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绕》执子

40、出发·共

　　夜晚。

　　审流置身在喧嚣的市集当中，站在车水马龙的另一端。绽放的红色灯笼街灯,编织了夜的美。却抹不去审流心中暗淡的色彩，他拿着酒瓶一边往脸上浇，一边颓废的前行。

　　幽为什么会是由希……审流在心里面问了天上万次。

　　审流因为心中就不能释怀的思念，跟着由希来到了这个地方，以为他孤独了十多年的心灵，如今终于找到归宿了，可没想到命运却逼他亲手毁了它，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服！为什么只有他得不到幸福？

　　他越想越恼怒，一把生气地大力把酒瓶砸在了地上！看着地方支离破碎的酒瓶尸体，他颓然坐在墙壁上，忍不住红了眼眶。

　　主人说过，只要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他的杀人任务就完成了，可以让他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审流就是凭着这一个信念把右法将军杀了的。可是这次的任务居然就是要杀了他心爱的人，审流泪流满面，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杀手果然不可有情……

　　深夜了，街道上渐渐变得冷清。审流心一寒，突然回想起主人说过今晚过要来找他，要立即回基地，于是百般无奈地从地上起来，前往秘密会面的地方。

　　寺庙。

　　审流，来到寺庙，看着庙中人的背影，不禁心寒，他略带恐惧地走过去。

　　“我的好孩儿，你终于来了，额娘等你你很久了。”女人转过身来。
　　女人身着黑色长衣，有点憔悴的样子，向审流走过去，想抚摸审流的脸，可审流却惊恐地退缩了几步。

　　“主人。”审流抱拳，施礼。

　　“孩儿何必如此拘谨，让额娘好好看看你。”女人走过去，用留有修长的指甲的手把审流的头抬起来。

　　审流颈部的神经跳起，绷紧了脸，惶恐地看着女人的那血红色的指甲。

　　“你又瘦了……”女人看着审流的脸，皱紧了眉头，指甲渐渐掐进了审流的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血顺着审流脸部的线条滑下。“是不是最近任务太过于忙碌，儿，你累了就休息一会，别累坏了自己。”女人说着转过身去，走到佛祖前给佛祖上香。

　　“谢谢主人的关心。”审流见女人的手终于离开了自己，不禁舒了一口气。
　　“找到李由希了么？”女人背对着审流冷冷地说。

　　“没……”审流的话还没说完，身体里面的蛊毒便开始发作，顿时全身都像给万蚁撕咬一般！审流痛得立即单脚跪在地上，口吐鲜血！

　　审流虽精通毒药药理，可他所学的一切都是由女人所传授的，她为了控制他，自然有所保留。加上此女子好歹也是审流的生母，他决不能背叛她，所以审流才要一直受这女人的摆布。

　　“儿，额娘也不想见你这么痛苦，可你为何要对额娘撒谎？难道你不想和你之前提到的女子双宿双栖么？”女人走过去，拿出手绢为审流拭去额头的汗水。

　　“娘……我不想杀人了……”审流痛苦难耐，哀求地对女人说。
　　“儿，额娘让你受苦了，你不要这么倔强，这是最后一次了，杀了她，额娘就随你罢。”女人柔声地说。

　　审流实在忍受不住蛊毒，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女人见状，终于叹了一口气，喂审流服下暂时控制蛊毒的解药。

　　“我、我办不到……”审流稍稍恢复过来，他大汗淋漓，艰难地说。
　　“你这没出息的家伙！！”女人一把重重地刮在审流的脸上！

　　审流的脸上立即留下几道伤痕，他满口鲜血，他恼怒，可还是沉默着。

　　“你忘记了么？你的父皇——状王可是一代英明的皇帝，我们原来应该在宫中享受着荣华富贵！可你看！我们现在住的！穿的都是些什么？！我们天生高贵的命，就因为是道迹那卑鄙的父亲夺去了原本属于我们的国家！我们一定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女人回想起以前在宫中的一切，眼里闪烁着泪光。

　　“我可以去杀了道迹……”审流虽然刚战败给道迹，可他相信只要他勤奋修炼，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打败道迹！

　　“你这蠢材！我说过多少遍！你和道迹是用同一个躯体的，如果道迹死了，你也会没命的！如果由希不是‘千灵之主’，一定要你‘魔童’才可以杀的话，我早就亲自动手去杀了她了！”女人怒吼，她绝不允许她的儿子这么没出息！

　　“如果你不肯去的话，我马上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女人气得青筋暴跳，作势要离开。
　　“娘，莫去！”审流奋力抓住女人。“我去就是了！”他冲口而出！

　　“好……这才是我的乖孩儿。”女人立即平复了下来，她回过头来，看着审流。“以后你就别再说这么任性的话来气额娘了。”

　　“是的。”审流失神地看着地面，女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遭罪的人生，几年的等待可以等来所谓的“幸福”？

　　客栈。

　　道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客栈的了，他的脑袋里一直想着，如果审流没有任何企图的话，那就是自己误会了他，错怪好人了。

　　可一个杀手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这一切道迹都无法解释。即使审流是杀死右法将军的人，可他并不是主谋，事实是，他确实在由希最为难的时候救了她，道迹突然对审流多了一份愧疚感。

　　次日。

　　出乎道迹意料的事发生了，当由希和道迹在客栈用膳的时候，一个人影盖在了道迹和由希用膳的桌上，由希抬头看去，这一抬头让由希倒抽了一口凉气，此人是谁？不正是审流么？审流竟亲自找上门来！

　　“师父？”由希不自觉就开了口。
　　审流一改前几天对由希温和的态度，冷冷地站在原地，沉默着。

　　一开口之后由希就后悔了，她忘了道迹对审流一直有偏见，立即紧张地看道迹的神情。

　　此时，道迹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之后客气地让审流坐下。

　　道迹做事一向神秘，这次道迹居然让审流坐下的态度，再次让由希懵了，道迹不是对审流有偏见的么？而且昨天道迹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一道伤痕，应该是审流造成的才对，这样子大打出手之后怎么会变成了朋友？

　　“段审流，你这次来找我们所谓何事？”道迹为审流倒上茶。
　　“在下有事相求！”审流正色道。

　　“不妨直说。”道迹知道审流不是个婆妈之人，如此小心，必为大事。
　　“我不做杀手了，想跟你们一起上路，建功之后务个官职。”审流抱拳请求。

　　道迹和由希同时大吃一惊！没想到审流竟是如此正派之人！

　　“好啊！”由希欣然答应，她很想帮助审流，可还是怕道迹不同意，于是偷偷观察着道迹的表情。

　　道迹自从昨天那件事之后一直对审流抱有愧疚，而且也觉得他本性不坏，只是受人摆布，竟然他有意从良，道迹觉得自己很应该给他这个机会，于是点了点头。

　　审流和由希同时松了一口气，由希兴奋地对着审流笑，审流看着由希的表情，心底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他立即低下头去饮茶。

　　由希对于审流这种突然一改常态的行为感到很奇怪，不过想想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冷冰冰的样子，于是以为这是他的习惯，没多去理会。

　　他要尽量避开由希，他要克制着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对由希的感情再这么蔓延下去，他要尽快杀了由希！不然继续时间这么拖下去，他只怕到了后来自己下不了手罢。

　　第二天，他们要继续启程，向先王的墓穴出发。

　　在这个小镇上找不到好的千里马，此次路程路途遥远，只怕其它马吃不消，所以由希他们没有购置新马匹，决定二人合骑一匹马。

　　道迹和由希正在寝室内收拾着行装，为了使审流和马匹之间更融洽，所以道迹让审流去给马喂水，让马匹熟悉一下。

　　道迹一番好意，可却引来的审流的邪念，审流在为马匹梳毛的时候，暗暗下了决心，如果等会可以与由希合骑一匹马就可以趁其不备，将其杀害！

　　为了百分百达到和由希合骑一匹马的目的，要先做好准备。
　　当道迹和由希收拾好包袱来到马棚的时候，两人同时疑惑了起来，怎么不见审流的人影？

　　这时道迹和由希对视了一下，心里同时想到，审流从良该不会是只是三分钟热度吧？两人为了误会审流，于是在马棚处等了审流一个时辰，可审流还是没有出现，道迹和由希无奈，只能先上马。
　　当由希跨上马的时候，突然听到屋顶传来声响，她还来不及抬头看个明白，一个人影就落在了她的身后！

　　“你……！”由希看见审流惊呼了一声，还没把话说完，审流就手执马勒，夹了一下马身，让马狂奔起来！

　　道迹见状便立即扬起马鞭让马快速追上去！

　　审流的马跑了近千米路，才终于放慢了马的步伐，他偷偷从手袖中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告诉着自己，忘了由希是幽，现在和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样刺下去就可以了……

　　“审流！你这是做什么？！”由希差点被审流的做法吓死，她生气地说。
　　审流慌忙把匕首收了回来，他注视着眼前的由希，一下子整个人就懵了，什么都想不到。

　　“审流！”道迹追上来大声呼道！
　　审流顿时整个人清醒过来，他心里剧烈地揪痛，别过头去不看由希。

　　我怎么可能动手杀了她……

　　“抱歉，刚喂水的时候被马咬了，我怕这马是不喜欢我罢，所以才从屋顶飞下去骑上它，可没想到这马会受惊了，一下子跑了起来。”审流调转着马头，对着从身后跟上来的道迹说。

　　“原来如此。”道迹心想，赤马乃宫中的宝马，极有灵性，不熟悉外人也是有可能的，于是便相信了审流的话。

　　“可是，审流，那你也不应该骑在我的马上啊……”生气过后的由希突然意识到审流勒着绳子的手穿过她的腰间，就像抱着她一样，她脸上绯红。

　　“难道你要我骑到道迹的马上？”审流突然觉得可笑，他笑着对由希说。
　　“不是啊！！”由希慌张地摆手！“改怎么说呢？”由希苦恼地想着怎么去表达完全自己的意思。

　　道迹猛然发现当审流看着由希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绝不只是师徒之情，可由希还是一脸浑然不觉的样子。道迹的心中突然燃起了无名之火，他抓紧了手中的勒绳，硬是沉住心中的怒火，快速骑到前头。

　　审流看了一下道迹的表情，突然发现，原来道迹恼火的时候竟然会独自离开，生自己的闷气！审流暗自盘算，想让道迹吃醋可不容易，如果是这样的话，对由希下手的机会就有很多了！

　　那晚，道迹他们在野外露宿，道迹靠着席子坐到一边一言不发，努力让自己安定下来看兵书。
　　由希见道迹一言不发，便想着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她刚想过去，审流就像药膏一样粘上来了！

　　“由希，我之前给你的红绳子还在么？”审流逼得由希退无可退，只好让他坐在她的身边，他硬是把头靠近由希那边。
　　“在啊！”由希厌恶地推开他的头。

　　听着由希和审流在一边打闹，道迹的脸立即变得阴沉，他把书都握到皱了起来，努力地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继续看书……

　　“真的？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审流突然觉得能在爱的人面前撒娇也是件幸福的事，此时的他不去想那所谓的任务，他只想永远呆在这一刻。
　　“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幼稚啊！”由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审流，虽然口中一直骂着，可明显比之前亲近了许多。

　　“你是弄丢了罢。”审流的脸色立即阴森了起来。
　　“在啊！”由希从衣服里翻出红绳子。

　　她把红绳子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到审流的面前给审流看。
　　“我说了戴着……”怎么那么幼稚啊……

　　道迹好奇地向由希那边看去。他没想到审流口中所谓的“东西”居然是“晶石”！他手中的书一滑，掉落到了地上。

　　“道迹……”这时由希才反应过来，她吃惊地看着道迹那一边，道迹怎么会如此的失魂？
　　审流看着道迹，得逞似的微笑了一下。

　　道迹听到由希的声音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连忙拾起兵书，对着由希勉强地笑笑，继续看书。

　　由希到底是什么时候收下审流的晶石的？为什么他没有发现？是上次见面的时候么？还是更久之前？就在她离开他的那半年里？难道这才是审流要跟他们一起启程的原因？他的脑里乱成一团……

　　由希看着道迹身上散发出诡异的气场，不禁担心地看了看道迹，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是把由希给吓坏了！

　　“道迹……”由希冒着冷汗，轻轻地拉拉道迹的衣角。
　　“怎么了？”道迹勉强沉住气，回过头来回答由希。

　　“你的兵书拿反了……”审流指着道迹的兵书。

　　“咳咳……”道迹干咳了两声，把书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