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错意》乌巴斯

12、青蝇

　　许始听说以后眼珠子翻上去就不愿意下来，“你他妈这是追人的态度？自古以来生日跨年情人节就是表达爱意大好时机，你以为做顿饭就得了啊？这还他妈是在人家家里面做饭，我说你也好意思。”
　　卢持刷着新闻，头都没抬。
　　“不然呢？”
　　许始语重心长地跟他分析：“咱没钱，礼重不重的就不能谈了。我们专攻情意重不就得了！”
　　卢持乐了，放下手机抬头看他：“你小子哪儿学的？”
　　大家都是黑市毕业生，怎么他还懂谈恋爱？
　　“经验罢了。”许始对卢持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那种羡慕中带有崇拜的表情，真是令人大爽……
　　“傻逼吧？”
　　许始眼珠子又转了一圈，闭着眼微笑了几秒。卢持踹了脚他小腿，许始才睁开眼心平气和地继续引导，“总之你得准备一个别人都没法儿给的东西。”
　　“我的命？”
　　许始嘴角抽了抽，觉得他好像也没错，他这条命别人也没有啊。许始心下暗道，许始啊许始你得好好帮帮孩子，人情窦初开第一次，别砸了。
　　“比如说，做个小手工？织条围巾什么的？”
　　这回轮到卢持的右眼猛烈跳动，“那我大可去送命。欸，原来你前几天拿着根针坐那儿戳来戳去，是在给人绣十字绣啊？这女孩儿爱好也挺独特。”
　　许始听到这儿觉得砸了也行，伸手使劲儿拍了把桌子，又正好摁住了麻经，一条手臂灌了铅似的，又麻又重，“靠！”
　　缓了一会儿，许始才接着说：“投其所好准没错儿。”
　　卢持半眯着眼还真就认真想了想魏孜的好，救死扶伤？那总不能他去被车撞撞，完了回来指名点姓让魏孜救活他吧？
　　“对了，还有一办法。就……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女的，陪个酒来钱多也快。”许始说这一大串话根本没看卢持的眼睛，有些卢持坚守的原则他很不能理解。比如明明偷都偷了，干嘛隔段时间还给人还回去。
　　罪孽是刻在人骨头上的，犯罪的人从来不会想抹去。就算改邪归正，世人归好的类已经尘封，偏见永不消失。好人容易被忘却，坏人总能遗臭万年。
　　卢持抱着手机一动不动像是很认真在看新闻。许始以为他已经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正想着说一会儿去吃烧烤，突然就听见卢持闷着应了声儿：“再说吧。”
　　人要是有极度想要的东西，干什么不行呢？偷杀抢略不都是欲望蒙了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许始查刁光头的事儿也没个下落，这人在身边布下的眼线又密又强。许始在运城也认识不少人，但都是些小啰啰，想摸刁光头的底细根本不可能。
　　“有时候外号这种东西只是大家喊出来的，不是说非得埋多深才能搞个外号出来遮遮掩掩的。”
　　卢持面色凝重眸子里没什么光彩，他一想问题就容易走神，“你是说，刁光头可能真的是毒王？”
　　许始舔舔嘴唇，也有些犹豫，“干这种事儿必须得有点关系。这两年运城□□他得最风生水起。其实是有一个办法的……”许始看了眼卢持，眼神闪动。
　　“说。”
　　“一般来说要想摸清楚老大是谁，至少你得搅和进去。”
　　卢持明白他的意思，最危险的位置往往是最有用的。靠近刁光头能摸清他毒王的身份，如果真的是还能借机摸到他制毒贩毒的证据。
　　“我们警方派出去的卧底每一个都被查了出来……”
　　方婷婷的话也冲击着卢持的脑袋，这本来就不简单。卢持本来就是个活死人，死了就当解脱了。
　　许始动了动，卢持侧过头看他，“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卢持笑笑，“干呗。”
　　“那魏医生？”
　　卢持没回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许始赶紧转了话题，“你打算怎么接近刁光头？”
　　“找找何则。”
　　许始恍然大悟，何则在黑市里是大王，不可能跟刁光头没关系，“但是，他会帮你？”
　　卢持一巴掌拍到许始脑袋顶上，“我傻啊，我跟他说帮帮忙？”
　　两人聊了半天才出去吃饭。每次经过这片破楼许始都忍不住望一望，那些吃毒的人听见动静反而更兴奋，站在破墙口对着外面又脱衣服又鬼嚎。
　　卢持把他脑袋掰了过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往前走，“别惹事儿。”
　　两人走到烧烤摊，这家店也开了有二十多年了，地上一层黑色厚重的油泽蜿蜒曲折，店面不大，房顶也低，摆了五六张四脚折叠桌，旁边跟着几根塑料凳。从父辈传到子辈也有二、三十年，好在味道没怎么变，以前工人们加完班经常在这里吃夜宵。最近两年这片区的楼都给推了，说是要建新开发区，烧烤店的生意也没以前红火。
　　卢持点好菜把钱结了，坐到许始边儿上。他穷主要是因为要还何则那一百万。许始穷就完全是他自己作，拿到钱就要往外撒，大手大脚的毛病。以前他还时不时要接济一下许始，后来卢持得留钱给魏孜买菜做饭也就不管了，他不大愿意花的魏孜的钱，搞得跟掐尖儿似的。
　　老板开了两瓶啤酒放桌上，冲卢持笑笑打了个招呼，又跑回炉子边上守着。卢持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魏孜也没给他发消息。两人还停留在那句“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聊你妈。”卢持恼火得很，总感觉自己主动就输了，但这不主动魏孜就跟不认识他了似的。
　　“你这就叫工具人。”
　　“我这叫保姆。”
　　许始啃着卤鸭头笑起来，“不错不错，卢姨一会儿上我那儿帮我晒晒被子吧。”
　　卢持伸手又是一巴掌。
　　再过两天就是鬼节，这时候路边还有许多人在烧烧纸什么的，大街上全是焦味儿，灰烬飘飘然落到路人的头发里。
　　许始嗓门儿大，这会儿烧纸的人都蹲着转过头来看他们，跳跃的火焰散出诡异的光映在没有表情的脸上，卢持看得一身冷意。
　　“我就说啊，我俩这命烂透顶了。你说你从小到大挨了多少打，给他何则赚钱也赚得满钵钵了吧，到头来还得给这傻逼钱。我们这连温饱都还没解决呢，就……”
　　“就死了，太可惜了。”卢持接着他的话头。许始愣了愣转头看他，又看看路边的人。那些人一听这话看也不敢看了，转头把纸钱狂塞进火里，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你干嘛啊？”许始压低了声音，头也不敢往两边转了，直愣愣地瞪着地上。
　　“他们看得我瘆得慌。”
　　“你现在把他们弄得瘆得慌。”

　　这一周里卢持和魏孜各忙各的，该唱歌的唱歌，该上班的上班，也没见面也没发消息。
　　最后沉不住气的还得是年轻人。
　　都到了医院门口了，卢持还咬着牙绷紧下颚，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往里边走。他没告诉魏孜他要来，这会儿给他发消息也找不到人。卢持往外科的护士站走，这个点儿是午饭时间没什么病人，护士们查完房都待在那里。
　　哪里有女孩儿，哪里就有八卦，八卦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一群护士聚在一起就是一家非法娱报，叽叽喳喳，各说各的新闻。
　　“诶，不是魏医生生日要到了嘛！”
　　另一个护士接了个嘴，“到了管你什么事儿？人颜医肯定老早就把礼物买好了。”
　　“买好了有什么用，去年三万多的领带，魏医天天得用也没见戴过那条。”
　　“我听说今年颜医好像买了块表，更贵。”
　　“钱对人颜医算什么啊，这医院以后都得是她的，这年头没点钱还不能追人了，你说这……”
　　“不好意思，”卢持扣了扣柜台，“我想问问魏医生在哪里？”
　　“您好，”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变脸堪比翻页，“前面直走右转靠左的第一间休息室。”
　　“谢谢。”
　　卢持走到门口才松了松手上的劲儿，掌心里全是指甲印。还没敲门，魏孜就走了出来，看到他还愣了愣，“怎么来了？”
　　卢持舔舔嘴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魏孜已经换好衣服，看来是要下班了，“吃了没？”
　　卢持摇摇头，“挺久没见你了，就找你吃饭。”
　　魏孜边走边活动了下脖子，卢持走在他后面一点，看着他又细又白的脖子出了神。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抚上了他的颈后。魏孜脖子僵了一下，冰冰凉凉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他的皮肤，他有点贪恋这种感觉，气息也有些乱了。
　　“舒服吗？”
　　魏孜没说话，让了让身没让他继续按。
　　两人坐在饭馆里，还是魏孜点菜。卢持没什么心情，一股淤泥暧昧的暖流细细地绕着他的身体。
　　“你下周六上班吗？”卢持抿了口茶，看了魏孜一眼，周六该是他的生日了。
　　“正好休息。”
　　卢持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有安排吗？”
　　“有，”魏孜抬头看他，“你不是说给我做饭？”
　　卢持愣了愣：“知道了。”
　　吃完饭，卢持也没什么借口，刚才想了半天没想到，现在想去他家这个念头就活生生给灭了。
　　“那我先走了。”卢持稍稍弯着腰从车窗口看坐在驾驶位上的人。
　　魏孜点点头，“不用我送你？”
　　“别吧，怪麻烦的。”
　　魏孜突然笑了，侧过头问他：“那要是我想送你呢？”
　　“那，就送呗。”卢持低着头踢地上的灰尘。
　　“但今天刚好没这想法。”魏孜说完冲他笑笑，就打方向盘往外开。
　　卢持忍了又忍，就差一脸踹瘪他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