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248、第二百四十一章

　　“臭狼，不要总是埋怨自己，你不欠我的…”
　　我用手背轻碰了碰臭狼低垂的眼帘，就是因为曾经已经为了玉儿内疚太久，用尽了力气，我不愿意见他愧疚，也不想他辛苦。
　　被一身伤陪着长大，带着仇恨被他遇见，在我最不懂人事时有了玉儿，除了臭狼，我连一句委屈的话都不知道和谁说，我想这是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信命，或许是那夜狐王从岐山跑来家门口，他亲口说：
　　“狐岐，只要你一日不肯原谅，就会一日生不如死，你忘不了我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
　　我忽然的恐惧爬上了脸，我的表情一定很可怕，一定很恶心，和我阿爹阿娘，我身上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长毛鬼会在半夜一遍遍推门而入，那么轻易地进来，我使上所有的力气都关不上门…这样的噩梦，重复了狐岐几千几万个夜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阿爹不在，阿娘会不会害怕？我有时候梦见自己一个人，那只黑色的长毛鬼趴在门框，透过门缝盯着我，好像要把我吃了…臭狼半夜总是摸到我背上的虚汗，就是因为这个。”
　　回回梦醒，我就想杀人，实在不行就放火。
　　这个我不敢告诉臭狼，在他心里，我永远那么善良，肾虚体弱，再好强也不会伤害别人。可是就是有那么一天，岐儿，不再是臭狼的了。
　　我将手心覆在女儿正有序起伏的背上，不一会臭狼也将手覆了上来，一边轻拍着一边苦笑：
　　“我父母家勉强算是和睦，不能感同身受，但我愿意做岐儿的痰盂…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勉强你留下来，我只是担心你带着幼小的女儿如何安身立命，如今山路断绝太多，实在难找。”
　　没等他再次叹气，我便抢前安慰：
　　“臭狼，我惜命，不会轻易离了你这铁盾牌。”
　　这回臭狼也坦然，开始抱头翘起二郎腿看我，啧道：
　　“岐儿，这样吃了做、做了睡、醒了又带孩子的日子确有些无趣，可是我教过你，大道至简，等你真的去游山玩水，又看上别人的时候，你一定会想念现在的平淡。”
　　见臭狼好似一脸喜气，我不知怎地就从直肠升起一股火气，把屁甩他脸上的心都有了，开门见山：
　　“臭狼怎么知道？难道臭狼喜欢过别人？好啊，我竟不知道臭狼演戏演得这样好。”
　　我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装不住温文尔雅的君子，别过头，一把将舌头上的几个味蕾生生咬断，瞬时满口腥味儿。
　　大家都是犬科动物，臭狼自然也闻出血味儿，开口又笑得象朵白莲。
　　“当然有过别人，岐儿以为我和你一样单纯，我喜欢的人那可是比岐儿长得好一百倍，对我好的不得了！那个人还比岐儿你脾气好，做饭比岐儿好吃，嗯…还比岐儿聪明许多，对了，我们还有几处宅子，八只孩子，五只公的，三只母的，一只赛一只的好看…我再想想…”
　　臭狼抬手捏着下巴细思，我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就想笑，索性宽心答复：
　　“继续说，我不生气。”我一把压过臭狼的旧枕头，脑后棉花都打结了。
　　“岐儿笑了？那我不编了，怪恶心的。”
　　我正来劲儿，臭狼突然这么一句像是往我头顶浇冷水。我爱看自己的热闹，只指着他的鼻子发号施令，狐狸本性暴露，撒起气起来：
　　“我爱听，你继续编。”
　　“好好好…不过我不编了，也不骗你，说个真的给你听听。”
　　真的？我耳朵直立，耳毛都要跑出来了。
　　“有一回傍晚，我也不知怎的又惹岐儿不高兴了，过了七招，岐儿打得我吃不下饭，可是夜里岐儿还愿意和我睡，我就梦着一个人。”
　　我不吵他，继续听他讲故事。
　　“这个人和岐儿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和岐儿一样好欺负，声音柔柔地叫我回旧家，我不像岐儿能控梦，只能被他牵回了旧家。开始他想和我好，手脚勤快地拉着我进屋，不一会儿就一屁股躺倒大榻，虎皮毯子被撕成了好几块，都成破布了…”
　　我不住哈哈大笑，直问他：
　　“它是不是把破布变成了十几只狐狸崽儿，还说是你和他生的？哈，笑煞我也！”
　　要不是溯儿在，我简直会报腹翻滚，臭狼只得一脸惊愕：
　　“是岐儿入梦安慰？”
　　“不算安慰。”我忙止了笑，转而与他耳朵碰着耳朵，又挑逗：
　　“臭狼很喜欢那个梦里的狐岐吧？”
　　“什么喜欢，我只觉得是披着狐狸皮的野男人。”臭狼不屑，侧身捏住了我的耳朵，对视不到一分钟，臭狼那双澄亮的黑眼珠子便氤氲了一层热气，口齿不清起来：
　　“岐儿，你无需勉强自己，也无需迎合谁的喜好…”
　　未待他话落，我忙问道：
　　“那我可以不穿衣服了？”
　　“这个不行，会着凉，再说…大家都穿，就你不穿，人家会说你的。”
　　我有些失望，索性把身上唯一的毯子拿开了。
　　“盖上…”
　　“不！”
　　“那就盖肚脐眼儿…”
　　“不盖。”
　　臭狼不再烦我，我四仰八叉地光着，那是比做什么都舒坦，只是不到半刻肚子便紧缩起来，自认，挖土坑一泻千里去了。
　　回来时榻上只剩女儿安睡，臭狼鼓捣着熬姜糖水，咬着唇抱怨：
　　“我看是谁夹着尾巴来了，还光秃秃的。”看不得他劳累，我很是自觉地回去穿整齐了衣裳，女儿抱在怀里，倒是她一额头的汗。
　　“给，热热的糖水。”臭狼一脸闷地将姜糖水放到桌上，不知怎地又端了过来。
　　“一口一口喂说不定驱寒效果更好？”这狼一得便宜，忙摆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明明可以用勺子，却要一口口地吞吐吞吐，我忍不住了，擦了擦嘴咂他一句：
　　“死臭狼，你这样我不是在喝你的口水么？！”
　　臭狼觉得委屈，拿勺子画碗底，照旧节俭一滴不剩。
　　呜哇呜哇呜哇…嗷！嗷！
　　我的溯儿哭死来，根本不像一只狐狸。
　　“热水还有吧？这里也太干燥了，我要给她喂水。”
　　溯儿一醒，我们连好好坐下喝茶都不行了，忙着给她搭配衣裳，擦身子，喂水，剪指甲，还要哄她不要一直嗷嗷嗷地哭。臭狼心力交瘁，看她穿个棉衫哭个不停，一屁股坐下不哄了。我想想还是抱着换，臭狼不得不帮忙扶着，如此被我抱在怀里可安静了，开始偷拿臭狼兜里的冰糖吃。
　　“快拿出来，吃不得。”一个掰开嘴，死活找不到。臭狼只好倒水，我怕她卡着忙一个倒抓着拍，吓得她大哭，咳了几声总算呼吸正常了。
　　“不许吃糖！”
　　臭狼抓起她的小手轻拍，头一回这么吓她，她也不怕，抽回手甩了在了臭狼鼻梁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只好先喂水，不急着教训…谁知不一会儿她又从臭狼的七八个口袋里翻出来一瓶救心丸。
　　“我的小祖宗，这个！这个可不兴玩儿！”
　　臭狼忙夺了回去，他手脚快，趁溯儿还没哭死来便拿了一个小木车来，让她捏着绳的一端遛着玩儿。
　　不出晚饭，这只小车已经被她遛到了天井下，木质拼接的车轱辘散了一地，溯儿再把绳拽回来时就剩个排气管了。
　　“就不给你捡，我先吃饱再说。”
　　我道，抓紧了婴儿车后栏，以防万一她爬出去。
　　“你爹爹这么说了，我听你爹爹的，再说啦，谁让你拿这个绳子乱甩！”
　　臭狼附和，溯儿一看两个人都不理她了，果真要爬出去，只不过安全带在，她挣了两下就放弃了，转而来看我碗里的蜜瓜汤，此蜜瓜是菜蜜瓜，不是午时的水果蜜瓜，口感稍韧一些。
　　“来，爹爹喂。”
　　我以为她饿了，喂了口汤，又嚼烂了蜜瓜，她只吃了一点汤，蜜瓜还没吃着味儿就吐了我一碗。
　　这样，我们带着她在古疆住了半个多月，最后几天我们去买了些干酪和风干肉，准备带回去分给泽里的邻居和玉儿。
　　臭狼原本想往南边走，绕路去苏杭一带，说我去过的地方太少，得让我多逛逛才能解开心结。可是路途过于遥远，女儿也经不起风吹日晒和梅雨季节露营，我们便原路返回了。我有些舍不得古疆的人，大家很热情，孩子们都阳光爱笑，臭狼也是这样，他不知道，我一直很羡慕他可以真心的笑出来。
　　一路上我们经过几处山岳和寺庙、道观，照旧途径会停下来远远地敬拜，我虽然总是口头嚷嚷喜欢道，其实佛寺更让我觉得温暖慈爱，自然，臭狼与我都是不能进去的，每停下一处，我心里就更多一份羞耻。被陌生人见着，我也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臭狼更甚，要是有人盯着我们，他便恶狠狠地看回去。其实是个温厚的泽秀，只不过只对他的人温厚罢了。
　　又走了快半个月，插秧的时候我们赶了回去，大家伙就着肉干吃吃茶，歇息完又下地了。我因为先前的伤不能浸水，只好在店外支茶棚，供大家吃茶和点心。先前因为隔壁的甜食楼淡季，我给了他们一些中药，茯苓，甘草，薄荷等做甜食，大家吃着很不错，隔日玉儿一家过来，我也给他们包了许多带回去。棪子惦记他的那位教书先生，非从家里拿来个好看的食龛装了回去。知道我在看他，他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一下臊红到耳根子去。
　　种稻从插秧到收成大概也就三四个月，松土，调水改岸，插秧，一块块地被臭狼和一些更年长的长辈翻新，时间就这么过去，溯儿也快周岁了。这回我把茶棚支在田里，她坐在竹椅里乘凉，悠哉哉地咬着一颗迷你小苹果。期间玉儿还来电话，说是要把宝儿放在这里过暑假，我让他也来，不然宝儿那么爱跑…绝对会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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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臭狼总说，岐儿。你吃那么多甜的，蛀牙怎么办，你又不能换牙。
现在，臭狼研究起甜食的做法，糯米粉，红心番薯，干玉米，甜肉馅，不为别的，只为补补糖，他不知何时知道的低血糖这个新时代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