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110、第一百一十章

　　宝儿身上的皮肉太细嫩，我只是把棉纱沾了水给她擦，都擦干净了忙抱上去穿了小衣衫、包好了襁褓后便给了玉儿。

　　我坐在玉儿手边，拖着宝儿给他看。宝儿的眼睛眯着，细细长长的，嘴巴时不时喃喃着，像在向我讨着什么。玉儿原本凝了神看她，忽握了握我的手，小声问道，

　　“爹爹，宝儿是饿了还是…”玉儿说着说着，声音就沙哑起来，我忙安慰，“不是不是，宝儿才出来呢，一会儿爹爹给喂水吃”万重山听了也说，“是这样的，轻舟，孩子太小了，我去把奶瓶都烫烫，晚点再喂”话落，万重山伸手指点了点宝儿的下唇，又去摸了摸玉儿的脸，哄他好好躺着，随后笑得跟花儿似地起身出去了。

　　我看着臭狼手下玉儿的伤口，心里吊着的那块石头拎得更厉害了，转眼看着玉儿一手护着宝儿，心里的滋味太难言明。

　　“岐儿，好了…咱们崽子”

　　不知怎么了，臭狼缝好玉儿两片肚皮时便掉泪掉得厉害，低头擦洗着刀具和棉布。在高桌上写宝儿八字时又口口声声地唤着我说，“对不住，岐儿”我一向是很怕他这样的，忙凑近了玉儿他们，不知道臭狼是不是回想起从前玉儿…玉儿出生的时候…我想到他刚出来时快救不回心里也…

　　“狼爹怎么了？”玉儿问得小声，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疼得太厉害，整个脸蛋儿都倦倦地，两只褪了血的眼珠子粉粉的。本来我都要安慰他没事儿了，谁知臭狼一下儿走过来哽咽着，一手抚着玉儿的额头，哀求着，“玉儿啊，你得乖乖躺着，爹去给你熬药来”语罢，臭狼罕见地俯下给他别了别头发，又去探了探宝儿才罢休。

　　臭狼转过面来看我时哭了，玉儿听他哭也止不住湿了眼眶，我心疼玉儿，一下儿也哭了。不料臭狼抱了抱我，哭道：

　　“岐儿，你在这里顾着玉儿”伤心之际我也只能吻吻他的鼻尖，推他出去了。

　　臭狼出去后我给玉儿洗了把干净的热棉巾，给他和自己都擦干了泪。玉儿虽还难受，可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还是不住地向我笑，一手扯了扯我的袖子，笑说：

　　“爹爹，宝儿现在能不能抱？你再抱抱好不”左右宝儿没睡着，我侧过身将她抱起来了。

　　“宝儿，给你爹爹看，小宝儿”

　　我稚语几句，掀开了一点宝儿的外被，将她抱起来了一些好让玉儿看，谁知玉儿伸手搭了她襁褓两下便说，

　　“爹爹，宝儿也像你，下巴，鼻子…”我一听欢喜地不得了，连连唤了好几声宝儿。宝儿宝儿，玉儿说你像我呢。

　　其实仔细看看，我们仨都像，就是挑挑拣拣出来，玉儿的眼睛一半像臭狼，宝儿三岁后的下颧变得有些像万重山，很是挺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些大人的言行举止影响了她，总而言之面相大多是执着的。

　　“玉儿…你若是太疼了…爹爹给你涂药”我抱着宝儿，坐得离他更近了些。只见玉儿摇摇头揉着我的长衣摆子，小声问起来，

　　“那玉儿往后是不是要一个人留在这儿了，爹爹还顾玉儿吗”玉儿看着我，笑得眼里一点光闪闪地。

　　我将宝儿抱了进去，俯下身问他湿了的眼下，

　　“要的，你没看爹爹都舍不得走开吗？你要是想和那小子说话，爹爹帮你叫他去”玉儿听了，伸起手将我鬓边散下的一缕长发别到了耳后，

　　“好，玉儿的确有话和他说”我忙点点头答应他。

　　碰巧臭狼正好端进来参汤，我给他喂下了才去叫万重山进来，这小子正理着宝儿吃用的东西，差点儿被我一拍背吓着，

　　“玉儿叫你呢”我说，挽了挽袖子拿过了他手边一叠的小衫，在他进去后挪到了大座边上整理。

　　这些衣物我原本是备了几身的，只是万重山又带来，前一日我都洗好了的，晒了太阳的小衣衫抓在手里很绵软，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掩去我的一心紧张。坐在门边是为了护着玉儿，万重山曾是那样的人…我不能不怕…

　　“你也抱抱，我抱不起来…你帮我抱抱”玉儿灿灿的笑声传到了我耳朵里，可我却听不出来他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只听到了万重山傻呵呵地笑，

　　“轻舟，咱们真有孩子了”听他的笑声，很难不让我想起来那一年的臭狼。可惜彼时的臭狼只在我面前笑，背过身去却是万般苦楚地唉叹。

　　“我想抱回去给爸妈他们瞧瞧”这句是万重山的声音…

　　我放下宝儿的衣裳，走进去了。

　　玉儿看了我两眼，冷眼瞧住了万重山，变脸似地又笑着说：“爹爹快来，来看看宝儿，她刚才吐口水，噗噗地冒着泡”我没让玉儿等，忙过去挪了个凳子坐下了。宝儿在万重山怀里贴着，他抱着低，难怪宝儿会吐着口水，

　　“脑袋托起来点儿”我不住地伸手挪宝儿的位置，万重山有些心虚地看了玉儿一眼，闷闷地道：

　　“轻舟，你不高兴了”

　　趁他有些失了神，我忙将宝儿抱了回来，一手掀开玉儿盖着伤口的棉布给他看，笑问：

　　“你看看玉儿…你看他这样舍命地要宝儿…他舍得吗…他也是这样从我肚里出来，我也舍不得他”我见玉儿闭眼闷闷地，不住地劝万重山：
　　“你不要心急，玉儿心里是太苦了，你答应我不急着把他们带出去好不好”抱着宝儿，我忍不住哭求着问他，好在他点头了。

　　他也摇摇头哽咽：“我不勉强他了”。语罢，他起身站到了床头，我给他让了位置，抱着宝儿到桌边喂了点水，侧眼看他虚抱着玉儿哽咽。

　　“轻舟，你看看我”

　　万重山这话大有撒娇的意头，兴许是我在他没好意思哭出来才这样断断续续地哽着泪，要不是怕宝儿吹着风我倒是想抱她出去透口气儿。里屋都是我们一家子的泪，闷闷地，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这样，我也就只能抱着宝儿坐到玉儿脚边，臭狼来了两趟端脏东西出去洗，我边瞧着他们俩说话。万重山是想抱玉儿起来的，可是玉儿还不能动，一动伤口就坏，他只好俯着身吻他，抚慰他。

　　“轻舟，看我…我回去了你就看不到了”万重山一只手轻抚玉儿的脑袋，另一只手摸着玉儿的后脖颈，闹得玉儿睁眼了，乖乖地笑看他，柔声道：

　　“好啊，你现在就给我回去，我们都静静心…宝儿我会顾好”万重山听了整张脸都黑了，两条原本锋锐的眉毛霎时都垮了下来，抽噎着问着玉儿：

　　“你怎么了？轻舟，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听得满耳朵都是清粥，你煮什么，清粥，你煮什么…差点没破功。

　　问到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万重山的声音也哑哑地，不知道是哭了的缘故还是他不敢再说下去的缘故，我的玉儿听得心疼了，藏在被窝里的手好似想伸出来安慰他，可我看他几根手指动了动又停住了，只又笑道：

　　“不是的重山，我是觉得宝儿她还很小，我们都要好好静下来想想怎么照顾她，我没说不喜欢你…就是…咱们是该好好想想了…否则你和我都这样带着一身伤和满心的误会去照顾宝儿…我觉得这…太不负责了”玉儿抬眼看了看我怀里的宝儿，我觉得他这话是想了很久的。

　　万重山不住地问：

　　“你信我…好了就和我回去，我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我就赖在这儿等你了，轻舟，你别怪我不讲理儿”玉儿听了他这样说很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勉强回道：

　　“是你不信我…我说会回去就一定会…再说你连公司都不要了吗，还是我这个股东劝不动你了…是你非要气我”

　　末了，玉儿真被万重山手上一个执拗的亲抚的动作给气着了，叹了口气便别过了脑袋不说话。万重山仍不依不饶，不过总算是退了几步，委屈求全。

　　“我舍不得女儿还不行吗？你就当我只为了孩子”奇了怪了，玉儿一听直唤我，

　　“那好，爹爹你给他抱，让他给换尿布，给喂水”听得出来玉儿语气里的玩弄劲儿，我将宝儿给了万重山，贴心地给他拿来了痰盂和干净的尿布。

　　谁知才解开襁褓带子万重山便束手无策地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玉儿，差点就没把“我不会”这三个字写到脸上，玉儿看他慌得很看热闹似地，我忙抱回来自己换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玉儿，他看我手上的动作看得正认真，忽问我怎么不把万重山外头带来的尿布给换上，我说宝儿皮肤太嫩，还是棉布好，左右我会给她换，不怕闷坏。且那棉裤子貌似洗不得，巽风泽又没处扔那些像纸又像棉的东西，玉儿说，“也是，狼爹也是为了保护环境”不知怎地我看他笑得有趣。

　　“来，你把这个布和痰盂拿出去洗了”说着，我洗了洗手将宝儿擦干了抱到了榻上，余光看着万重山拿两样东西有些不知所措。玉儿也劝他，“没事，出去拿水冲冲就好了，小孩子的，不脏的”万重山又看他们父女俩几眼，终于拿出去了。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没怎么伺候过人，重山他不懂得这些的…”玉儿笑着向我解释，我也笑，包好了宝儿才回话，“就是这样爹爹才不放心，他太金贵，你也金贵”谁知玉儿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愣住了…

　　“我是狼子，宝儿也是吗？我看宝儿的腿上怎么长了灰灰的胎毛”

　　我以为玉儿知道了会发疯，会痛哭流涕。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还是笑着问我的…我听的心里发苦，抚平了他的眉才回道，

　　“胎毛而已，过两月就好了，你小时候倒不会，许是那小子的缘故”我给宝儿带上了帽子，裹好了外包被子，生怕她冷。

　　天亮了有一会儿，我抱着宝儿坐到了玉儿身边，倚着床架子低头笑问他：

　　“玉儿，你困不困，饿不”玉儿摇头，“两个都不，爹爹，我怕睡着了醒不来”

　　听听玉儿说的什么傻话，我恼了，不住地皱眉回他：“胡说”。

　　静静地，我抱着宝儿和玉儿相视了许久，总觉得他越来越像臭狼，许是他只能躺着的缘故，倦倦地倒显得人冷清了许多，我骤然问他：
　　“玉儿，你一直看我干什么？”玉儿闭上眼笑：

　　“那我不看了，也不问了”我一听哪里还能放过他。

　　“玉儿想问什么？快和爹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