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深夜书屋》漫三少

7、尾声

　　情人节将至，整个大街上都充斥着一股欺负单身狗的味道，就连周泽楷所住的这片老城区都不例外，只是论热闹，到底还是比不过市中心和商业区的。
　　为了响应这个发狗粮的日子，周泽楷无可避免的又接到了不少关于情人节的工作，为什么要说又，因为自从在这个圈子里有点名气后，几乎每一年的情人节他都能收到这样的邀约。外形好，人气佳，脾气更是好的没话说，与他合作过的无论是摄影师还是模特都赞不绝口，混到这样，差不多也算是这个圈子的楷模了。所以，像情人节这种适合发狗粮的节日里，周泽楷向来是抢手货。
　　一连几天拍完了三组杂志的情人节特辑后，周泽楷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一个广告商看中去拍一个巧克力的广告，广告的女主据说还是娱乐圈女神级别的人物。
　　这可是一个进军娱乐圈绝好的机会啊！
　　可周泽楷愣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一个新人模特。
　　大抵是看这新人长得不错，也挺会说话，广告商也就没再执着，毕竟周泽楷虽然是业界楷模，但他本人不爱说话这点，着实是让人有些着急的。
　　所有同事都说周泽楷太傻了，可周泽楷却只是笑笑，一点都不当回事，然后就扛着单反开启了街拍模式。
　　有时候是一个人在街上晃，也有时候是拖着江波涛一起，拍拍照，逛逛街，完了正好还能再吃顿饭，吃完回到书屋，还能赶上开店的时间，然后再往阅览室一坐，相伴看会书，这小日子过的可一点都不比进军娱乐圈差。
　　对周泽楷来说，比起娱乐圈，江波涛才是一个让他沉沦到不可自拔的圈子。
　　这个初见时一派温润的男人渐渐开始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也不会再掌控相处的尺寸和节奏，有时候甚至会主动邀约去书屋以外的地方，如果碰上自己有工作或是不方便的时候，还会露出明显的郁闷，偶尔还会抱怨两声。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以前的江波涛，即使笑着，也让人觉得疏离，而现在的江波涛，连生气都是这么真实。
　　就好像把人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最后周泽楷总结了一下，自己喜欢以前的江波涛，更喜欢现在的江波涛。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喜欢他，即使是那样一个不善言辞的自己，也已经喜欢到迫切地想要把这种感觉说出来，想要全世界都听到，想要他听到——
　　你知道吗？
　　我是如此的喜欢你。
　　是那种想要把你据为己有的喜欢；
　　是那种想要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的喜欢；
　　是那种即使老到走不动，我也还想牵着你的手，走过大街小巷，走过山川湖海，走过余生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他会愿意吗？

　　情人节那天，江波涛将周泽楷带到了传说中的藏书阁。
　　周泽楷看着这个还不如厢房大的小阁楼，真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商业噱头。
　　“你是第一个见识到藏书阁的人。”江波涛笑着说道。
　　透过阁楼的窗户，恰好就是一轮明月，映照在这样的笑容上，像是镀了一层银光，异常好看。
　　“或许你还会是最后一个。”江波涛席地而坐后继续说道。
　　因为这里不仅一本书都没有，甚至连家具都没有，所以根本没法给其他人展示吗？周泽楷开玩笑的想，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空间，只流淌了一地月色。
　　现在多了两个人，好像也不算很空了。
　　“情人节跟我呆在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会不会觉得很无聊？”江波涛问他。
　　看着天边的明月，周泽楷摇了摇头，隔了会儿见江波涛没有说话，他才补了一句：“不会，很高兴。”
　　“被我骗了两次也还是很高兴吗？”
　　“嗯，高兴。”
　　“为什么？”
　　周泽楷抿抿嘴，心中的话分明已经到了喉咙口，却仍旧有些不安。
　　不是怕被拒绝，只是怕自己说不好。
　　“周泽楷。”
　　“嗯。”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变……”
　　周泽楷转头看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尤其是不要为任何一个人改变你自己，因为现在这样的你……”江波涛顿了顿，慢慢的也转过头去看周泽楷，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眸，他又说道，“我很喜欢。”
　　对着那张洒满月光的脸，周泽楷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第一次被告白，但确实是唯一一次想要接受的告白。
　　如果这算是告白的话……
　　江波涛见周泽楷没有回应，倒也不急，将头转回去，再次看向窗外，说道：“或许你听说过，这座宅子曾经出过一个藏书大家。”
　　话题转换太快，但周泽楷还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的确，那位藏书大家就是我的曾祖父。”江波涛的语速渐慢，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可惜，一屋子的珍贵书籍最终被一把火烧毁，那是曾祖父一生的心血，一夜之间，就付之一炬了。”
　　“为什么？”周泽楷皱眉问道。
　　“呵……因为一场老一辈现在可能都不太想提起的内乱。”
　　周泽楷点点头，表示懂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祖父当时非常心痛和内疚，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曾祖父遗留下来的这些东西，于是就带家人搬离了这个伤心之地，直到我爸成家立业，他才又回来，然后便让我爸建了这座宅子。藏书阁就是依着祖父的要求建的，可建完之后却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东西。后来大概是心愿已了，祖父住了没多久就去世了。我爸觉得这座城市留给他们家太多伤心，便带着我妈又搬走了，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祖宅……不过，虽说是祖宅，但打从我出生就没回来过几次，尤其网络发达了，好多事都不需要亲自出面就能办好，所以更没人想过要回来了，直到……”江波涛哽了一下，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周泽楷转头，见他脸上满是难掩的悲伤，原本落满银辉的眼眸也变得朦朦胧胧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没关系，我没事。”江波涛笑着转头，还没看清周泽楷的表情，随即又飞快转了回去，“都十年了，离那次飞机失事……”
　　周泽楷虽然已经预感到了这样的事实，却着实没想到已经是隔了这么久。
　　十年前，江波涛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吧？
　　“后来我念完高中就没念了，家里虽然还有些钱留给我上大学，但是我想啊，就算我一边上大学一边打工，像在如今这样飞速发展的社会中，我很有可能没毕业就入不敷出了，而我又不想麻烦到其他亲戚，所以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就决定放弃上学了。”
　　江波涛在说这段的时候，语气不像之前那般沉重，反而是轻松的，这就代表，他认可当初的选择。为此，周泽楷稍稍放心了。
　　“现在想想，真的应该感谢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让我即使没有上过大学也依旧可以依靠网络学会很多东西，我就一边打工一边上网学习，学的累了就把打工赚的钱拿去旅游散心，一个人，一个行李箱，一台笔记本，就是我的全部家当，特别简单，也特别轻松，旅游的过程中我还能结识各种各样有趣的人，无论他们是何种身份，同他们交谈总能受益匪浅，这些都是坐在课堂里学不到的知识，所以我就觉得，我的人生也不算亏了。”说到这儿，江波涛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转头，拉着周泽楷的手臂兴奋的说道，“知道吗？我现在啊，特别想把那些我认为有趣的人都介绍给你！”
　　难得看他露出这么激动的一面，周泽楷心中跟着一动，伸出另一只手，覆在江波涛的手背上，然后一眼不眨，极其认真的回道：“好。”
　　太过郑重其事的表情让江波涛稍稍有点紧张，他立马又别开头，继续说道：“这间书屋，我用的是家里的钱，我曾祖父以前就开过这样的，不过他是在白天营业，后来遇到连年不断的战乱，最终没能开下去，所以我现在，也算是继承祖业了，而且，我还把这个江家的伤心地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模样，他们知道了也会很高兴吧？”
　　会的，他们会高兴的，周泽楷在心里点头，说道：“我也很高兴。”
　　“嗯？”
　　“为什么要在晚上？”周泽楷突然问道。
　　“因为白天可以干好多事，如果只用来看店，岂不浪费？”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周泽楷却有些郁闷，毕竟当初就是这个人用补眠搪塞了自己好几回，如今却又告诉自己白天不止可以用来补眠。
　　太郁闷了。
　　因为郁闷，周泽楷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却猛然发现，两只手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相握。
　　江波涛感觉到了，转头，正欲说什么，却见眼前突然一暗，一张放大的帅脸就这么凑了过来，并在自己的唇上留下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印记。
　　“小江，我也喜欢你。”近在咫尺的两片唇瓣开开合合，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这句话，周泽楷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想，就算自己不说，今后也会这么做的。

　　人是不可能永远都保持一个样子不变的，但愿今后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都会是你所喜欢的那一种。
　　真的有可能这样吗？
　　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这样回答——
　　莲花变成灯的话，你依旧喜欢吗？

　　喜欢啊，因为本质没有变。
　　你，也还是你。

　　深夜书屋还是那个晚上才开的书屋，老板也还是那个能说会道的老板，石缸里的那一盏莲花灯也依旧保持它最美的姿态，在水面上绽放光彩。
　　新的一年，除了门梁正中那一盏红灯笼换成了莲花灯，还有就是老板的身边多了一个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沉默寡言，听不得鬼故事，却长得极其好看的周泽楷。
　　这么一个好看的男朋友放在身边确实有些危险，所以老板每天都有些提心吊胆的，可那些书童看到之后却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不是说老板今天又被客人搭讪了，就是说老板今天又和国外的谁谁谁视频了好几个小时。
　　周泽楷依旧每天都很忙碌，忙着开工，忙着挤公交，忙着回家，忙着做饭，而当他结束所有的忙碌之后，坐在深夜书屋的藏书阁里，便是他一天之中最惬意的时刻。
　　哪里的墙被重新喷了漆，变得焕然一新；哪里的围栏被撞翻了，工人们正在抢修；哪里的巷子被一辆汽车堵了，一群人围着吵闹不休；哪里的小路重新翻修，提醒注意绕道……生活中所有的琐事都有地说了，而且这个地方还是自己专属的。
　　想想就美滋滋的。

　　一碗大排面，一份酒糟白肉，一个人吃刚刚好。
　　一碗白粥，一个土豆饼，一块豆腐乳，一顿早饭也刚刚好。

　　一个人，一个行李箱，一台笔记本，旅游刚刚好。
　　一个人，另一个人，一间书屋，相伴一生，也刚刚好。

　　还可以说，遇见你，刚刚好，正是时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