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249、第二百四十二章

　　宝儿放假了，想着她回家避暑能练练字。恰好附近安装了信号塔，玉儿也带了电脑回来与我们同住。
　　万重山不在，玉儿大概是无聊，到家三天一动不动地坐在屋子里看电脑。
　　三十三岁的人了，早上六点起不来吃早饭，硬生生睡到八点多。日头正大，楼下凉快，我们碾药切药他依旧抱着电脑在一旁，哪怕是到我身边说几句话…宝儿都捣乱出一身汗了，他还是懒懒的，时不时放下电脑嚎一声：
　　“爹爹！我想吃冰棍儿！”话落，两条腿横在路中间，差点拌得我狗吃屎，我见不得他不动，狠抓起他的后脖颈，骂道：
　　“不能吃，你再这么坐着爹爹就把你轰出去，一回来就坐着，你看看宝儿！”
　　说完，地上的溯儿也站起来朝他吐舌头，随后又跟着宝儿鼓捣一堆玩具。怎么个鼓捣法儿？从门口到楼梯，各式各样的、大小不一的、五颜六色的，全被她们排成几条长虫横在路上，一听声音，元宝也抱着他的君儿来玩了。
　　君儿和溯儿一个还坐不太稳，一个走三步摔两步，溯儿叽叽喳喳地指着人家的胳肢窝，君儿就笑得呼哧胳膊。两只都是小狐狸，大概能听懂。宝儿玩疯了，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堆瓶瓶罐罐的碗盏酒杯的摆了一地，玉儿这才起身活动，抡起扫帚就往她腿上打。
　　“收起来！收不收？”
　　“三…”
　　未等二字，宝儿已经收好，又重新搬回了楼上。下来的时候一脸颓丧，不玩儿了，小脸涨红，看元宝这个生人来了害臊得躲到玉儿身后。玉儿心疼起来，直护在身前坐下，看她腿上被扫帚划出来的细痕直叹气，教训起来：
　　“以后吃饭喝水的家伙不能拿来玩，好不好？”语罢，他又认错那般盯着宝儿，只听宝儿哼了声：
　　“好啦好啦，爸比不要生气嘛，而且…我是陪溯儿一起玩儿，她喜欢玩儿。”一边女儿，一边妹妹，玉儿无奈，带她去清洗了小腿上的血渍，心里愧疚，待在灶房里好半天才出来，变着花样准备了一盘水果。造型独具匠心，小番茄被竹签叠成兔子，加上水果萝卜，五角星的是杨桃。我家宝儿不是那么爱计较的，平日乖够了，她也知道会挨打，就是不怕，一定要随着自己的心来，这点倒和我很像。
　　臭狼忙着切药，我又得准备溯儿的吃食，只好放一，二，三，四个人坐在地上喝茶吃点心，好不容易闲下来，脑袋却沉甸甸的…两眼一黑了。
　　那一刻，我有过一点害怕自己撑不下去。这两年气温越来越高，我实在不适合在新家居住。这房子旁边没有高墙遮挡，独吸日光，天黑了还是热气腾腾，外墙是竹排也不够降温。要知道，我从前在旧家最多是一天出一次汗，在岐山雪化了也还有脚下的冰，十分舒适，也不会打湿毛发。
　　人半醒半昏，只知道臭狼往我脸上不断地敷冷毛巾，井水还算清凉，毕竟是地下水，太阳晒不到。
　　“岐儿，你不要睡过去，我给你擦擦身子，听到没有？”臭狼一手揪着我的耳朵，一手扯开我的衣衫，我撑着看了眼四周，还好，我没被人看光，不算狼狈。
　　“溯儿…溯儿…”我使劲抻脖子，见不到溯儿更头昏，只听臭狼急说：
　　“玉儿抱着呢，你一定不能睡过去，我一个人要做饭，那么多药还没理好，还有女儿也要人照顾。今夏药量太多，这两天再不能出货怎么向先生交代？”
　　我不住叹息，想伸手碰碰臭狼的额头却终止了，缓慢诚心诚意地慰藉。
　　“太…劳累…”
　　我困意不减，明明出了一身汗却觉得冷。从前受伤的腿关节好像漏风一样，揣崽的囊袋一缩一缩，时而绞痛，我只是将手轻覆肚皮，臭狼便拿开了，愤愤而言：
　　“劳累？若没有你和女儿，我守着个巽风泽又有什么意思？我要岐儿醒着，入了夜，岐儿才能陪我睡觉！”
　　果然，这位狼王什么都干得出来。一会儿向天而跪，一会儿坐地大哭，什么功夫都有，就是忘了将我裹好。
　　“狼爹，您别发疯了！”
　　玉儿抱着溯儿进来，我生生地扯了把衣裳盖好自己的要位，只见他绕过臭狼，将怀里熟睡的溯儿放到了我身边，又试了试我的额温，声音清亮：
　　“爹爹快好了，狼爹，你快起来看他。”
　　耳边闹哄哄地，我也懒得睁开眼睛。
　　“出去吧，我和你爹爹有话说。”
　　玉儿被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
　　“狼爹，元宝回去了，大门要不要关起来？我要做饭了，吃糖水糯米饭行吗？我切了好多果子…”
　　臭狼正接近我，我忙挥手示意玉儿别再进来。这孩子啰嗦起来能和臭狼比比，我才稍好些没心思想那事，臭狼也只好帮我穿回衣裳。自始至终，我都没再睁开眼睛，太累了。
　　这一歇息，天已经黑了。醒来时玉儿和宝儿坐在身边看手机，溯儿也在臭狼怀里打着嗝儿，一大一小都睡着了。屋内的烛台加了琉璃外罩，灯芯一点火红不再被风吹得乱晃。
　　“阿爷？”
　　宝儿难得声调低了，头一个发现我睁开眼睛，伸手就来捏我的鼻子耳朵嘴唇。
　　“好宝儿，是不是玩了一天手机？”
　　我轻问，小心捏了捏她的两只耳朵，恼得她反手咬我的手背。
　　“没有，才没有。阿爷不能捏耳朵，捏耳朵我就听不见了。”
　　宝儿好像真的被我捏疼了，一头扎到玉儿臂弯里。看她撒娇，玉儿只好腻腻地哄她：
　　“好好好，不疼了，宝宝三岁是不是，阿爷坏。”
　　“我是七岁的大人！”
　　宝儿一害臊什么也不管了，抱走枕头自顾自地趴在窗边看夜空。
　　“爹爹，桌上有糖水饭，药茶也还温着，你可得喝了，不然狼爹心凉。”
　　玉儿说完继续看他的手机，我见桌上的确放着吃食，看着溯儿被臭狼护着有些唏嘘。如今溯儿是我最放不下的，我和她怎么也不能分开的，血缘纽带的另一段被臭狼抓紧，他拼命地想粘上关系，怎么不是为了这个？
　　“抱着抱着就把女儿当成自己的了，若是我和旁人生的怎么办？”
　　我自言自语下床吃饭，玉儿应该是听见了，缓缓问我：
　　“爹爹，这玩笑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臭狼这个人，哪怕溯儿是我偷情偷来的他也不会介意。”
　　“那溯儿真的是爹爹和别人生的吗？”就在此时，臭狼一双眼睛朝他瞪大，玉儿快说不出话了，一把抱过了溯儿到我身边
　　见状，我只淡笑。
　　“玉儿，你不要怕，臭狼不会伤害你。再说了，我再巽风泽…”话音未落，臭狼便抓紧了我的胳膊，一腔泪哭不出来那般看我，嘴角微颤。
　　“岐儿，我才醒来，你怎么舍得我受这样的惊吓？”
　　“怎么也是大夫，看不出来溯儿鼻子眼睛都像我么？”
　　臭狼一听便四脚朝天躺在我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只好将他抱起，看得一旁的玉儿眉头紧皱，
　　“爹爹和狼爹真是绝配，玉儿不敢看，要睡觉了！”
　　“喂，死臭狼，玉儿要睡觉了…”
　　我道，伸手将溯儿的风帽戴好。玉儿抱着她像在抱小猫小狗，我忙挪好，给他们拦腰盖了件薄毯。
　　“岐儿，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门外赏月？”
　　臭狼贴在我耳根子边，总是这样，我也习惯了，随着他，披了条黑色薄纱起身。从内房到门口不过短短十米左右的路，臭狼的手一直紧牵着我。到了门口，我们搬了矮凳坐下，他遥指远处山峰上的一颗亮蓝的星看得仔细，高兴地拍我的肩。
　　“岐儿你看，这样的蓝色像不像水晶？”
　　我悄悄半靠在门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怀里。其实我有些累，总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太多苦难让我绝望。这些话也不好告诉臭狼和玉儿，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堪，只是见过有人就这样愤恨，不堪屈辱地死去，所以害怕。
　　我很害怕，因为世界上除了臭狼，我不知道该和谁坐在一起，他最无辜，就当我是在扮演者那个很爱他的知己。许久许久，我才鼓起一股劲儿恣意笑他：
　　“像，不过没有臭狼好看。”
　　我还是靠着门框，一只手揣在怀里，臭狼来摸我时我起了很大的反应。
　　“别碰我！”
　　因为突然的甩开，臭狼也毫无防备，他的右手就这样硬生生地往门框一角拍去，一个趔趄连人摔倒在地。
　　“岐儿，你怎么了？”
　　臭狼拍拍屁股坐好，抬手看了那拍伤了的皮肉。手背打在木棱上，触目惊心的一条红痕久久不散。
　　“臭狼，我不是故意的…”
　　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低着头等待臭狼的责骂。可是臭狼没有，他只是满眼期待地看着我，我领会他的苦心，冲到柜台拿了药酒。
　　“手疼没事儿，心疼要紧。”
　　我没想到，臭狼轻飘飘地一句话惹得我的泪夺眶而出，此时月亮也躲进云里，好像知道我不想被人看见。太丢狐狸了，我还没见过比我爱哭的狐狸。
　　“臭狼，我帮你吹吹！”
　　我抹干净脸，低头吹着臭狼手上未干的药酒。他只是看着我，再没只言片语。
　　摔打得太狠，臭狼手指与手掌连接的部分已经淤青了，明儿肯定是不能切药了。这样活动厉害的位置，臭狼一定疼极了。明明他也同我一般在这世上无依无靠，我却忽略了这个。玉儿总是爱我多一些，溯儿也不是他的，我想想，总觉得他可怜。
　　夏夜天总是繁星点点，微风拂面至我的心起皱，忙带上凳子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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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热，或四五六七八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