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深夜书屋》漫三少

1、第 1 章

　　深夜书屋位于这座城市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门口一盏红灯笼每天晚上9点亮起，至天明才熄灭。
　　一年前，周泽楷初来乍到，在附近瞎转悠的时候发现了这里，只是那时候还不是什么深夜书屋，据传，是江姓人家的一户老宅。
　　当老宅还是个宅子的时候，周泽楷有幸往里瞧过两眼。那会儿正巧碰上宅子的主人敲锣打鼓的回来祭祖，门楼大敞，周泽楷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伸伸脖子，原以为能看到些别样的风景，结果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堵墙。
　　长形的墙面遮住了一道道往里探究的视线，不少老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这墙好听点叫迎门墙，不好听点叫照壁墙，是用来防鬼的。
　　周泽楷听出一身冷汗，赶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晚上，周泽楷做梦撞了一夜墙，第二天醒来后头疼的不行，一摸额头，竟是发烧了。
　　自此，周泽楷回家都是绕路走的。

　　三个月后，深夜书屋开张，白日里放了两个炮仗，之后就大门紧闭，直到晚上9点左右，一个长相颇为书卷气的青年提着一盏点亮的红灯笼从门内走出，然后将其居中悬挂在门梁上。
　　微风浮动，烛火跳跃，红光四射，四个黑色书法字跃然于灯笼上——深夜书屋。
　　来往书屋的人不多，但几乎每晚都有人进出，一开始多数是尝鲜的年轻人，后来也有中老年人光顾，只是年纪越大的人一般都越早离开，毕竟老年人熬不得夜，而通宵达旦呆在书屋的多数还是年轻人。
　　周泽楷不善言辞，也很少主动与人攀谈，平日里遇到个眼熟的街坊邻居，最多也只是叫声叔叔好阿姨好，爷爷好奶奶好，总之大家好就好，偶尔碰到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搭把手也是有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言。
　　所以，当周泽楷得知江家老宅变成深夜书屋，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一开始是听隔壁王大爷说的。王大爷平日里都和儿子住市区，这里的房子一直是空关着的，偶尔才回来收拾一下，小住几天，而周泽楷就住他对门，碰上了，老人家总喜欢拉着这个闷不吭声的小伙子闲聊一番，顺便帮着一起打扫屋子。周泽楷倒是不嫌麻烦，甚至有点高兴，毕竟隔壁总是空着没点动静，让他每天回家都有些心慌慌的。只是，王大爷嗓门大，一开口整幢楼都能听到，这让周泽楷稍稍有些不太适应，每次离开回到自己安静的家里，总觉得有些耳鸣，最关键的是，王大爷还特别喜欢讲一些没头没脑的不可思议事件，这对周泽楷来说算是致命一击了。
　　那天，周泽楷照常被抓去做壮丁，一边帮着收拾屋子一边听王大爷讲故事，他先说了说书屋晚上才开，还开在一处宅子里有点意思，然后就开始讲述他人生中遇到的那些不可思议的小店，有的听着是挺神奇的，但有些就听的周泽楷冷汗直冒了，可偏偏又不好意思打断，只能抓紧干着手里的活儿。
　　后来再听说深夜书屋是帮楼上的李奶奶换灯泡的时候，那时李奶奶正和对门的赵姨闲聊，原本聊的好好的，突然就提到了书屋门口那盏红灯笼。李奶奶是个迷信的人，觉得那红灯笼只挂一盏不吉利，赵姨也迷信，说红灯笼居中挂一盏是去煞用的，最后两人讨论来讨论去，一致认为那宅子不干净。听到这里，周泽楷捏着灯泡的手有点抖，但还是假装坚强的帮李奶奶换好了灯泡。
　　再一次听说深夜书屋是从同事的嘴里，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十分玄乎，但周泽楷听到最后却认为同事只是对书屋老板感兴趣，并且强行给人加了一层异世界滤镜，好为这书屋增添些许神秘感。
　　但，周泽楷还是很可耻的对深夜书屋加深了一层恐惧和……好奇。

　　俗话说的好，好奇杀死猫，说的就是周泽楷这种既怕鬼又不信邪偏偏还想着闷声作大死的人，而这种人在恐怖片里一般都活不过五分钟。
　　看着悬挂在门梁上的大红灯笼，火红的烛光映射在脸上，为这寂静的夜晚，更添了几分诡异。
　　周泽楷战战兢兢的推开门，走近迎门墙就感觉后背一阵发毛，好在前厅灯火通明，隔着窗户也能感觉到人影绰绰，让他多少有了一些还在人间的踏实感。
　　掀开青布门帘，上面的刺绣异常好看，周泽楷顿足欣赏了好几秒，方才转头。如之前所料，整个前厅约莫十几人，或做或站，且多数是年轻人。
　　前厅的布置有点类似古代的学堂，堂上一教桌，略大，上面摆满了各种书写工具，堂下二十张左右的矮桌，桌前均有蒲团可坐，每张能坐两人。
　　周泽楷进去后，原本在堂下安静看书的人不少都抬起了头，有的匆匆瞥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有的则看了好几眼也不肯收回目光。对于这些目光，周泽楷知道自己应该是习以为常了，但知道归知道，习不习惯却是另外一回事。假装不在意的避开这些目光，周泽楷便绕着前厅转了一圈，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地方没有一本书，可偏偏坐着的人手里均有书可读，而那些站着的人，无非是在教桌前挑选书写工具，其认真度颇有点像是在挑一件趁手的兵器。
　　周泽楷只在教桌外围看了一眼，没去凑热闹，忽然眼角瞥见一书童打扮的人向自己走了过来，顿时有些紧张。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书童小声问道。
　　周泽楷没有立刻作答，视线往书童身后的一扇雕花木门瞥了一眼，那里正是书童刚刚走出来的地方。
　　书童是个相当有眼色的人，立即又说道：“先生是第一次来深夜书屋吧？”
　　周泽楷点点头，眼睛却还盯着那扇门，仿佛在那门里面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那请问先生可有自带书籍？”
　　周泽楷摇头。
　　“那先生里面请。”书童侧身让出一条道来，手掌平摊，指尖直指那扇雕花木门。
　　周泽楷虽感狐疑，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便立即跟随书童身后，进了那扇心心念念的门里面。
　　“前厅是自阅室，专门给那些自带书籍的客人用，是免费开放的。”书童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
　　既然是免费开放，也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周泽楷了然，同时也佩服书屋老板的财力和魄力，虽然免费开放多少有点吃亏，但前厅被他这么一用，积攒下的人气可算是不少了，一来二去总归有好奇之人想要进里面看个究竟。
　　比如自己。
　　“此地建有三处书屋，收费各不相同。”说着，书童已经将周泽楷带到了天井。
　　周泽楷环顾一周，左右两侧的石缸中均放有一盏莲花灯，碧翠欲滴的灯座漂浮在水面上，与水缸中的荷叶并连在一起，灯座中心放着一小碟油，灯芯正燃烧着，照的那一片片花瓣白里透红，怪好看的。可莲花灯再好看也解决不了周泽楷眼中的迷茫，随即，他看向书童。
　　书童会意，便继续介绍道：“前边二楼的厢房均为阅览室，不可外借，收费是按时间算的，一楼为外借室，借出者可选择在自阅室阅读，也可带回家，但两者收费是不一样，至于第三处，是在别处，存放的都是一些珍贵的或者稀有的古籍手抄本，除非是老板钦点，否则一般是不对外开放，先生若有兴趣，不妨可以贿赂下老板。”
　　周泽楷被书童的最后一句话说愣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员工明目张胆的教唆客人贿赂老板，真就应了王大爷那句话——普天之下，无奇不有。
　　这真的是书屋，而不是什么贼窝吗？
　　周泽楷心存疑虑，往前走了两步后就停了下来。
　　“那么，先生可有想好去哪处了吗？”
　　“二楼。”周泽楷抬头看了一眼同样灯火通明的二楼，心想，从那儿往下看，莲花灯应该会更好看。
　　“好，先生请。”书童再次往前带路。
　　周泽楷跟着书童来到中庭，由另外一个书童做好登记后便又随先前的书童上了二楼。
　　“厢房门上都挂着牌子，先生对什么书籍感兴趣，只要照着牌子上的分类进去就好。”
　　周泽楷停驻在第一间厢房外，只见两巴掌大的木牌挂在门上，牌子上写了什么，他没怎么细看，倒是被上面一朵水墨莲花吸引了。
　　寥寥数笔，便将莲花清雅脱俗的韵味勾勒于木牌上，竟是一点也不输楼下那盏莲花灯。
　　周泽楷以前学过水墨，虽不算精通，但基本功还是有的，只一眼，便能看出作画之人的功夫不浅。
　　“先生？”书童见周泽楷站着不动，以为他还有疑问。
　　周泽楷回过神，看着书童，“嗯……谢谢。”
　　“……”书童稍稍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这么少言寡语的客人，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工作状态，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黑盒交给周泽楷，并嘱咐道，“这上面装有定位系统，先生若有什么吩咐，只要在这上面按一下红色的按钮，便会有人前来。”
　　周泽楷捏着小黑盒，突然有种穿越的感觉。
　　一个古色古香的地方，突然来这么一个高科技的东西，有点不太适应。
　　因为不太适应，周泽楷又不说话了。
　　“书籍在阅读或外借期间如有损坏，那可是要按原价的五倍赔付的。”书童这次倒是淡定了，伸着五根手指，满脸笑容，看着就十分专业。
　　到此，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书童见周泽楷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言，告辞转身，干脆利落。
　　只是，到了楼下中庭，书童恰巧遇到前来巡视的老板，便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老板，我刚接待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哥哥，一看就知道是老板你的菜，只可惜，小哥哥少言寡语太高冷，老板你一定HOLD不住，会被冻伤的。”
　　老板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身上也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一看涵养就不低，而且笑起来还特别好看。所以当他听完书童的吐槽后，也只不过淡笑着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负责登记的书童在见过高冷的大帅哥，又见了老板的笑容后，不禁开始怀疑，这究竟是深夜书屋还是深夜相亲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