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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第二百八十一章 ...

  •   “狼怎么会不怕孤独,狼是最怕孤独的畜生了,岐儿,等我回来。”
      臭狼去神山了,留下来这句让我安心了不少的话。
      臭狼不在的第一天,药晒干了需要收捡,溯儿只是三餐便让我心烦,幸好棪子来帮忙。他原本是来帮忙剪药的,一看到溯儿就和她玩儿去了,所以变成了他带溯儿。
      臭狼不在的第二天,我发觉我有很多事儿都没做,菜地里该下肥,我给忙忘了。养的两只小鸡说要杀了给玉儿送去吃,也没时间。快春年了,需要提前打扫家里,溯儿一手拉着我的拖布头,跟着我满地跑,根本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棪子将她带出去哪里走走,我勉强能拖一下地。
      臭狼不在的第三天,溯儿已经习惯开口唤不到狼亲,我偶尔在她面前提起臭狼,她只是怔住了一下儿,随后便淡淡说道:“狼亲没有了,不见掉了。”
      午后棪子会回家去,家里只剩我和溯儿,一个和我说话的都没有,手机没什么能看的,我无趣到翻起臭狼常看的一本杂记,每翻一页,页码处都有几个字在哪儿。
      ‘六月初三,好。’
      ‘六月十六,幼子拖磨,辛苦。’
      ‘七月二日,疲乏,幸有狐狸相抱。’
      ‘七月初五,累人。’
      ‘七月初六,累人。’
      ‘七月初七,总有人要一走了之。’
      ‘七月十二,他不要我。’
      ‘七月十六,怎么,难不成我不会生闷气?’
      ‘七月十七,只有溯儿真心对我好。’
      ‘七月二十,罢了,求什么情投意合。’
      ‘他走了,棪子骂我,我怎么他了。’
      ‘族长骂我。’
      ‘菜婶儿骂我。’
      ‘破店,说岐儿坏话,我给他做小,管别人什么事。’
      ‘我要不是泽主,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他不要我了,玉儿骂我。’
      ‘玉儿骂我。’
      ‘棪子和他先生一起骂我,再也不和他们一块儿喝茶了。’
      ‘伤快好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我跪在月下一夜,求月神指引明路,就为了找你。’
      ‘玉儿骂死我了。’
      ‘心态,极好。’
      ‘玉儿说,他是为了我好。’
      ‘被伺候着,舒服。’
      ‘我勾引他,他动心了。’
      ‘他离不开我。’
      ‘玉儿嘴真毒。’
      ‘玉儿怎么还不回去。’
      ‘玉儿买的冻干,好吃。’
      ‘与狐打理家事,儿留在巽风泽怎么就委屈了,偏偏回去。’
      ‘对影成九人,儿返,狐哭。’
      ‘今日,狐溯意吃了没烤熟的地瓜,无事。’
      ‘今日事今日毕!已做好冬季防备。’
      ‘儿,汝亲挂念,不食不眠。’
      ‘小狐狸都知道我委屈,大狐狸还一个劲儿揪我尾巴上的毛。’
      ‘天广地阔,双亲远走。新岁又至,惟余君同女热闹。’
      ‘此身非常,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无便无有,只愿我爱康乐,皮毛油亮,手脚温热。’
      ‘哭肿了,真不好看。’
      ‘叫我不动心,不如叫我去死。’
      ‘明日要辛苦,药儿娇弱。’
      ‘他流着汗,是在勾我。’
      ‘他疼爱我,他不信神,他只是信我,信我能平安回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此刻多想在他怀里,睡到天明。’
      ‘我怎么不好?明明是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想过会被神山的人下手。女儿这样年幼,他该多辛苦,以后的日子他该怎么熬,他又不像我,能从一个健壮人熬成老黄瓜。’
      我的手,抖得不能再抖了。
      ————————————————
      这七日,我不知是如何熬过了,只知道自己看开了。臭狼实在不得已,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今后别无选择。我们不能埋怨,因为巽风泽给了我们立足之地,让我们在这里扎根,让我们吃得饱,穿得暖。
      所以,臭狼的付出,神山看到了,给予我们开垦的权利。臭狼失忆了,他们没有把我的臭狼还给我。
      是夜,近子时,我抱着女儿站在月下,等待彩云仙子将他带到巽风泽。不过半个时辰,臭狼被她牵到了花街了。远远地,我见到臭狼孤独地站在街上,两眼空洞,不知所措地在街心晃悠。
      我不能哭,我尽量做好以后要照顾他的准备,勉强告诉自己,臭狼他或许没有自理的能力了。
      我该唤他什么,我很纠结,我该唤他什么才对他公平?
      臭狼,就还是臭狼吧,唤别的他怎么肯让我骗回家里。
      “臭狼!”
      溯儿和我一起飞奔过去,原本已经在我背上睡着了,见到了臭狼,直从背兜里爬了出来。
      “狼亲!鹅!亲亲!”
      眼前的大傻子换了身行头,绑着一头高束的马尾,看着却不聪明。只见他挠了挠鬓发,一双突眼睛看起人来。
      “彩云说会有人来接我回家,请问是您吗?”
      我担心了七日七夜的人,我不敢抱他,只能轻点了点头,害怕吓着他,只好把溯儿放到他怀里。
      “是了,你还认得这崽儿吗?她着急找你。”我道,手痒痒的,想牵他。
      “我不认得。”
      臭狼是不是有病,溯儿也忘了。我没放弃,继续向他释放对他来说或许是爆炸式的信息。
      “她是你女儿。”
      “那你是?”
      炉头脑袋,怎么又有这么多话…
      “我是她亲爹。”
      “你真好玩儿,一个孩子怎么有两个爹的,她娘呢?怎么把孩子放这儿。”
      气不过,进门直将他踹到了床上。
      “夜子郎!你怎么能真的把我忘了!”
      我道,其实已经气得喉头反酸。只是,谁能想到对面那只死臭狼竟然哭了,还边擤着鼻涕边擦泪,委屈着:
      “你倒是说,你是谁!你还住在我家里。”
      话落,那人还闻了闻床上的两个枕头,忽然又喊得五雷轰顶般:
      “快,我要死了,要死了!”
      溯儿比我着急,抓着他的胳膊不敢拿开,我看着像是脑袋快炸开了,顾不得那么多,便去抓药煎了。
      煎药小半个时辰,那个人被溯儿抱着嗷嗷叫了半天。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让我死!’
      匆匆倒起药,端过去也不自己喝,只哀嚎:
      “她抓着我,我怎么喝!”
      我也无法,抓起溯儿便往门外走了。
      “诶!你去哪儿啊!”
      这人还有力气追上来,竟然又把我怀里的溯儿抢走!
      “你别吓着崽儿,我给你熬药,不然你死在这儿,旁人以为我医死人了。”
      实在叫人头疼,我只能将他带回屋里,又好生喂他吃药。
      “夜子郎,你还记得你是个行脚医吗?记不记你教过我什么?”
      我问道,不想他嘲笑我:
      “记得啊,我是头疼,不是傻子。虽然你这碗药下得猛,可是我的枕头上都是你的味道,我…我相信你!”
      我哪里还有和他争辩的力气,只笑道:
      “那明天的药你自己煎。你把我忘了没事,还记得怎么给人看病就行。现在夜深了,喝完药就睡吧。”
      一勺苦药汤,吹凉了喂进那个人嘴里,不知是何滋味。
      “你能抬起头吗?我觉着你特别面熟。”
      我照样低着头,只把勺子伸过去,溯儿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背后打了他一巴掌,害他原本就疼的脑袋更晕了,抱起头直哀嚎。
      “哎呦,哎呦,我要疼死了。”
      药已经喝下去,我也算完成任务,抱过溯儿问道:
      “那我打她?”
      臭狼一听忙又将她抱了过去,苦笑道:
      “我不疼了,我不疼,不打。”
      “我已经等了你一天了,我先抱她去休息,你别乱走,过一会儿也该睡了。”
      我道,刚站起来又被他拉着坐了下去。
      “我虽然不记得你,可我知道,你一定是我的什么亲人。那里不是还有一张小床?我去睡那儿,你和孩子睡这儿。这天儿这么冷,你在外头是不是等了很久?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街上了,如果记得走回家就好了。这么一折腾,我也不敢睡了,崽儿吹风了,发热怎么办,我…”
      没变,还是那么唠叨。
      “怎么哭了?别哭,我…我一看到你哭,我这里就要疼死了!”
      他叹了口气,像是大不顺心,一点儿避讳也没有便牵着我的手往他的心口抚去,他的手冰冷,心口却温热,害得我更止不住泪。
      “岐…岐儿,你是叫岐儿吗?我觉得你,特别面熟。”
      他道,一手将溯儿抱到了里边,一手又钳着我的手一定要让我抚着他。我实在难忍痛楚,胸口一疼便一拳打在了他肩上,谁知他竟是早就知道我会靠过去,一把将我抱紧了,只问道:
      “我知道了,你叫岐儿。不哭,你告诉我,你是我的什么人,你一个男人怎么会带着孩子住在我家?”
      我想也没想,直回他:
      “我是你祖宗啊,臭孙子。”
      我原以为臭狼会生气,说我占便宜,没想到他真的给我跪下来了,直拜了一拜:
      “祖宗,祖宗爷爷。”
      真莫名其妙,我被他这脑袋逗得发笑,他也站起来,跟着笑:
      “好了,终于哄好了。岐儿,不要哭,我知道了,你在我心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现在我一样能想起来。我只是头疼,好像自己去过一个什么地方,可我知道这里是我家,我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儿子好像不待见我,也不在家,儿子难道也是你的儿子?不过他们应该都不是我亲生的吧。”
      原本也没什么,我都想哄他睡了,可是一听他这么一说,我都替玉儿委屈。
      “亲不亲生的,你见了他就想起来了。不过玉儿好得很,给你买了衣裳,还给你带了那个脆脆的风干肉吃,你喜欢吃兔耳朵,他怕你油盐吃得太重,给你买了冻干的,可好了。”
      我说,忙把他塞进了被窝。他倒是还不肯休息,脑子里一直在想些什么,盯着我不肯睡觉。
      “对了!大门!大门没关,不能不关门!”
      臭狼疯了一般冲出去了。我跟在他后头,听他念叨:
      “不能不关门,孩子小,不关门野物会跑进来。有一次我没关好灶房那个小门,我就…”
      我简直不能冷静,这不是前几日的事吗?那时候他没关好门,害得溯儿被鼠狼吓着,差点儿把魂儿吓丢了,他还记得,他还记得!
      “你就怎么了?你再想想…我特别想知道…”
      我道,忙又牵他去灶房看那个门,只可惜他一走到灶房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摇了摇头说道:
      “就…不记得了。”
      话落,他又抓起我的手看,东瞧瞧西瞧瞧,不一会儿便问我:
      “我以前经常牵着你吗?”
      我好难受,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臭狼现在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要问,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不会伤我的心。
      我将泪吞下去了,牵着他走了一圈楼下,走到楼上时,臭狼突然指着地席上的小茶桌说道:
      “岐儿,这里也很眼熟!你可以陪我坐下来吗?”
      他这样眼睛眨得圆圆的,叫人觉得又乖又可爱,我怎么也不能对他说‘不’,忙点头了。
      “我记得玉儿那屋还有棉被,我去搬出来,咱们在这儿睡吧!”
      这人想一出是一出,我忙拉住他了,狠道:
      “不行!溯儿醒来看不到人怎么办?她会哭的!给吃糖都哄不好!”
      “我就坐一会儿,一会儿就下去了。”
      臭狼沉默了,靠在墙角眯了会儿,忽然问我:
      “我记不太清楚,请问这地方之前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臭狼看起来像是明知故问,骚味儿这么大呢。
      “我不知道!”
      我说,直甩开他下楼了,谁知他因此恼羞成怒,真去玉儿屋里抱了张被子,转头就在墙角睡上了。
      地席是棉花和棕榈打的,根本不够暖和,他这么一趟,简直是在威胁我。我能怎么办呢,他是还得吃药的人,怎么能让他着凉。
      “你起不起来?”
      我问道,这回已经彻底掀掉了被子,只见他叹气:
      “我和你下楼,明早醒来,你还会在我身边吗?我记得,你是一个会让我伤心的人。”
      “不会!你得在家带孩子,我不会离你太远的,人总有些事得做。”
      我简直斩钉截铁般向他保证了,叠好被子,即刻牵他下楼,又好生把房门锁上,笑道:
      “我不会让你伤心的,你信我,就像信你祖宗一样,成不成?”
      他也不和我客气,躺到了床中间直掀开被窝朝我打了打招呼:
      “来,仔细说说怎么个信法儿。”
      我没理他,只是坐在了床边,他不高兴了,又抱着棉被一脸不快,然后,然后他就哭了。
      这期间,我没再和他说话了,只是抱着他睡,他抽泣着,只闷道:
      “你不要走,我就想被你抱着。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知道的,你一定十分在意我,否则也不会寸步不离地在这里。你等我好不好?等我想起来,我明天帮你带孩子就是了。”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还是臭狼,我也还是岐儿,溯儿还是叫你狼亲,我们记得就行了。”
      我小心抚了抚他的额头,想不通他怎么突然激动起来,抓着我的手腕反驳道:
      “你唤我唤得这样亲昵,想必你我平日里都不曾分开,如今我什么也不知道了,你怎么还愿意住下来?亲兄弟不都是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么?”
      有一瞬间,我觉得臭狼是故意的,只不过我怎么会如了他的意?
      “可是这里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你赖在这儿不走还有理了?好好地把人家玉儿收好的床铺打乱了,你得去收拾,要不那崽子回来会不高兴。”
      我道,忙躺进被窝里了。看溯儿也不大高兴,埋着个脸生闷气,说我顾着说话,不和她玩儿。唉,现在终于能好好哄她了。
      “你…你以前也是这样嘴毒,说不定就是这样才被人忘了。”
      瞧他那个眼神儿,似乎是盼着我生气,我偏不,我偏偏挤出来几滴泪,偏偏就侧过身闷哼。
      “你怎么又哭了?不能哭啊,人家会你丢人,我给你认错了,你转过身来,让我仔细地瞧一瞧,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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