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绕》执子

41、意外·夜

　　郊外风大，四处空旷荒凉，到处都是一片茫茫的土黄色。

　　道迹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搭起了一个帐篷，当帐篷搭好的时候已经夜深了，于是他们决定在帐篷边休息就好了，搭好的帐篷就留给了由希休息。

　　因为由希已经长大了，道迹和审流不可能跟由希一个地方睡觉，所以当晚，审流和道迹各睡在帐篷的两边，由希睡在帐篷里面。

　　深夜，夜阑人静……

　　审流带着匕首来到由希的帐篷内，他从没试过在杀一个人之前如此的紧张，就连杀一个人的时候也没试过如此的紧张，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这时的由希已经睡熟了，跟在山洞的时候不一样，在宫住了一年的由希的睡容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就是道迹能给她，而他无法办到的吧。

　　由希看着道迹的时候是用一种很专注的眼神且脸微微泛红，她对于他的好，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对于审流而言，他看得出来由希对他的好，只是一种出于一种客气，礼貌上的好。

　　审流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皱紧了眉头。即使他真的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可他还是很不甘心，为什么这个世上就没有爱他的人，难得爱上了，却是敌人？审流不是个喜欢自怜自已的人，可是现实总是挑战人性的极限，当你以为当前的痛苦已经是极限的时候，它往往还能想到更可怕的现实让你面对。

　　我不要顺应天命！

　　事情刚开始可能是客观条件在逼迫你，可到后来往往是自己在逼迫自己。出生那一个每个人都是单纯快乐的，只是欲望借着这个世道的马甲在胡作非为。

　　我们又何必执着于被利用？

　　大不了就自私一回，什么荣华富贵，全都不去想了，死了一了百了……审流把匕首收回在靴子里，坐下来，看着身边的由希。

　　“喂，由希，我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了，你怎么报答我？”审流“想通”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抚摸着由希的头发说。

　　“以生相许？”审流开玩笑地自言自语着。
　　“嗯……”正做着美梦的由希，她翻过身来竟满足地笑了笑。

　　你是笨蛋么？

　　“那我就勉强接受了。” 审流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由希，继而不禁勾起了嘴角。

　　审流走出由希的帐篷，对着夜空，深呼吸一口，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暂时不去想那么多仇恨，那不可改变的定局就让它这样子保持着先，真的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去想吧。

　　次日。

　　需要继续赶路。

　　道迹在为马擦身，准备启程的时候，特地看了看由希和审流那边。
　　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现在就像要分一半给人一样，道迹心里很不是滋味。

　　由希察觉到道迹在看她了，可是她很不能理解，平时道迹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最近变得那么从昨晚开始就变得如此古怪？难道是……跟审流一起启程，他果然是不甘愿的吧……可是审流是她师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教她法术，她不可以撇下审流不管，这么忘恩负义的……怎么办啊……

　　由希感到很苦恼，抱歉了……拜托你委屈一下了，道迹，呜呜……。她心虚，尽量背对着道迹为赤马擦身体。

　　审流这个祸根却若无其事般，站在一旁看戏。

　　“由希，等一下就要出发了。”道迹装作若无其事般地走过来对由希说。
　　其实道迹想说的是：你该不会又要跟审流骑一匹马吧？

　　“哦，哦，嗯……”恢复正常了？由希意外地点点头。
　　“这马这么高，你擦得很困难吧，需要我帮忙么？”道迹意识到由希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之后，继续问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是还要骑这马吧？那个男人要骑的马，让他自己擦去！

　　“不用了，我要和自己的坐骑好好联络感情。”由希微笑着说。
　　“那我先过去收拾一下东西好了。”她果然没想过要放弃骑赤马……道迹一下子消沉了。

　　道迹说完便消沉地转过身去，这时由希拉住了道迹的衣袖。
　　“道迹，你怎么了？”由希担心的说。是不舒服吗？
　　“没事……”道迹勉强打起精神说。是不舒服，内心不舒服，内伤了……

　　审流看着道迹和由希对话时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昨晚道迹会连书都拿反了，这确实是很让人恼怒的一件事。

　　他按耐住心中的怒火，走到由希的身边，理所当然地骑上赤马。
　　他把手伸向正在马下的由希，她看着审流的手，愣住了。

　　好像不该是这样子的才对。由希看了道迹一眼。

　　道迹看到了审流的行为，他勉强自己当作没听到。卓圣叔叔曾经说过，即使是自己的女人，也该让她拥有朋友，当年他也和若旗很友好，由希也没阻止过他们交往。道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应该好好试着跟审流交往的才对……

　　由希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她不应该期待道迹会有什么反应的才对，道迹果然很成熟，跟她不一样，他怎么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审流的手一直定在那里。
　　好吧！这样子也好，跟审流在一起，还没那么紧张，如果跟道迹骑一匹马的话，说不定会紧张到昏过去。

　　由希微笑着把手交给了审流……可让由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道迹竟然一脸平静，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走过来，把在审流手中由希的牵过去，接着不理会由希那惊讶的表情，一直拉着由希到白马下，把由希抱上去，接着自己再上马。道迹夹了一下马身，马就出发了。

　　审流冷笑了一下，勒紧了马绳，跟在后面出发了。

　　审流的马一马当先，遥遥骑在前头，道迹的白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一天下来，他们都在赶进度，由希已经因为疲倦而累倒了，她缩在道迹的怀里，身子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她的身子失了平衡，向旁边倒，道迹见状，立即把她扶好。由希依然睡得昏沉。道迹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这时在阳光之下，由希领口露出了闪闪发光的东西，道迹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是……
　　道迹心剧烈地震荡了一下，这，这不是晶石吗？！由希怎么会戴着别人的晶石？道迹皱着眉头看着前方审流的背影……

　　黄土虞城。

　　夜晚，虞城的人口比较稀少，这里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安静。赶了几天的路，终于有了歇息的地方，道迹总算找到了一间比较像样的客栈。

　　这里的人比较纯朴，就连小二也不像京城那般油嘴滑舌，只是显得比较安静。道迹安顿了由希之后，道迹来到审流的客房。

　　“有事么？”审流正坐在板凳上擦拭着玄青剑，他连头也不用抬便可以猜到来找他的人是谁。
　　“有事找你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吧。”我们是敌人，不是么？审流依旧坐着擦试着玄青剑。
　　“由希身上的晶石，原本是你的吧。”道迹也不跟他兜圈，直接说。

　　“是，又怎么样?”审流听到道迹这么说，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暧昧不清地笑着说。

　　道迹把手握成拳头状，青筋暴突！
　　“喝酒如何？”审流心情好，突然建议道。

　　小院子内。

　　虞城难得刚下过一场小雨，院子处，不时迎来一阵阵凉风。

　　“那是什么？”审流放下手中酒坛，毫不羞涩地指着种在院子中间的大树说。
　　“那是‘万青长柳’，唯一一种可以在黄土上生长的树。”道迹扶扶额，这让他怎么气恼下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有人去找情敌谈判，最后居然一起喝酒的？

　　“你不是已经不想当杀手了么，怎么一直戴着人皮面具？”道迹举着酒呈往口里倒酒。
　　男人之间喝酒，用不上杯子。

　　“我拿下面具，肯定吓倒你们。”审流冷笑了一下，继续灌酒。
　　“我该怎么理解你这句话的意思？”道迹反问道。

　　从第一次见审流开始，就觉得审流是个态度嚣张，且十分自负的男人，突然这么自嘲，肯定有古怪。

　　“那‘晶石’，我明天就会和由希要回来。”审流算了一下进程，也差不多要到目的地了，审流已经做好了向主人轻罪的准备。无论有多么多的幻想也好，现实是，他只有一个娘，他没得选择，两边都不想伤害的话，就只好让自己来承担一切了。

　　他和由希本来就是不该有任何纠葛的人，那种那么暧昧不清的东西，还是早日作了结的好。
　　审流胸口又闷痛起来，他用拳头，捶了捶胸口，端起最大的酒呈，往口里灌酒。

　　“为什么，送了，又要取回来？”道迹想不到审流竟这么说，吃了一惊。
　　“本大爷送的她就要爱，不爱，本大爷就要讨回来。”审流放下酒呈，他一手靠着酒呈，一手叉着腰，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道迹。

　　“呵呵……”这件事竟比道迹想象中来的容易解决的多。
　　道迹释怀之后，也开始开怀地畅饮起酒来。

　　一呈下肚，道迹刚起劲，谁知隔壁那个就像是拿命来喝酒的一样，没命似的疯狂灌酒。
　　“去拿多呈来吧。”道迹喝得正起劲，没想到，那原本准备好的七八呈酒，竟然已经被他们喝完了！

　　道迹摇了摇每个酒呈，确定每个都是空的时候，无趣地让审流去拿酒，可没想到这时的审流竟然已经喝得烂醉，他的头竟直接地撞倒在桌子上！

　　醉了？！道迹想不到一个杀手竟会毫无防备地在他的面前喝醉！道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可不想抬个这么重的东西回审流的客房……

　　道迹叹了叹气，当他准备把审流抬回去的时候，道迹突然盯了审流的人皮面具一眼。

　　这面具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一种本能的好奇心，让道迹的手伸向了审流的脸……

　　谁知！这面具居然像粘在他的脸上一样，任凭道迹怎么拿，都拿不下来！真是可恶……居然醉了还在和我较内力！

　　被他这么一激发，原本也没想着一定要拿下审流面具的道迹，突然下了决心——这个面具，我非拿下不可！

　　道迹运了一下内力之后，准备一口气拿下审流的面具！

　　没想到，意外再次发生了……

　　审流就像故意捉弄道迹的一样，竟正对着道迹的白衣，吐个满怀！而审流的身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星点都没沾到！

　　道迹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果然人不能干坏事，一起坏心眼就立即现眼报了……

　　道迹当即决定——丢弃审流！回自己的房内沐浴去。

　　沐浴完毕的道迹，觉得酒不但没醒，反而开始有点晕了……道迹难受地出来院子乘凉。

　　今夜意外的事情特别多，道迹竟然在这遇到最爱睡觉的由希！

　　“你怎么在这？”道迹起初还怀疑是自己喝醉的关系，可当眼前的人一脸惊喜地跑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有听了那个睡不着的破理由之后，道迹立即确定了那个人的确是由希。

　　“呜呜……见到道迹真是太好了！我白天睡太久了，现在睡不着了！呜呜……”由希蹲在道迹的面前说。

　　这时刚沐浴完毕的道迹，长发上还滴着水，水滴在由希的眼眶里，由希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
　　“道迹，你等一下，我去拿浴巾把你的头发擦干。”由希揉着眼睛说。

　　由希说着便想站起来，道迹轻轻地拉住了由希，他轻轻地牵着由希的手，浅浅地微笑。

　　实际上，道迹是因为处于半酒醉，头发晕的关系，才控制不住地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由希，便停下来，蹲在原位，看着道迹。

　　“怎么了吗？”由希看着眼前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道迹。
　　道迹处于眩晕当中，完全不知道由希说了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脸怎么那么红，是生病了吗？”由希担心的伸手去探道迹的脸。
　　道迹握住由希的手，注视着她，这时的由希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她全身僵硬，定在了原位。

　　微风吹过，长长的柳条拂过地面。

　　道迹低下头去，他冰凉的嘴唇覆上了由希的嘴唇上。由希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来，脑里一片空白……

　　然而……出乎由希意料的是！道迹的嘴唇仅仅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秒钟！他的头就想失重似的靠在了她的肩上。

　　由希突然嗅到道迹身上仅存的一点酒味。酒？这次的由希彻底石化了……

　　现在这算什么？是她被道迹轻薄了，还是她轻薄了道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