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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新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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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王向宋有珺展示的记忆起点并非是他们相遇之初,而是要更久远得多。
当初神界遍布神明,那群生来就非凡的神,自认比神之外的万物生灵都高贵。他们天上地下在六界中制造各种混乱,完全不把所谓的秩序放在眼里,随心所欲任性妄为,某些家伙甚至搞到人神共愤。
不知从何时起,这群神从散漫无约束的各自为政中转变到想要寻求众神的神王之位。
谁都不服谁,只能用拳头说话。由此开启了上万年的诸神之战。且不说被战火殃及的其他几界生灵死伤如何,单说神,当初兴盛时若用灿若盛夏时节的漫天星河,那么被杀戮几乎使得星光黯淡。
胜利者清理战场时,通常会简单粗暴地把死去的神的尸体直接抛入生命海。久而久之,谁也没去关注生命海之下到底腐烂了多少神的尸体。
生命海在神界是一方广阔又充满玄奥的水域。起初,神门还虔诚地敬重这方海域,等到战火燃起,他们也都渐渐忘却了那份诚心。
谁也没料到神残破的尸体和生命海的水在飞逝的光阴中竟然孕育出了新生灵。
当陷入斗争正酣的众神意识到不对时,生命海上已经笼罩了浓厚而压抑的灰雾,遮天蔽日,几乎要把神界本该永恒的光明灿烂都驱逐了。
有神秉着大胆潜入生命海中深处,只见巨大的深海漩涡缓缓漩动,海水表面却硬是没有半点波纹扰动。
当有神想要击破漩涡,无论他们使用何种攻击,都是泥牛入海,没有丝毫作用。
有会预测和占卜的神,意图窥探未来,直接当场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可怖的气息开始在生命海上蔓延。神只要稍稍一接触就会感到一种似源自于灵魂深处而来的战栗恐惧。
他们这些神见过各种神诞生的方式,所以在看到生命海上前所未有的异象时,他们当然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是有新神将要出现。
一个神的实力强弱,除了后天的增强,在诞生时由天赋于的资质与力量也极为重要。
新神闹出的动静让所有神都心里沉重忐忑起来。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强悍的气息,此刻还未降生已然让他们有种喘不过气的恐惧,要是新神降临,岂非他们所有的人都要俯首称臣?
种种迹象显示,这个新生的神极有可能生来就是凌驾在众神之上的神王。
这叫争斗了无数年的众神如何甘心。
既有了一致的敌人,相斗多年的众神破天荒地开始联合起来,想要消除这一大麻烦。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众神拧成一股力量也是非常惊人。
等到万千雷霆轰隆隆密集地降下,劈开浓稠灰雾的同时,也像是在为新神的欢呼歌唱。风暴迭起,滔天海浪狂涌。与一片惊天动地中诞生的神,却静静地躺在一方巨大的黑白二色交杂而成的老蚌壳中,被晃摇篮似的海浪推向岸边。
这个让众神忌惮无比的新神最初的模样,竟然还是个小婴孩!
众神感觉荒谬之后,是一阵狂喜庆幸。新神还是婴孩,这就太方便他们做手脚了。
本来,众神想合力将新神彻底抹杀,然而每每都会失败无功。经过一次次尝试,他们勉强做到了将新神劈成两半以此来削弱对方的天赋实力。
其中一半的新神具有能从生命海汲取养料然后转化为自身力量的特性,而过去众神几乎都无法利用生命海。
贪婪的众神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能获得更多能量的机会,所以他们耗费无数心血将其化为一株神树,栽种在生命海,并将其神识精神牢牢地封印起来,然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从树上摘取从生命海中吸收而来的力量化成的果子。
他们把这株神树的果子视为神界的稀有珍品,放肆地享用,甚至为之掀起更为激烈的争斗杀戮。
至于另外一半,因其邪性太重,众神又无法将其抹杀,只能封印,然后抛入轮回,试图用轮回中无数的磨难辛苦消磨对方的力量和意志。
他们想着终有一日,当这半个新神变得孱弱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碾死时,他们就能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可因果轮回,又哪是那群自命不凡的神能够揣测和掌控的?
谪落凡尘忍受轮回之苦的新神,在第八十一次转生,在又一次家破人亡,当还是少年的他被人用皮鞭抽打着驱赶走路时,一身狼狈惨不忍睹的少年遇见了宋有珺。
英俊潇洒的男人骑着一匹神俊健壮的马儿,毒烈的日头并没使他油光满面汗水淋漓,反倒是让他周身像是缠绕了一圈若隐若无的光华。
他打马而来,路过少年所在队伍时并没有停留,只是在那一瞬间,两人目光交汇,遭逢大难前途难测的少年忍不住露出求救的眼神。
少年是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少爷,之前从未受过这等折磨,他听那一夜之间灭他满门的贼子说,留他一命,完全是因为他这张脸。
他犹记得那一夜满地血腥之中,他以为自己也会跟随家人一起成为刀下的无辜亡魂,哪只忽然有人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暴露在已燃起毁尸灭迹的大火火光下。
“早听说那对狗男女养了一个美娇儿,不想得果真是好颜色!只是这性子一看就烈,得好好磨一磨。”
少年不知道这群人要把他带往何处,只是从那天起,他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他们希望他温顺服帖听话,希望他能像一个精致的没有自我的瓷娃娃。
皮肉上的折磨永远不及精神的虐待,他无时无刻不期待能有机会脱离苦海。
贼子们并不怎么多掩饰他的存在,他路上遇见过许多人。从一开始的期待有人帮他,慢慢开始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冷漠和残忍,他已经麻木了。
然而在看见那个年轻男子时,少年已经冰冷的心忽然又重新怦然咚咚跳了起来,他有种强烈地直觉,这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
只是这种感觉犹如烟花,轰然炸开绚烂过来便彻底没了。少年的期待没有得到年轻男人的回应。
少年眼睁睁瞧着人一骑绝尘而去。
他忽然间失落无比,暗暗自嘲自己的痴心妄想。他何德何能,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为他来犯险?
可他又止不住委屈难过还有丝丝怨恨。到夜晚时他的情绪更为糟糕。他几乎撑不下,曾经数次生出又被他压下的死志猖狂地生长起来,尤其在他感知到那群贼人吃了酒后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他还活着干什么?倔强的少年忍了许多天都没掉过一滴的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盈满他的双眸。
他像条狗一样被人拴在一个角落,跟前狗盆似的破碗里装着他的食物。那群人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松了裤腰带向他走去。
忽然之间,他们落脚的简陋客栈仅有的几盏灯齐齐熄灭。
众人霍然起身防备,拔出的刀反射着从窗户流入的昏沉月光。谁也没看清怎么发生的,等到一片起得快去得也急的混响仓促结束,灯火再度点燃,少年从双膝间抬头就见那个白日里惊鸿一瞥的男人正静静地盯着他。
在他身后贼子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知生死。
“被吓到了?”男人露出温柔的笑,向少年伸出手,“不要怕,坏人都叫我收拾了。”
***
年轻男人告诉少年,他叫宋有珺。
而似自打遇见宋有珺,少年的境遇就峰回路转。
他无家可归,宋有珺打算送佛送到西将他送去一好友那里,不论是做个养子还是做个徒弟,都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少年却不愿意。他拽着宋有珺的袖子,眼巴巴可怜兮兮地道:“我想跟着你。”
“不好。我素来爱浪迹漂泊,整日里居无定所。你这娇贵的小娃娃可吃不了这种苦。”宋有珺摸着他的头道。
“你没有让我试过跟在你身边,你怎么知道我不能适应?”少年低声反驳了一句,然后又更加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嫌弃我……觉得我是个麻烦么?”
“我不会养小孩。”宋有珺蹲在少年面前,眸含笑意地安抚,“但是我挺喜欢小孩。我要是不喜欢你,又何必救你。”
少年听了心头欢喜,可又强自克制低低道:“那为什么……”
宋有珺这时候突然伸手捧住少年的脸颊,凑近到两人几乎要额头相贴。他眼眸如星子,此刻少年却有那么一瞬错觉其中潜藏涌动着无数阴暗。
他眨了眨眼,对上的还是男人灿烂的星眸。
“你要是跟了我,以后吃了苦头也没后悔的余地。”宋有珺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可亲。
少年忙点头,根本就不多做思考。他得偿所愿了,十分高兴地道:“我会一直跟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宋有珺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一句乖孩子。
从那天起,宋有珺以少年要告别过去,就为他取了一个新名,随他姓宋,叫宋随玉,小名唤他阿绵。
他没有收少年做徒弟,而是做了义子。他说,师徒哪里及得上父子更亲切紧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