抽出刀剑让人所产生的那种转瞬即逝的威慑感一样。“我是一个异族人,我没有家庭,我来自‘羊圈’。”

      这个特指的“羊圈”是萨珊波斯曾经的秘密潜藏组织,以残忍和隐秘无形著称,甚至绝大多数人认为它是各国凭空杜撰出来的异国威胁传说。这证实了路曜此前模糊的一点猜测,“也就是说,‘羊圈’真实存在?可传闻中这个邪恶的组织应该随着前任波斯王的离奇失踪而消失了啊。”他试探着说。

      裴丽尔的神情严肃了一些,“羊圈真实存在,信奉最初的古老者,那位最高神。它是埃兰人的情报机构,由一群凶狠残忍、丧失了人类理智的男人驱使年轻女孩组成。他们,或者说是她们,从刚刚懂事的幼年就被俘虏,被一次次侮辱,被殴打,被丢进泥塘里和猪羊一起生活,并以某些卑鄙的手段实现管理控制。

      “在一次次侮辱、一场场殴打和那些未知内容组成但同样令人作呕的可怕手段作用下,没有一个正常的女孩可以仍旧保留理性和自己的心智。她们沉沦、堕落,她们扭曲、癫狂,她们开始渴求夜里被丢回羊圈,那可以让她们有片刻休息,而第二天,那些疯子一样的男人又会不顾她们身上的污浊和粪便又一次次侮辱殴打她们,然后扔给她们那些猪都嫌恶的所谓食物。

      “在那种没有尽头的黑暗与疯狂中,人们都疯了。为了那有限的猪食,女人们撕扯、互相攻击,膜拜古老者或随便什么该死的神灵,并很快分出了阶级地位,最瘦弱和已经疯了那些是‘奴隶’,以及,后备粮。可笑吧,一群比任何时代的奴隶都更可悲的人,还区分什么‘奴隶’,哈。这样的残酷训练,让侥幸没有疯掉和死去的女人变成了最恐怖的利刃,而这些女人就会被接出去,得到王室官员更系统的训练,以便熟悉未来要接触的各种大人物。”

      “那您...我是说,那最后这个恐怖的组织是如何终结的呢?那些受害的女孩是如何离开的呢?”路曜犹豫了一下,放弃了使用更直白的话,而是较为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更深层次的传闻中,这个“羊圈”并未真正消失,而是随着那个离奇失踪的波斯王一道,成为了坠入地狱的邪神的使者。传闻各自有自己的荒谬,但也许真相的影子就藏在一个个本身荒谬的传说之中。

      裴丽尔夫人随意伸手理了理旁边花盆里的一株不知名植物,语带戏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人真的可以离开那个地狱?又或许,不是她们离开了那个地狱,而是地狱降临了现实呢?”路曜表情一滞,心跳漏了一拍,一时不知道这位女士真实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不逗你了,小约书亚。”裴丽尔清脆的笑声再次响起。“我当时在妓馆,用一把淬毒的短刀杀死了正在对我进行侮辱的上级兼主人,狂喜与释然之际,另一个我没见过的客人用卑鄙的手段使我昏厥,就是用的三号毒。醒来时候我就在潘诺尼亚的一个匈人营地里了。”

      得到了裴丽尔夫人关于女孩安妮绝不会加入曼陀罗组的保证后,路曜没有再去看那女孩,从后门离开了这座仓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未来与命运,他终究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仓库的后门正对着流淌的穆列什河,涌动的河水偶尔拍击新铺就的花岗岩石子小路,路面上,拥挤作一团的衣着各异的人们挤在公共马车站点,互相抱怨咒骂着等待着下一趟鬼神线马车。这条城内运力最大的马车线路的东段连接了城东战神门的军营,居住在穆列什河边的军属们都要从这里出发,跟随她们的男人一起奔赴危险的战场和未知的未来。

      路曜把身上的几枚铜币随手放在了一间低矮房屋边的一个老迈的乞丐的破旧帽子里,然后顺势坐在了这哆嗦着不断感谢他的老头旁边,感受着面前的忙碌众人、旁边的尘埃与泥土、身后的万千繁华。

      自从去年返回塞格德后,特别是血之石这未知来源的存在给他施加了难以抑制与逆转的冷漠与疏离情绪后,他总是喜欢来下穆列什部走走,感受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卑微,让自己时刻不忘自己来自于何处,自己究竟是谁。他曾失去了一切,坠入了人间的地狱,而这里让他感觉真实,感觉到了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出发了也会有人等待归来的人。

      他不想失去这种感觉。

      来这里之前,路曜已经安排好了常态化的针对西北郊闸门和人工湖的监视。他想要守护这座城市,就像他知道阿提拉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

      君士坦丁堡,布拉赫耐宫里的一个小房间门口,一个满身尘土的严肃的高个子将军刚刚换下了沉重的铠甲,就被侍女请到了妻子的房间里。

      侍女推开房门时,那将军有些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妻子普尔喀丽亚正在房间里的小灶上煮一锅馨香的浓汤。“赞美主,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叫我过来?我和陛下还有那个宦官刚回新罗马...”“你坐,马尔西安,我们今晚不谈那些复杂又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我给你做了汤。”

      马尔西安虽依言坐下,但表情里仍然充满了疑惑,也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外。从北方的多瑙河前线归来后,陛下就让他和克利萨菲斯商讨应对北方匈人强敌的办法,争执不断的两人并未能取得共识,有些烦躁的马尔西安刚回自己的房间就被叫到了这里。

      数年来,他与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罗马的长公主普尔喀丽亚并不一起居住,二人本质上更接近合作者的关系,因此今天对方明显亲密的举动让他有些奇怪。

      “去年,就是在这里,我给他做了一模一样的汤,像儿时我们初遇时那样。不同的是,在安娜阿姨那里时我煮的汤像刷锅水一样,但那时我们都很开心,我也总是能产生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他会是那个对的人,那个安娜阿姨说过的美好的爱人。”普尔喀丽亚坐在一张低矮的小凳上,语气颇有些感慨地自言自语。

      “好喝吗?这一锅可能有些味道淡了,”她给刚坐下的丈夫盛了一小碗,颇有些期待地看着对方,“但我的汤熬得越来越好,我却发现我离他越来越远。在那场恐怖的鼠灾里,濒死时我曾梦到他。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应该放下了。”

      表情严肃的马尔西安尝了尝那碗仍冒着热气的浓稠的汤,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说:“你不必放下。有的人值得用一生去铭记,不必也不可能忘记。既然无法忘记,那就带着属于他的记忆一起向前吧。”

      用银汤匙搅动着那锅浓汤的普尔卡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两人沉默许久,她声音有些发闷地低头说:“谢谢。”

      停顿片刻,她接着说:“我在北方的部下下午回报,南北商路再次中断,我在商队的部下没有如期发回信号。北方又要有异动了。”

      (各位过年好,我想了一下,我不能用晋江的错误惩罚我的读者,这章是很重要的过渡章节,应该让大家看到,所以我违心地修改了一下原文。真正的文章请大家移步起点,《最后的血王座》章节《出发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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