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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

  •   我无法详述在狐王殿内度过的那几夜,太疼了,也太让人无法接受。

      夜晚的岐山很美,星星比在巽风泽看到的要多要亮。就在这般令人心醉的时候,狐王忽开了门嘲弄我:

      “你手上动作挺勤快,这么想他怎么还来了?”我听了心想:看来当日割了它一只耳朵还不够,这会一定…一定要杀了它!

      死了狐王不无辜,反正岐山也没什么人了…

      “答应我,去死…你的死…就是我的解脱,这是你和那三门欠岐山的。”

      狐王到底没答应,吃素太多年了,我也不忍下手。周旋不成只听他笑:

      “王让给你当了,你留我一条命在这里喝杯茶可不可以?”

      岐山偏远,茶不是什么好茶,只是喝着总有熟悉的味儿,好似臭狼也爱喝这样儿浓厚的老茶。可惜离家太远了,不能马上喝到他亲手为我鸩的茶。也不像现在这般高下立分,臭狼从不会屈服于谁,也不愿意让谁为他跪下。

      我要放过这个十恶不赦得罪人吗?在殿内我不断地问自己,什么是真正的放过?什么是真正的报仇?岐山真的统一了吗?倘若这是真的,那我杀了他们的王是不是就是错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做对岐山的人畜更好,不知道岐山的人畜需不需要一个引领者。我不愿意被这仇恨捆绑一生,也不愿意忘了那段被屈辱被压迫的时日,我们留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族亲…

      “这个狐王…你觉得自己当得好吗?另外八只都不在了,你也很无趣吧?”我不敢看他,也不想看,只是有些话必须听下去。

      “当得很好,若是不好也不敢让你回来。你看这座宫殿这般空荡,怎么想也会觉得我独占鳌头了。所以这回是想让你回来,岐山从来不属于我,我要的是权,而不是满手鲜血,也不是这空荡的…”

      这般虚伪的话谁听得下去,我直说了:

      “你若是真的良心不安便每日血祭,别忘了你的几只崽儿是怎么没的,从前你怎么告发我爹,现在…狐王,你可以等着孩子回来。”说这些话时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连自己的恨意是怎么消减下去的也不敢想了,只觉得自己的腹部有些疼痛,又警告他几句便躺下了。

      在巽风泽待的久了,一时回来也习惯不了这大雪山的寒凉,几经思量还是出去找看门的多要了件褥子。这样往身上一盖,过了一夜睁开眼就是明天了。狐王不知何时出去的,我醒时外头和昨儿一样,落雪纷飞,寒风萧条。

      我想,在这事儿上我是仁慈的,到底还是饶了狐王一命。这几年狐狸少了太多,藏起来的也太多,我不想岐山成了荒山野岭,不想这样一座曾经腥风血雨过的山头就这样消失。玉儿说动物是属于这整个世间的,我想,或许将狐狸留下来是对这座雪山的一点儿饰礼。从先祖到我们这一辈一直在雪里头生,雪里头死,飘落的雪是我们与先祖的信物,是心的药方。

      下山前狐王仍亲自来送,提了两包袱的东西来要我带着路上充饥。我说:“你很傻,怎么会有人这样傻?这两袋至少二十斤,我怎么愿意扛着走呢?”最后就是挑挑拣拣,拿走了一提甜糕子和两小袋雪莲水。

      我明白自己走不了太远的地方去,于是在地图上找了几处可供观赏的地方。路上一直在想:臭狼喜欢玉石玉器,到了那儿一定能挑一两样给他。平日总是看他扎着一脑袋辫子,偶尔…我也想见见他打发髻的模样。

      路途遥远,来到这偏僻山城更是艰难。随着朝代更迭,恐怕我们这样藏在山洞山缝山坑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走了半天才会有那么一两家客栈,好在水源充足,家常菜吃起来还是香的。翌日醒来又是边游山玩水边走的一天,因想着揣崽的事儿便不敢走得太快。揣上自己的崽子很难,自己给自己查脉也很难。虽然没听过同门的男娃说能自己揣上自己的崽子,可是心里总是抱着这么个念头。先前也曾与臭狼提过,可臭狼说我爹娘同源同脉生出我这样罕见的,怕我自己给自己揣的崽子也会有什么差错(再想想玉儿出生时那副蔫样子,我心里只能是一半儿希望女儿好,一半儿希望不要再有这样难养的崽。)

      从前没钱人家的孩子生了病病死了的太多,如今哪怕是我与臭狼有了点底气和功夫也不一定能保住它。二十年多年前玉儿的起死回生是因臭狼取回来的药和我的血。可据我所知,在如今那药草已被当今□禁了。古疆太远,而臭狼也不能离开巽风泽太久…这一切都不允许我的计划有失败的可能。

      ————

      离开客栈时天晴了不少,收拾了下行装便偷偷跟进了前来游玩的生客队伍里。我不大识路,只得跟他们走。这些人有的身穿薄甲,有的还裹着大氅,有几个随从似地还穿得与东城人那般。我走路失了神,以至于被一位女娃问了:“大伯,你是哪里来的?”

      我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只得答她:

      “山上,你们又从哪里来?”女娃点了两下头,后又掏出来几颗糖给我:

      “东城过来的,家人带我旅游,我得走快点了,不然跟不上他们。糖给你吃!”我原想追上去,可这娃子跑得和什么似的,像在躲我,我便也不追了,也不跟着人群走了。

      走过了乡道便是十步荷塘,曾听臭狼解释过这十步荷塘的由来。

      约莫是两百年前,巽风泽的石匠玉匠都会来这儿附近挑石料回去(为巽风泽改头换面,是个大工程)。有一回臭狼找不到个适合的石料做碑便跟着石匠来了。采石后与村民闲聊几句,竟听说这处村落的人都是鱼儿变的,每走十步之后便会双腿弯曲跳着走,有不少的都会跳进村院的荷塘里,后人便把这荷塘称作十步荷塘。此后我便对着地儿心向神往,想着那些个鱼人便觉这故事听得耐人寻味,有些不过瘾。

      可如今一来到此处却只觉得旅途劳累,歇一会儿屯下的精力也只够看看池塘里的荷花。池塘里倒也没什么鱼儿,只有几只蛰居的老乌龟,只是乌龟很奇怪,长着一张小小的人脸。荷花倒是开得极好,数量虽算不上满池倒也每一朵都亭亭玉立,纤尘不染。

      出了村院后到街上去挑了块红木嵌白玉的无事牌和一只松鹤玉簪,店家看我没纸钱勉强收了点碎银。玉簪簪头飘着青花,看起来仿佛是一枝真正的傲骨的松。

      不知是不是我走得太远了,这里沿路走下去都没有一家客栈愿意收碎银,我只得折返往东边走,好在走了半天便看到了巽风泽的一处山头。不远,可那里终究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呆在路边的客栈里,我真正能回去的只有臭狼给我的赤诚相拥里,不拘于哪处屋子,哪处山里。

      这晚投宿的店家后院里种了许多黄瓜,我并无买什么饭菜他竟也在饭点给送了一份黄瓜汤和凉拌黄瓜。汤是淡淡地没什么咸味儿,拌黄瓜是酸甜口的,我很欢喜,遂拿了些碎银给他。

      ———————
      除了人文我也喜欢看山水,可惜往东走便是一些秃驴似的山尖了,我也想去崖壁上看看,只是心有余力不足。

      沿路走下来也不大热闹了,也没什么人,跟在后头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不过路边但是有一些我喜爱非常的花草和松果儿,走着走着便拾了不少。傍晚时找了个地方歇脚,坐下来挑挑拣拣又只剩一点儿形状称得上是规矩的,减轻了些肩头的负担。

      十五这夜我心神烦乱,总想着泽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儿,竟担心得一夜不眠。自然,我也不愿意牺牲小我,担心一夜便也恢复了外出游玩的心情,可惜回去的路上没什么可看的,倒是有只狐狸崽儿被我抱在怀里走。

      山雨来时是吓人的,狐狸不能待在树洞里,只能找个矮些的山洞。下了雨也很冷,这不认识的狐狸崽迷路了只能待在我怀里嘤嘤地哭。

      “你别哭…不就是打雷?”说了它两句果然不叫了,乖乖地睡了。倒是很好看的白狐,有和我一样的蓝眼睛。我原也想睡了,谁知这时又来只大的来拱醒我:

      “诶!诶!我的!我的!”狐狸声儿警告着我,我一睁眼!

      果不其然是这崽子的亲娘,崽子是别人的我也留不得,只好让它叼回去了。自己找的这处山洞有些高了,虽有些风险但再往里钻进去便也没有雨水了,湿暖湿暖地很好睡。

      雨过天晴了,我的心却不像天儿一样晴好。晌午时臭狼不知是不是听说了这事儿,硬起来将我带回去了。我想说他任性,搅扰我的好兴致,可回去了他却一个劲地给我看他新配出来的安神汤。一共八份,每一帖里都有我爱泡着喝的茶、花、草,不用他说我也清楚,臭狼是专程为了我的心病配的这药,连雪莲也炼成了药丸。

      他一向很认真,说我这心病的因由还有一个彼此都不在意过的:饮食。

      臭狼说我吃的荤油太少,又喜湿喜糖,元气不足便至虚。原先他以为我是习惯了的,可一想到我犯病时那副脱了力的样子便有些担忧。他是大夫,我没有不让他诊治的理由,遂试着去喝他配的那些安神药。量很少,晨起两小杯便够了。我们起得很早,臭狼和我一起在灶房里烤火的时候总是会提起玉儿或是我的囊袋。我问他:

      “就是有了,也只是我自己的,臭狼怎么还愿意让我在这里待下去?”而臭狼的答复也让我久久不能忘怀。他说,“岐儿,我想给女儿编一脑袋小辫子,岐儿只会让它散着头发…”原本都想起身走开了,谁知他又来一句:“岐儿,你挑的玉簪很好,是很罕见的料子,那点翠绿很传神,什么时候一同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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