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不和（双重生）》妄宁

55、凉州行（二）

　　程睦打探到萧君白住处，进门的时候发现还有其他人来悼念，萧君白在灵堂微弓着腰同人说话，远远望去，好像又高了一些，脸上却格外瘦削。程睦没有贸然进去，到街上站了一会儿，直到门前不再频繁的进出人才入内。

　　萧君白显然很惊讶他的到来，愣在那里甚至没有起身，也没有热茶，程睦垂手在灵堂门口站着，只在开始叫了句“萧君白”就没了下文，一年前萧君白让他喊他名字，第二遍整整迟了一年。

　　萧君白晃过神来才要起身，但整个人踉踉跄跄的，没从跪的麻木里缓过来。
　　“再怎么难受也要注意自己身子。”程睦虚虚碰到他的胳膊，却没直接挨上去，萧君白抬头，眼底布满青黑色。
　　“他走了很久了，这里也不是他惦念的家。”萧君白遮遮掩掩，声音也虚弱。

　　“你瘦了。”程睦不想问萧铮是怎么死的，不想问被俘虏之后是怎么杀的将领，不想问这次有了军功能否直接入朝，不想问到底怎么打败北契的……“大昭这段时间整顿的还不错，你好好养养身体，院子里挺冷清的，多添些小厮吧。”后面还要办丧事，没有长辈留下来，看样子青州萧家可能真的是人丁稀薄，他们这个年纪哪懂这些红白事。

　　“嗯，我打算把萧铮葬在白鹭岭，我母亲从前来过安远城，赞叹过那里的风景。”语气平淡，似乎没多少波澜，好像一切都可以承受，“你要春闱了吧，我这次只能靠军功谋个职位了，征远将军人很好，应该会求皇上带我再回凉州，不然我在孝期就要饿死了。”

　　仿佛前一眼还是个少年，下一眼已经是要考虑柴米油盐的大人了。萧君白如今十九，如果不是瘟疫不是打仗，去年他们就该参加科举然后从不知道几品官开始漫漫升迁路，可惜灾难一环又一环，终于将现实翻了天。

　　“你……”程睦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一走，萧君白不知道又要去几年，或者作为驻军，或者……刀剑无眼，程睦脑子里翻涌着很多话却吐不出来。

　　“这样也挺好的，我就是参加了科举，也不一定有什么成就，倒不如现在这样，无战事就操练，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我爹也一直希望我走武将这条路……他……”萧君白经常直接喊他爹名字，很少吐出“爹”来，这一喊，有些东西彻底藏不住了。
　　“失态了。”萧君白侧了侧头想掩饰，那泪甚至没有在眼眶里打转，甚至眼周围都没有泛红，就这样突然冒出来。

　　“萧君白，这样不好，都不好，你哪里觉得好？”程睦掰住他的脸，红得夸张的眼睛暴露无遗。萧君白身上原本活络的少年气全没了，如今就像一个被命运牵着走的布偶，他担心那么久，他盼了那么久，等来的是他一句挺好的，再回到凉州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统统不好！”
　　程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很想哭，毁了，他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眼前这个人的人生毁的却比他还要彻底。当时他们两人没收到公主围猎会的帖子，萧君白还曾说要升官发财让萧铮卸甲归田数钱玩，才不理睬这些大户子弟抱团的游戏，等他赚够钱就不干了，他爹怕他战死沙场，他虽然想报国，但是万一哪天马革裹尸，萧铮铁定饶不了他。之后就去江南开一家书画作坊，他画画，向程睦要题字，日子滋润幸福。

　　程睦没忍住，身上冷，鬼使神差般放完狠话愣了一愣，对上萧君白诧异的目光后就抱了上去，好像是安抚他，又像是安抚自己，“萧君白，我现在唯一的庆幸就是你活着回来了，其他的我觉得都不好，所以，你别说了。”
　　程睦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在发抖，萧君白没有动作，两人的耳朵无意间碰了一下，程睦想要放开的时候，萧君白的下巴却突然落到他肩上，腰上也环了双胳膊，顿时程睦就没了动作。

　　“程睦，我什么都没了。”声音哑的让听到的人悲哀，话后伴随着微微的哽咽，萧君白的身子很沉，似乎要倒在程睦身上。
　　程睦抖着手轻轻拍了萧君白两下背，眼睛一闭，轻轻地说：“你还有我。”

　　程睦不知道两人是从什么情况里分开的，脸上是潮湿和热意，泪水没来得及抹掉，因为几句话几个动作，程睦彻底把一锅热水倒在了自己脸上。此后萧君白送灵、入葬，程睦都以好友的身份陪他一起完成，一直到了三月末，程宽凭着关系才把程睦送到周楚鹤家里听讲习，只等着最后的殿试。

　　程睦“文曲星”的名号也早就传到了皇帝那里，皇帝也许是为了好兆头，也许是为了嘉奖程睦在瘟疫里的贡献，不仅给了他状元的头衔，还破格让他直任正五品翰林院编纂。要说十七岁的状元大昭国确实能翻出三四个来，但十七岁的正五品却一个也没有。

　　程睦听到了武状元给的职务是青州布防使副使，只是个初初七品官的时候，眉头一皱，萧君白的官定不能比状元还大了。

　　少年状元风光肆意，满街撒着讨喜气的糖，身上的大红袍子衬得人唇红齿白，少女们拥挤在城楼上扔着罗帕花朵，而街边却默默站着个人，脸上稍微恢复了血色，在阳光下陪着他的马一路慢慢地走。程睦将手里的糖一块一块抛出去，萧君白手长身子也高，接到不少，没接到就蹙着眉一脸无奈的样子，一直到程睦摊手表示已经没有了。一路无言，就这样走完，一直到程府时萧君白才停下来，嘴里含了一颗糖，同他挥手作别。

　　程睦回首看萧君白离去的背影，孤孤单单。一直以来都是两个人一起走的路，现在只有萧君白自己一个人消失在街角。历来将士多坎坷，程睦却挽回不了，他知道，萧君白没有其他更好的路。
　　又是一年春色满园的时候，安远城迎接了一位传说中的少年将军，云州方信，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程睦找到了挽回的办法——扶持一个新皇帝，让晋升的脚步加快，让他有能力为未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为未来求一份坚实的保命符。所以方信要做的这件事情得到了程睦的帮助，谢文泽前进的道路愈加平坦。
　　……
　　程睦朝着墙壁躺着，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从那个到处动乱的春天，到街角的离别，如今他和萧君白还在同一处。

　　“对不起，我明明知道是你我还……你要我怎样都行，程睦，我太不像话了，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萧君白语落起身，床吱呀一声响，全身像是坠入冰窟窿一样冷，只有脑子热得不像话，脚下像是踩了棉花，最终，身子不听使唤地迅速后仰。

　　“萧君白！”背部撞到床柱上，一阵很大的闷声。程睦没心思再躺下去了，赶紧起身把床头的蜡烛点上。萧君白嘶着冷气，瞧样子估计是摔得不轻。

　　“你别打灯啊，我……”萧君白低着头不敢看他，还准备起身。

　　程睦大力气地拉住他，过大的动作让烛光一颤，“你这幅身子骨没你以前结实，大晚上酒都没醒，别乱折腾。”程睦身上一样带着酒气，好在喝了几次酒，心里有了深浅，如今倒是不算醉，但听了萧君白的话，饶是他再镇定也不可能了。

　　“你心疼我？”萧君白回过头来，脸上带了些不明的喜悦。

　　“是。”程睦没有犹豫。

　　“程睦，你会对我说谎吗？”萧君白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程睦有些紧张，只能盯着那跳跃的烛光。

　　“那我亲你，你气我吗？”
　　“不……气。”

　　“那你觉得我恶心吗？”
　　“不觉得。”程睦老实回答。岂止是不恶心，他想了很多年，比起和萧君白斗嘴，其实他的嘴更适合亲吻。

　　“我受伤那次夜里，我抱你，你知道对不对”
　　程睦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但不好意思回答，抿了抿嘴。

　　萧君白回看他，程睦却不与他对视，脸上染了红晕，萧君白却步步紧逼：“那，我其实和周兰甄是逢场作戏，你信吗？”

　　“嗯？”程睦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萧君白将他散乱的头发别再脑后，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地看着他。程睦呆了，萧君白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明明以为只是自己求而不得，不，应该是“不求也无法得”。

　　“程睦，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真不知道我的心思？不是文曲星吗，为什么看不出来？”萧君白凑近他，酒气依旧，但眼神却清明着，程睦没从痴愣里走出来，不知道如何言语，不知道如何行动，甚至不知道萧君白为什么这样问他，萧君白轻轻揽住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挣开，温柔又禁锢的怀抱，带着一些湿气，哑哑的声音呢喃在耳边，“再来一次的话，程睦，你会怎么做？”

　　萧君白再一次吻过来的时候，程睦的眼睛都没能合上。如果说第一次的亲吻是放纵，企图一觉醒来埋在心底，那么第二次的亲吻就太过清醒，谁都没办法抵赖。本想轻轻触碰，但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开始忘乎所以，尤其是萧君白，所有的痴念、不甘、恐惧都在那一刻消亡，只剩下不顾一切和横冲直撞。
　　这场亲吻绵长而窒息，萧君白的手最后如愿以偿的到达了程睦的腰间，中衫不知道遗落在了哪里，皮肤有了一点薄汗，纤细而滑嫩，稍微往下一些，一个灵光，萧君白忽然想起来眼前的人只有十五岁，而且这幅身体的名字叫周叔青，就算借着酒劲也不能太混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前他还确定程睦在他怀里，把他抓在衣服上的手拿开，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

　　“公子？公子你醒了吗？”齐墨敲着门，门内的程睦先听到了声音，还没能把萧君白叫起来，齐墨就出现在了床前。程睦撑着身体，被子滑落，没有衣服的遮盖，一旁的萧君白胳膊还搭在他腰间。

　　“你……”齐墨傻眼了，往后倒退到窗子边，看到要进门的周璞，把他推了出去，“出去，出去，公子……公子们在穿衣服。”
　　“那我服侍公子穿衣服怎么了？”周璞在门外吆喝。
　　“就是不许进去！”齐墨抓着门不依不饶。

　　萧君白被吵醒，蹙着眉起床，睁开眼就看到光着膀子的人神情呆滞。少年气的脸有些苍白，眉毛英气里又有些温顺，嘴巴晶莹红润，还有……打眼一看就知道密密麻麻的旖旎吻痕。顾不上宿醉的头疼，萧君白脑子一下子炸了，记忆的片段冲撞着他，自己昨晚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好像干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还好吗？”萧君白起身，感受到了皮肤接触湿冷空气的感觉，瞧了下自己的状况，立即咳嗽起来，乱抓起床上和地上的衣服。
　　“齐墨看见了。”程睦呆呆的说。

　　萧君白抱着衣服都放在床上，也有些手足无措，“不要紧，程睦……”话没说完，程睦拉过被子蒙住了头，一截后腰还露在外面，瘦小的身体上骨骼清晰好看，萧君白看得有些呆，但大早上的清冷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磨蹭地穿起衣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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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锁了我去，所以迟了点~
真的只是露腰，那如果衣服描写是露背的还不准写了吗？？？？？我改了两次了，没法改了真的！
写到这里应该算是留个悬念和给半个完满吧。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鞠躬~之后更新要看实际情况，大纲在，我相信完结木问题~喜欢的就收藏欧，不坑！假期结束~
接下来有但不仅限于的篇章：
凉州行：夺回凉州+前世凉州的事情，程睦究竟为何娶妻
云州梦：会有一段家族的故事+方信的秘密
入朝：这次我们的文曲星会有怎样的成绩呢，萧君白的为官之旅会不会多磨难？
殷勤：怎么灯下黑，这是个问题
逆转：这其实是爽文
分崩：你以为的盟友可能是你的对手
搞死半个朝廷的两个人来了嘿嘿
其余···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