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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

  •   午时是万重山来接人回去的,玉儿回泽这么多回他常常都是把车开到路口等我们送他出去。这会许是因为我的缘故,他免不得要带些补品作礼。

      而这些…我和臭狼从没要求过,我们只希望他一直对玉儿好。我和臭狼从玉儿口中听过他从前所有脏事儿,可见了面从来以礼相待,没有过什么批骂,可惜那份厌恶真是深深地扎根在了心里。我不知道外头的人是不是也这样遵循礼数,他来了,带来了什么收下便可,要回去时我们也备上一份给他家的。

      玉儿回去前总会陪陪我和臭狼,这个崽子总是这样,最难受的事儿总是憋在心里不说。我看万重山吃完了饭便打哈便让他去休息会儿了,免得开车没精神。如此,玉儿也就和宝儿就在了楼下。

      “爹…我想把这块给切了…我找人问过了,这个能切掉的…”说着,玉儿的眼睛不住地去看熟睡中的宝儿。一时间我和臭狼还没听出来他在说什么,只得喝两口茶压惊。

      “什么?你要切了不就成太监了?好端端的切了做什么?”听了这话我也坐不住了,同臭狼掀起玉儿的衣服要看,谁知这崽子还不让看了,无奈地解释了句:

      “不是不是,是肉袋儿…万家那里催着…要个孙子…我不想。”收拾好衣角,玉儿颇有些委屈了,吸了吸鼻子便来抱我。

      之后便是臭狼一发不可收拾地愤怒:

      “崽子你真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怎么能因为他们的话你就少一块肉!崽子不是他们的他们不心疼是不是?万重山呢?他难道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了?!要什么孙子?我最厌恶这些人…这些人都吃人…巴不得自己香火旺盛,偏偏要拿别人地命去换…”

      我也是真地来气儿,放开一句话也不说的玉儿便跑上楼让万重山下去解释解释,我厌他那副嘴脸。

      “怎么了这是?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了?二位请先说个让我明白…”这厮说完了话还一副无辜,臭狼气得说不出话,我也说不出了。

      这时玉儿也尴尬起来:“没事儿,他们就是知道我想切了肉囊才那么生气…也不是真在怪你。”万重山这才松了口气,可不一会儿又急得跟什么似的抓着他问:

      “切什么?我虽然不懂这些可是切了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你别管我爸妈怎么说了,又不和他们住一起。”

      玉儿听了真是哑巴吃黄连,好久了才慢吞吞地问了他一句:“那以后呢?你总要面对的…”谁知万重山听了直跑上了楼,不一会儿又拿着手机跑了下来,电话忙音过了几声后他便变了副笑脸,语气也温和起来。

      “妈,是我,您前几天是不是和轻舟提什么了?他现在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了,我现在不仅要照顾他还得照顾孩子,您说我俩都这样儿了万一生出来个不男不女的…无聊您就去打打牌跳跳舞呗,干嘛非得带着孙子串门儿,那七大姑八大姨问起来怎么说?说捡来的?这有什么好炫耀的不是,谁家没个孩子了。行,等他人好点了我会常和他回去的,好,您先挂…”话落那边只剩滴滴声。这话万重山似乎谈得很累,挽起裤管便坐到了地上,小心拉着玉儿的指尖叹了口长气:

      “好了吧?你知道我和我妈说句话多费劲吗?其实我也挺理解她的,从小我就吊儿郎当的不稳当,她也是怕以后宝儿嫁出去了咱俩会成孤寡老人,重男轻女是真的,怕咱们没趣儿也是真的。叔俩也别生气了,他就是赌气,他怕疼,哪里敢去手术?”

      听完了他的话我和臭狼和玉儿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气怎么怨了,好像坐在地上的那个他是最可怜的。

      臭狼最先开口:

      “误会解开就好,你要知道玉儿他是因为什么忍下来的。你这个娃子年少的时候不正经,现在勉强也算好了,我们都愿意把你当亲人。可玉儿不一样,你也知道他倔,宝儿四岁了不得已才出的泽。纵然如此他也是舍不下你了,否则早都走远了,他还在这里失魂落魄做什么?”虽然有许多话我没听明白,但我不明觉厉。臭狼从来不说那么长的一段话,一旦说了便是大道理,想来这两个读书人是听得懂的。

      看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臭狼便牵着我走开了,轻轻地留下一句:

      “好好说吧,都说开就好了…”

      谁知我俩回了屋外头两个什么话也没说,一个抱起来宝儿,一个跟在边上碍手碍脚。许久后我和臭狼才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轻舟,回去了再拍本全家福吧,宝儿还挺喜欢照相的。”语罢,万重山不住地伸出手扯了扯玉儿的衣角,小心翼翼得得像个不受待见的坏孩子。

      “哦,你俩照吧,我给你们拍”

      玉儿轻飘飘地一句带过了,他向来觉得自己年纪越长脸越难看,可偏偏就是有人喜欢他不笑喜欢他拢拉着眉头那样儿。

      “那不成,咱们不是说好了每半年拍一次全家福吗?以后宝儿长大了就拿出来看看不是挺好的?我这两天一回家闲着没事儿就翻着相册看,这孩子长得好快,我都没怎么陪她她就长大了…呦,说错话了…行了,多闹心,回去吧,明早宝儿还有课呢…”

      听了这些我便让臭狼出去了,我自己留在房里装睡。闭眼后便听到玉儿的脚步声,他走路总是轻轻地,说话也温和。

      “狐狸、爹爹、爹,真睡着了吗?我要走了,你不起来看看我再让我出去吗?”

      玉儿边说边挠我肩头,我怕痒,不一会儿就破功了。我舍不得他,此刻真是又哭又笑不成样子,想着万重山还在外头便没再抱下去,只伸手摸了摸他的两只耳朵。臭狼看着也难受起来,见我说不出话便帮着:

      “玉儿,等你这回出去狼爹就把山路修一小道出来,你来的时候骑车来,就不用这么一直走了。等岐儿好了我再去看你,你们自己得小心些,我就不交代得那么明白了,你也懂得的。”语罢,我同臭狼都带着玉儿出去了。出房门的时候玉儿回头看了眼小崽子,眼里也红了,便问:

      “爹,我是不是不好?”

      我仍是听不懂的,只问他什么不好,谁知他竟说自己不孝。我同臭狼听了都觉诧异,我解释不来便让臭狼来说。

      “玉儿你看,咱们和外头的人是不一样的。说孝不孝的我和岐儿都做不到,何况当年的事是我们造就的错漏。你和别的孩子亦同亦不同,你回来了我们是要疼你的,不是要你对你爹好,对我好。哪里有人一开始要个崽子就是要他以后孝顺的,不乱想,你爹我会照顾好他,你多笑笑,你和你爹一样,多笑笑才好看。”

      臭狼这么一说玉儿便听进去了,不再自怨自艾。出了大门宝儿已经跟在万重山手边玩儿了,好在玉儿常回来行李就只一个书包和宝儿的一小袋孩子东西。虽如此臭狼还是把两只杀好的鸡鸭和一袋菜和果子帮他们拎出去了,玉儿得看孩子我便把一桶茶油给万重山提了出去。

      走的时候玉儿是一步三回头,每回出去都这样儿,边走边拿胳膊抹泪,得亏不是个女儿家,否则我一定不舍得让他出去了。造化弄人如此,我不愿让他成一个软弱的父亲。

      崽子出去了,臭狼也得好一会儿才回来。我一回屋便觉得空凉,我不知道怎么化解这样的愁苦,只是总觉得不能闲着,索性又拿起四宝写写画画。

      臭狼这个人真是什么都收藏的。他很小气,从不让人知道他那些个宝,就是玉儿也不知道。我不一样,这屋子里许多东西是我玩儿得不想玩的,看得不想看的。可就前些日子他找人定来的几块彩墨我还没糟蹋过,于是去柜头拿了个分药的竹盘子拆了两块摆在里头。

      一块是天青的,一块是金青的。天青的那块沾了水出了点儿色像是薄雾后的山那般清,绿而不浓。金青的那块我只晕了点儿便从墨水里头见着了金粉和颜料的薄厚,一蓝一金,一明一暗相辅相成。两块都是我最爱的宝贝,天青的我给它取名《竹枝》,金青的取作《清平调》。

      《竹枝》来源于唐人刘禹锡的《竹枝词》,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择它一是因为巽风泽的天气夏日里就是如此,二是这首好背,当时臭狼教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你别硬琢磨那些你听不懂看不懂的,这些个易懂易备的你先学起来…”所以,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副指着书批评人的样子,活像个老学究。

      这《清平调》便是因为杨美人,单是一句‘春风拂槛露华浓’便让人窥得她万分金贵。比起《长恨歌》这首作墨名更适合些,只是每每想起《长恨歌》都不禁悲从中来,便不敢再想了。

      从前彩墨都是拿来入画的,我的画功…不,我没有画功,所以这墨还是被我拿来写在小记上了。我这个人笨,一下笔就只知道写流水账,所以这日还是写了一大段无用字儿。

      我写两个小女娃子可爱,写玉儿其实爱吃绿豆糕(冰皮),写自己的那件大短裤哪里破了个洞,写臭狼的彩墨好看,也写他哪里好看,哪里变了。写到他变得多愁善感时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男女都能多愁善感,只是想起臭狼前几日那副露着大胳膊肘在讨抱抱的模样惊着了,一时不知道说他可爱还是说我怕被他一个相拥砸得喘不过气…

      不巧,女儿一哭臭狼的脚步声也近了,我一点收拾书墨的功夫也没有。臭狼一进来看平日里干干净净的桌上多了那些便也不急着给女儿泡奶,只顾着捧着本子看,害得我想钻进地缝里…谁知他一开口又是:

      “舍不得也不再说会儿话,方才玉儿回去时还问我你是不是气他,我只得同他说你是个傻子不知道说什么。唉,小崽子,你的傻爹爹又呆住了。”语罢,臭狼又念叨着装了点儿温水给女儿喝下,崽子吃得急便也顾不着哭了,我一时只能坐在床边一边听他念叨一边扶着奶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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