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不食

1、（一）

　　闪电触发之后准确的劈倒路边一棵小树，景和正好在车里看见这一幕，替在雨中奔逃的人们担忧。雨季比以往早一个月到来，船只无法在港口停靠，迫使景和放弃了八月远行。
　　“雷雨季太过扰人。”就是刚才，景和才在常去的茶楼跟约好的日本画家见面，那位叫向日的白发老者一见景和就给他看湿透的衣衫，音容就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景和一笑，说“知道是雨季，就该多防备，至少外出要带伞。”本是好话，但那老者边摆手边说“这就没意思了，这就没意思了，因为知道下雨，就带着伞，事事都防备着，都安排好了，哪里能体味到突如其来的狼狈和乐趣……”剩下的时光，两人像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样喝茶聊天，最后，景和想也未想，就买下老人手头上所有画作。
　　出了茶室，景和有一种被这一东瀛人看透的感觉。
　　车没有按既定的回荣公馆的路线走，过了一条人烟稀疏的街，停在此地最大的公办学府门口。还不是放暑假的时候，学校已经全无人影，学生们也没有安心的在上课，□□闹的厉害，大一点的学生隔三差五就约好去政府门口宣讲，小一点的学生早就三三两两的投奔外地去了。可是年级不大的锦年并没有听从荣景和这位姐夫的意愿去外地上学，他也没有回家，选择了至坏的生活方式，跟着比他大三四岁、也仍旧是半大小子的人们没头没脑的跟政府开战。
　　上一回景和带着已经怀孕3,4个月的锦棉来看望锦年，他刚从外面的印刷厂回来，穿着一件和脸的苍白极不相配的劳动布衬衫，身上特有的植物味道被浓烈的油墨味道代替，除了眼里偶尔过境的炽烈的流光跟以前一样，其他都大不相同，最大的改变就是整个人像枯死的植物一样消瘦。锦棉看到这样的幺弟，一把抱过来，把全身的重量都托付上去，可她的幺弟只是淡然的没有推开她而已。“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家罢！”锦棉就要哭出来。幺弟看了看面部有些浮肿的姐姐，又看了看站在锦棉身后的景和一眼，全无表情的摇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住在林府，跟我住在荣府还不行么？”这一回锦年更用力的摇头。
　　每一次的游说都无功而返。只可怜了身体虚弱的锦棉，现在的她已经临盆，却还是一味的消瘦，每刻不停的替幺弟担心就是致其日渐衰弱的主要原因。不管是为了锦棉还是其他，景和都希望锦年能尽快回荣府住下。
　　在锦棉初初嫁过荣府的时候，锦年跟着姐姐住了月余。说是荣府，也不过就是景和跟一位管家、几个打扫的大嫂，景和的父母兄姐都在南洋做珠宝生意，景和一个人在大陆顶着荣家的名打理一些船运上的事物，身为儿媳妇，真正面对的人也只有景和而已，没有什么人际关系需要处理，正好妥贴了锦棉简单的性格，所以看得出来，锦棉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但是幺弟锦年，对于在荣府住并不舒心。
　　当初去林家求亲，若不是锦年，景和也许就娶了林家的别个女子。
　　那时间也是雨季的中央。景和被母亲数十封电报逼得就要发疯，就算林家的主妇是母亲当年的校友，就算林家是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可他怎么能匆忙就和一个女子结为夫妇。一番书信厮磨之后，景和还是败在母亲的纠缠之下，林府是要去的，但是天高皇帝远，到时候跟母亲回话说“林家的闺女都丑的要死”那一切状况也都收拾妥贴了。
　　正式去林府拜望才知道，林家到锦棉爸爸这一辈只有老哥一个，所以一妻五妾不再话下，但女儿就有一十三名，适婚的也有六人。林先生对景和很是满意，希望景和能从自己的女儿之内选一人结婚，关怀照顾就殷勤许多，景和一下子也不好拉下脸拒绝，只好答应每一位都相看相看。景和一松口，女子们走马灯似的亮相起来，有头发很长的，有会绘画的，也有表演弹钢琴的，景和会鉴定珠宝并不等于他也懂得鉴定女人，想找借口离开，却被林家误以为是父母都在，觉得尴尬，反而是林家老夫妇先告辞，留下景和和一群年轻女子相处，这一下气氛更是奇怪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撑着伞的少年从门外回来，他收起伞，看着客厅里的女人们和陌生的景和，脸上存着疑惑，看了须臾，就向中间一个女子问说“姐姐，你在干吗？”众人的眼齐聚在那女子的身上，女子脸一红，不出众的容貌沾上一层绯色。小子没有继续逗留，景和再见到他已是晚餐的时刻，小子竟然是林家还养在家里的唯一的男丁。虽然早就听说林家男丁不旺，但是林老先生还是有五个儿子，政界军界都有，看来小子是最小的一个。出于礼貌，菜上齐之前景和跟小子搭讪，问他叫什么，他只说自己叫锦年，让景和坐在他的旁边，景和随了他的意思，刚要就座，就闻到不同于饭菜味道的植被的味道，似乎就在切近里，有一株爬藤植物，正伸着藤蔓，向自己包被过来。
　　因为荣家没有长辈过来，所以林家没有陪酒，长辈们用过餐饭就起身告辞，只剩下一干小辈，只景和和锦年两个男子。女子们文雅的吃饭聊天，时不时向景和看上两眼，景和吃的不自在，想跟锦年聊天，一时没有话头，只好看着锦年通透的一张脸，那张脸与其说是白，不如说是水色，肌肤下面的血管也泛出微微的绿来，这让景和更加坚定了锦年是一株植物的念头。不知道闲坐多久，空气的颜色慢慢变陈，景和刚想开口告辞，那久不吭声的植被突然把嘴唇靠近了景和的耳，吐息一般的声响出自淡色的唇后滑入敏觉的耳“哥哥，你娶锦棉吧，她在等人救救她。”这一句就像老道士念过的咒。
　　这夜，景和在床上难眠，脑海里反复都是锦年的话，原本以为这不过是新朋友带来的冲击，但以后的很多个日夜体验过去，却发现自己是中了蛊惑。
　　景和想到在意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那个叫锦棉的女子就是第一次见到锦年的时候被锦年问到脸色绯红的女子，在这么多子女中，只有她跟锦年同是四姨太的孩子，四姨太在林家并不受宠，锦年因为是男孩被照顾的很好，而锦棉样样不出众，只是个害羞的平常女子罢了。即便如此，景和还是有冲动想要娶她。这念头在每个夜晚光临好几次，伴随着锦年那句话一起到来，景和被失眠折磨的就要发疯，决计在发疯之前替自己做些什么，比如求婚和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