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238、第二百三十一章

　　“早啊叔，我给他洗洗，天热。”
　　早晨的玉儿，浑身湿哒哒地被万重山背下楼了。
　　我昨晚睡得不好，臭狼也是。玉儿疲倦得睁不开眼睛，任万重山烧水，将他放进木盆里清洗。虽然是在浴房里，虽然藕粉色的纱布将他们挡住了，可是，可是我同臭狼就在一边准备早饭呢。
　　“岐儿，你别太难受了。玉儿长大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别对咱们的崽子这么没信心嘛。”
　　臭狼说得莫名其妙，我只是盯着那只木桶看了会儿而已。
　　“我就怕他不知道。”我说，听着玉儿时不时的叫唤头就更疼了。
　　“你看，玉儿现在就这脾气，还有谁能受得住他？”
　　臭狼笑笑，盖上锅盖拉着我出去了。
　　宝儿，溯儿，这两只横竖躺着呼呼大睡，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们挤到床角，两件单独的小毛毯一件在地上，一件严严实实地把溯儿包得出汗了。
　　“吃饭了，早上有鸡蛋羹，起晚了吃不到哦！”
　　我道，将宝儿抓了起来，臭狼则小心抱起溯儿，边拍背边拿湿毛巾给她擦脸。
　　“阿爷，爸比呢，爸比为什么不在这里？”
　　宝儿站稳了，揉揉眼睛才开口。我看她没睡醒，好想骗她：你爸比回去咯，你在这里跟阿爷呆着吧。
　　不忍心，一路牵着去了浴房门口，没想到玉儿还没洗好。
　　“小舟小舟，牙刷，我的新牙刷呢，还有那个橙子牙膏！”
　　宝儿一喊他，玉儿便不拖拉了，急急忙忙地穿了身短袖短裤出来，头发还没擦就给她找牙膏牙刷。
　　“新的新的，宝儿长大了，自己刷牙，不要让大家等你。”
　　这么冷的天，等玉儿和宝儿说完话，我就忍不住叨他：
　　“这什么天气？快去换一身厚的。”我道，玉儿他听了还笑，不巧臭狼看见，他只说：
　　“随他随他，冻着了咱们就当做不知道。”
　　玉儿最怕的，或许就是不被人在乎吧，听臭狼这么说直跑上楼换了。
　　早饭是葱花酱油鸡蛋羹，鱼丸馕饼汤。我们一共六个人，放了八个鸡蛋，蒸起来每个人吃一碗多一些。宝儿吃得少，舀了勺蛋羹往馕饼汤里嚯嚯，吃得半饱。溯儿不太能吃这个，我给她泡了奶粉。
　　“小舟，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我出去玩啦”
　　宝儿吃得嘴边糊了一层油，撂下勺子就要跑出去，万重山忙将她抓住了。
　　“爸爸知道了，可是你要去哪里玩？你不怕妖怪抓你啊？”
　　玉儿刚洗完脸过来，看着她碗里还有一点忙也叫住：
　　“坐下吃完，我还没吃呢，等我吃完了再和你去。”
　　“可是爸比，我就在门口玩沙子，不去哪里呀，怎么会有妖怪？”
　　宝儿又坐回去了，没滋没味儿地吃着碗里剩的几颗鱼丸。
　　“你还是小朋友，小朋友不可以自己去玩儿。”
　　玉儿说着，随后也坐下来吃了。我看着他脸红了不少，便问他：
　　“怎么玉儿用什么洗的脸，别起疹子。”
　　“洗澡的，拿错了，我想拿洗面奶来着。”他道，随后又拿筷子喝起了汤。
　　“早起傻了。”万重山道。搁平时玉儿一定白眼他了，此刻玉儿却低下头看手机，不一会儿他们两个便都笑了。
　　见我同臭狼疑惑，万重山忙咳了两声：
　　“吃饭吃饭，一会儿陪宝儿去街上走走。”
　　宝儿不给面子，只拿勺子在碗里虚挖。
　　“我没钱，咱们把那个沙滩勺子，还有漏斗拿去门口玩好不好？我没有钱，去街上不高兴。”
　　不一会儿，玉儿就陪她出去玩沙子了，万重山留下来收拾碗筷。
　　是这样，我曾经在一个雨夜观察过这样一副情景。
　　烛火边，墙角上，一支小飞蛾扑到了最亮眼的那一角落，一只蜘蛛瞻前顾后，终于将它裹挟进网，就在此时，另一只蜘蛛来争夺猎物。争夺猎物的第一步不是争夺，而且与同类的争斗。两只蜘蛛抱在一起打了几个回合，终于在蛾子快飞走的时候联手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玉儿和万重山就是那两只蜘蛛。可又不太一样，玉儿能吃那么多苦，是他舍不得。
　　而我曾经为了他吃的苦焦躁不安，怕他会吃更多的苦。现在，我不管了，同臭狼抱着溯儿喝茶，念书，我觉得比操心玉儿的感情好受。只要他不在我抱着溯儿的时候说：‘爹爹，你偏心，你真疼她。’之类的话。
　　我以为，平淡而又充实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可没想到，玉儿他们几个出去一趟，竟然带了个人回来。
　　在我的印象里，古疆人都会穿着毛茸茸的虎皮半甲，头顶会用兔毛扎长马尾，半个后脑勺都会编短辫子。身上都会有鹿皮马甲，胯上都会绑着布裙，腰上都会别着弯刀。他们面色或白里透红或黄中带金。常在草原与沙漠里奔跑的古疆一族英勇善战，男女老少皆一身精肉。就像臭狼一样。
　　可是门边那位兄弟，穿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单衣，腰间挂着一个牛皮水袋，一手提着一只野兔，白皙的脸上现出个十分俏皮的笑。
　　“子郎哥哥！我来找你了！”
　　听着那些许刺耳的声调，我忙将门阖紧了，搬了块椅子在窗边看。
　　“玉儿，快叫小叔，这是九当小叔，他们家在古疆也制药。哎，我们这儿正过年呢，来了就入乡随俗，一起过年吧。”
　　玉儿一向听臭狼的，忙让宝儿也叫他叔叔，叫得可亲切了。那么好看的水绿色眼睛，实在稀罕，我的眼神也落在他眼睛上走不开了。这人我不认识，却是很爱笑的面孔，让人觉着舒坦，喜庆。
　　臭狼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或许他有些想念父母那边的亲人了，忙慌慌地说道：
　　“喝茶喝茶，岐儿？岐儿，客人来了，女儿睡了吗？抱出来给客人瞧瞧。”
　　我自是抱着女儿出去了，装作不知道地向他问好：
　　“小兄弟是头一回见面吧？叫我狐岐，你呢？你也是只狼吗？喝酒吗。”
　　我道，腾出来一只手抱了他一把。
　　“你是狐岐？你看我像不像狐狸还是狼，猜猜，不如你叫我狐九当怎么样！”
　　他很是活泼，臭狼听了直摇头：
　　“你们都停停，我看我来介绍比较好。岐儿，这个九当是我本家的一个叔父的外甥，比我小半辈儿。”
　　语罢，臭狼又将我牵到他身边：
　　“九当，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狐岐是我男人，夜家都知道的。我和岐儿在这里安家很久了，你在这里住下，巽风泽好玩的地方不少，好吃的比古疆多。”
　　“真的？那我可要多住几天，对了对了，我要抱抱小崽子，早就听说你有崽儿了！”
　　这人说起话来实在叫人高兴，我只好将女儿给他抱抱。
　　“哇！爹爹！爹的…！”
　　可惜，就在我以为女儿很喜欢他，我可以轻松几天的时候，女儿哭了。
　　“好了好了，让小叔喝茶。”
　　我忙抱到门边哄，只听那人委屈：
　　“唉，不好意思，我没生养，不太会哄孩子，我还是挺喜欢小孩儿的。”
　　芝麻点事，臭狼怎么会放在心上，忙抬手指了指正在看平板灯的玉儿一家，笑道：
　　“瞧瞧，我那只小狼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孙女儿今年都七岁了，你怎么能说你还没生养？怎么，难道家徒四壁了？没人看得上你？”
　　“那也得相互喜欢嘛，再说了，谁让你从前老是欺负我，他们都说我胆小呢。娘亲总是拿你说我…我就不想回去…”
　　九当说得怪让人心疼，好好的家也不回了。臭狼只好劝他，颇为耐心。
　　“她是你娘亲，咱们差了半辈，怎么比也赶不上，你这么大个人了，何苦放在心上？我看你还是早早回去…”
　　臭狼边挥手边喝茶，我原以为九当多少听得进去，不想他只把住臭狼的胳膊，径直往他肩上靠着了，只柔柔笑道：
　　“夜子郎，我可和你说句实话，这么些年不见到你，本家的亲戚都有些挂念，何况是我，你多疼我呢，到现在还让人记挂。”
　　“你放心吧…我就住几天，住几天就回去了，一定不给你添乱…”
　　他年纪小，同臭狼撒娇两句臭狼便答应了。只是，臭狼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把他推到了一边，也不顾几个孩子在就直说：
　　“行行行，你是客人你说了算，别扯我胳膊了，你不知道我家这个岐儿脾气多不好，只是没把衣服洗干净，差点就把我的胳膊掰折了！”
　　臭狼是低下头偷偷地说，可是他低估了狐狸的耳朵，连玉儿都佯装要抱溯儿，走过来问我：
　　“爹爹，里边…狼爹说的是真的吗？”
　　玉儿小心往里头指了指，见那九当坐得离臭狼近就又问我：
　　“爹爹，你不生气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看着怀里的溯儿，她额头上的疹子还有浅浅的红色未消退，照顾这么小的孩子，我根本不知道生气是什么。这样耗费力气的一种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所以溯儿一睡着我就只管看我手机上的人儿，虽然不知男女，可她真真是好看。玉儿倒是奇怪，这孩子平日不会插手我同臭狼的事，今日却一直陪在我身边。
　　“宝儿作业快写好了吧？你去瞧瞧她。”
　　我道，怕他见着我看手机里的人，忙把手机关了。
　　“重山看着呢，再说狼爹带小叔去堂里了，我怕爹爹无聊。”
　　玉儿也不看手里的书了，放下书就躺了上来，左看看右看看，把溯儿拦在臂膀里瞧，只盯着她的大眼睛酸道：
　　“爹爹，你不要怪我吃溯儿的醋。”
　　“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我不住将玉儿抱在身前仔细查看，一个影子好像笼在我面前。
　　“是臭狼吗？玉儿像臭狼像得刚刚好。难怪你不在的时候我看着臭狼就会想你。臭狼不在时，我看着你就会想臭狼。因为你是爹爹的玉儿，所以你想做什么爹爹都不生气。为什么，爹爹只会怕你怪我…”
　　我几于将玉儿掐紧在自己怀里，溯儿躺在中间，被闷得脑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