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339、第三百三十章

　　等了很久，夜子郎没回家。
　　我静静地窝在窗下的长凳上，问着药柜里飘出来的药香，默默想了许多。
　　实在是我不好，明明已经把整颗心都给了他，却总是说不出口。我害怕走出这一步，去明白，去懂得是会让人疼的，我怕一说出口，以后要是疼了，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要放下，可就难了，就像现在的夜子郎一样。
　　我纠结了好多年，有时候也被夜子郎几句话说得脑子混沌，此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胡思乱想着，想来想去还在怪自己。我在想，夜子郎他不是因为昨夜的事生气，是玉儿回来了，我只顾着玉儿，他失落了。
　　我总不能把玉儿赶出去，我两个都想要，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既没有接受他们会争吵的准备，又没办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会回来的吧？
　　我这样想着，起身去灶房和了一碗玉米面，剁了些酱肉丝，等我烙好玉米馕的时候，臭狼就回家了，我还在馕里加了酱肉丝，他很喜欢的。
　　我跑着去告诉玉儿：
　　“爹爹现在，知道什么是爱了，等你狼爹回来，你让着他好不好？爹爹现在很爱他，心口像针扎一样…”
　　我说，抓起玉儿的手贴在我心口前，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失望，只是不一会儿又笑了，笑着说：
　　“只是现在而已，不是永远。”
　　我转过身避开了他的目光，咬牙道：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到他，见不到他我就会去死，溯儿我也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我死了，臭狼会来寻我。你或许觉得我心狠，可我不是头一天起这样的心思了。玉儿，乖乖待在家里，爹爹去把狼爹找回来…”
　　话落，我跑出门寻狼去了。
　　会去哪里？割点儿兔草，他能去哪里？我寻去田边，田边只有野鸭。寻去山林，山林空有鹧鸪啸。寻去溪边，溪边两道芦苇有七尺高，什么也看不到。
　　快找疯了，路过短亭，再往前走三里地就是旧家。我本想回旧家歇一会儿，谁知道旧家大门敞着，堂上却空落落的。
　　臭狼肯定在屋里待着。
　　我往前走了走，走近一步，哭声就小一些。臭狼抱着双膝坐在床角，眼角湿红。
　　“臭狼…”
　　我缓缓地向他伸出了手，手心朝上，希望他能牵紧我。可是夜子郎闭上了眼，似乎不太愿意见我。
　　我的心脏终于疼痛到极点了，一口瘀血不受控制地喷涌出来，贱脏了床榻和墙面。
　　“岐儿！”
　　夜子郎疯了般，听他这样叫唤，我心里顿时便稳了七分，于是更不惜面子，气喘吁吁地抓紧心口闷声□□起来：
　　“疼…里头…绞痛起来了…”
　　话落，我将身子往他怀里凑了凑，夜子郎果然将我抱下床了。
　　“我要死了，玉儿，我要回家看玉儿…溯儿…我的宝贝女儿…”
　　我的疼痛并非是装出来的，心口实实在在的抽疼，只不过原本还能忍的，还能装一装，谁知夜子郎急过头，两只手擒得我骨头生疼，出门时还差点儿摔了，把我吓得心口闷闷地被锤子锤了似的疼。
　　路上，我也说不出话了，夜子郎都被我骗回家了，我不演了，叼着他袖子上的褶皱闭目养神。
　　夜子郎也没说话，可见是真着急了，身上又没带丸药出来，怕再巅着我紧赶也不是，慢赶也不是，好一会儿才走到家。
　　“玉儿，快拿救心丸，快！”
　　夜子郎边把我抱进屋里边催促玉儿，玉儿拿了药也跑过来了，皱着眉苦得不行，直问他：
　　“我爹爹可以吃这种药吗，吃了不好怎么办…”
　　夜子郎二话不说，甩开罐盖就往我嘴里倒了两颗，我再不起身就呛到了，忙从桌上抓到了溯儿的水壶，拆掉吸管盖猛得喝了半壶。
　　“好了，吃了药就好…不折腾了…”
　　听夜子郎说话，有些颤抖。我真该死，真的吓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别过脸低声说道：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的脸皮太薄，夜子郎也看出来我还有话要说，忙把玉儿支开了。从抽屉里拿了张整钱让他带着溯儿去街上买羊毛线，他要给两个姑娘织毛衣的。玉儿站在门口看了看我，又问道：
　　“可以不去吗…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去吧，你看溯儿知道要出去买东西都知道去穿袜子了。”
　　夜子郎问道，可是玉儿还是站在门口。我紧了紧棉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不去…我一出去你就要欺负我爹爹了。”
　　玉儿说道，我一听就闷在枕头里偷笑。夜子郎实在忍不了他拖拖拉拉，直把他和溯儿往外推，笑道：
　　“欺负他我闲的，还嫌他不够难受的快出去，买完快回来。”
　　不一会儿，夜子郎回屋了，握着我的手说：
　　“以后不闹了，我不知道你会出来找我。”
　　“哈，我出去走走，顺便去找你的。”
　　夜子郎低着头，一副温情的模样把我尴尬得不行，说是尴尬，其实是不好意思吧！腻歪！
　　原本想和他说的话，到了嘴边就这么憋回去了。我心口已经好多了，玉儿那么怕生，我有些担心他，便道：
　　“咱们去找崽子吧，从来没让他出去买这些东西。”
　　“好。”
　　夜子郎点头，拿了溯儿的外衣我们就出来找玉儿了。远远地我们见到玉儿站在路边把溯儿抱在手上抱得紧紧的，东张西望地找不到店面，我忙跑上去了。
　　“玉儿，爹爹来了，爹爹带你去买，买个喜欢的花色让你狼爹再给你织一件儿。”
　　我道，后头夜子郎跟上来了，惊讶道：
　　“这么快就能跑了，好得这么快？”
　　我总不能说方才有一半儿是装的吧！忙喘大气，指了指前面那家纺织店，慢道：
　　“是这家吧？”
　　夜子郎看了我一眼，迟疑道：
　　“你失忆了吗？”
　　我摇头，牵上他的手往前走。夜子郎怪怪的，一直在打量我，好在我们到店里去他便只顾着挑花色和纽子了。给宝儿挑了两团紫色的，一团嫩黄色，给溯儿挑了水红色和浅绿色的，玉儿自己挑颜色，挑了那种木头棕，夜子郎帮他挑了个浅蓝色，笑道：
　　“不要那么多老气的，狼爹给你织件儿背心和衬衫搭着穿。”
　　语罢，夜子郎包了大包小包拎着了，剩下十几个零钱给玉儿拿去买东西吃了。
　　他还不好意思去，我只好和他去买。他看了半天，买了半斤芋头饼吧，里头就是芋泥，回去路上吃了两口不吃丢给我了。溯儿也不吃，指着岸边说：
　　“哥哥去玩。”
　　她很黏玉儿，臭狼说道：
　　“要回家吃饭了，不玩。”
　　她不怕了，抓着玉儿像是找到了靠山，说：
　　“玉鹅带我玩。”
　　吵吵闹闹的，最后还是一块儿去岸边走走。玉儿带过宝儿，抱着她也不嫌累。溯儿指着小溪里的石头，笑着说：
　　“有小鱼，棪子有小鱼，宝鹅有小鱼。”
　　“你看她还记得。“
　　我笑道，她都记得谁家里养了鱼。
　　其实带三岁小孩挺无聊的，玉儿走了一会儿也累了。夜子郎数着袋子里的毛线球，已经在想怎么织花样了。
　　“回家好不，回去狼爹煮饭饭，你和哥哥要吃饭饭。”
　　我哄道，溯儿没吃点心可能这会儿也饿了，便要回去了。
　　玉儿话很少，到家后不敢看手机，怕没电了，说充电宝就剩充一次的电，最迟后天就得出去了。
　　我不敢再留他，宝儿上学，万重山下班后也是疲倦，不知道有没有好好辅导她作业，也不知道早餐有没有来得及给她做，我也不忍心，便告诉玉儿，什么时候出泽我把他送到东城。
　　就这样，这顿饭我吃得贼慢，好像我吃的慢一点，玉儿就晚一点离开家。夜子郎煮了红枣银耳羹，主食是豆芽肉丝面皮，不辣的，两个孩子都爱吃。玉儿快吃饱的时候说：
　　“要是每天都在家就好了，爹爹和狼爹会一直照顾我。”
　　我听得心头酸疼，觉得自己还是偏心溯儿，便问道：
　　“能住在一起是最好的，可是你成家了，爹爹很犹豫要不要把溯儿给你狼爹照顾，我去东城照顾你…”
　　话落，只见玉儿摇了摇头，推脱了。
　　“算了吧，谁上班儿不忙的，有空我就回家，不用专门为了我不照顾溯儿。”
　　夜子郎也说道：
　　“你爹去外头也就住十天半个月，久了他会闷坏的。你别看他老是什么都不管你不说你，那是有我开口，我不在就轮着他说叨了你信不信。”
　　“我信啊，他不说，他悄么声儿和人生气，我受不了。”
　　玉儿坦言，我听了没觉得不舒服，只觉得好笑。好笑的这个点就在于，他们说的全都是真的。我的嘴是整个家里最懒的东西，我宁愿动手也不愿动口，当然，这也是我不喜欢万重山的原因之一。口舌好的人，他必定心肠九曲，把握人心易如反掌。
　　“你看你爹爹还笑，这是被我们说中了。”
　　夜子郎又这样说，我直接破功了：
　　“就是，你们说的对，我确实懒得说人。人家不是说忠言逆耳吗？我怕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