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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还有十分钟,开往南都的高铁就要开检了。

      散落四周的旅客纷纷向检票口涌去,顷刻间,原本只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人的自助通道前,就排起了几条弯弯曲曲胖瘦不一的长龙阵,人工通道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唧哝声,吵嚷声,连绵不绝;呼朋唤友声,家长里短声,此起彼伏。

      最左侧自动通道前,一直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位姑娘,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Kindle.

      如云似墨的秀发,柔顺地别在耳后,露出弧线优美的侧颜轮廓。

      清新的白色碎花上衣,修身的淡蓝色牛仔裤,简简单单的搭配,却是又仙又飒,可盐可甜。

      或许是看到了有趣处,姑娘抿唇浅笑,在这吵吵嚷嚷的候车大厅中,完美地诠释了,我自风情万种,与世无争。

      又翻了几页书,安颂可点了点Kindle的右上角,11点32分,再有三分钟就要开检了。她从容地把Kindle塞进了包里,又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抬起头,无比专注地盯着前面的屏幕。

      等红字变绿的一刹那,她就可以优雅从容地第一个刷卡进站。

      万一闸机失灵,她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加塞到旁边的特殊通道。

      艰苦的学习和医生生涯,不足与外人道的个人境遇,早就让她养成了绝不能浪费时间,凡事要早到,提前做好准备,并想好备用方案的好习惯。

      “抱歉,借过一下……” 一个年轻又悦耳的男声从后面隐约传来,紧接着传来行李箱轮子的划地声,两条人影挤到了她旁边,停了下来。

      “你确定我们可以插队吗” 一个女声传来,说的却是英语。语气中略带不安和歉意,有点儿喘,显然是刚经过一阵剧烈地奔跑。

      国际友人来中国也学会了插队吗?安颂可没有回头,却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下。

      “当然,我们是VIP.” 男声也改说了英文,“现在好点了吗?”

      “没有,还是很不舒服。”

      “很快就要检票了,再坚持一会儿。”

      “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检票了,怎么还要检票呢?天哪,真想不到车站这么大,人这么多!”

      “拜托,这是中国!”男人低低地回应。

      两个洋鬼子来中国见世面了?

      安颂可不由自主地转头向来人望去,入眼却只有一张西方面孔。

      一个长得异常漂亮的西方美女。

      苗条的身形,傲人的双峰,明亮闪光的金发,深邃湛蓝的双眸,直挺得恰到好处的鼻梁,白腻如脂的肌肤,异常精致的面孔,丝毫看不出是否化过妆。

      妥妥地一个人间尤物!

      安颂可又情不自禁地去看她的同伴——她着实好奇,该是长得多绝世的人,才有资格带着这样一个尤物出门?

      哪知只扫了一眼,便吓得她慌乱地扭回头去。

      顷刻间,头里轰隆隆似有大车在来回辗,心里突突突似有机关枪在扫射,全身热辣辣的似乎每一根毛孔随时都要爆开……

      恰在此时,检票的绿灯亮起。

      插队的男人反应及快,簇拥着西方美女越到她的前面。

      “滴”的一声,西方美女顺利过了闸机。

      站在后面的中年男人不满地冲呆愣在原地的安颂可叫起来:“喂,你傻站着干嘛呢?让别人插队呀?”

      前面正要刷票的男人闻言转回头来,扬了扬手中的票:“对不起,我们是商务座。”

      中年男人不依不挠:“商务通道不是在那边吗?来我们这里插什么队?”

      插队男人扫了一眼旁边平面叠罗汉似的特殊通道,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随即挂出一副官方笑脸,指指安颂可脚下。

      “这里也写着商务座优先。”

      视线扫过安颂可,人不由得一怔。

      “哎,赶快走了走了,吵的功夫早过去几个人了……”后面几个人不满地说道。

      插队的男人又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安颂可,这才回头过闸。

      等他跟前面的同伴会合,再次回过头来,眼前是一涌而来的混乱人流,刚才让他微一闪神的人早已不见踪迹……

      安颂可红着脸慌里慌张、浑浑噩噩地在人群中穿梭,直到坐上自己的座位那一刻,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人是辰瑞吗?

      跟着一个外国美女在一起,是他无疑了。

      这个世界可真是小,想不到时隔两年之后,还能与他不期而遇。

      更想不到时隔两年,她还能一眼就认出他。

      但愿他没有认出她,但愿没有人记起她曾经是怎样不要脸的样子……

      火车已不知何时驶出城市。

      远山,薄雾,树林,池塘,村庄,农田,一个个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出现,放大,缩小,消失……

      安颂可怔怔地看着这些生机盎然的景象,心里却浮现了那一幕幕阴暗沉沉的过往。

      出国前夜的兴奋难眠,芝加哥第一日的跌宕起伏,最后一夜的疯狂放荡,最后一日的仓皇离开,机场里的失魂落魄,登机前给周顺禹发的最后一条短信,落地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绝望中做出的那个让她万死难赎的决定……

      原以为是一场美妙的旅程,却没曾想,是她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在追悔莫及。

      芝加哥,如果她从没去过芝加哥该有多好?

      然而,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或许她注定要永远活在痛悔之中。

      对周顺禹的恨,更是与日俱增。

      如果他早点主动提分手,便没有她去芝加哥那回事,没有她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丧失自尊那回事,更不会与爸爸错过最后一面,更更不会……

      在登机的最后一刻,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不要再给我发信息了,祝你幸福,永远再见!

      然而在心底里,她却在说:祝你不幸福!祝你一辈子不幸福!我一定要过得比你幸福!

      一晃两年,他现在过得幸福吗?结婚了吗?生子了吗?事业有成了吗?

      自己有过得比他幸福吗??

      思及此,她的脸上不自觉地现出一丝苦笑,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辰瑞大概都不知换了几茬儿女朋友了,自己却依然活在自怨自艾中,不能自拔……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车上广播骤然响起:“旅客朋友们,大家好!现在广播寻医……”

      连着广播了几遍,安颂可才似恍然听懂,问旁边的大哥:“是有人病了?”

      “对啊,1号车厢。好久了,居然还没有找到医生。”

      安颂可条件反射般,“腾”地一下,弹了起来。

      医者父母心,但如果预先知道这个病人是谁,她大概是没有勇气去做那个杏林天使。

      生病的居然是在检票口见到的那个西方美女,辰瑞的女伴。

      促不及防地对上辰瑞满是质询的目光,安颂可再一次脸红心跳,尴尬得只觉得长双眼睛多余。

      但来则来矣,她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她怎么了?”意在问辰瑞,她却看向乘务员。

      “好像是胃不舒服吧?”乘务员说着,看向辰瑞,“您把您朋友的情况跟医生说一下吧?”

      辰瑞锐利明亮的眼神,扫雷似地在安颂可身上逡巡几圈,毫不掩饰满脸的讥讽之意:“她是医生吗?”

      “那……我也没带资格证,你们再找医生吧。”

      安颂可尴尬地笑笑,转身就走。

      手腕却一下子被人拽住了。

      “脸皮这么薄呀?”辰瑞转到她前面,唇角一弯,揶揄道,“行,你说是就是吧,给你个机会试试吧。”

      满脸的戏谑和阴阳怪气,让安颂可莫名有些火大。

      这是干什么呢?她又不欠他!

      不对,还是欠他的。

      但,她不是要以身还债了吗?是他自己不稀罕!

      一边撩着她,一边还不稀罕,现在有什么资格来回踩?

      安颂可甩开他的手,挤出一些酒精凝胶,一边搓着手,一边问:“她什么情况?”

      辰瑞看着她搓来搓去的双手,有些闪神。

      一串桃核佛珠套在她左手手腕,与皓洁纤细的手腕极不相衬,格外扎眼。

      刚才抓她的时候,硌他一下的,大概就是那串佛珠。

      他重重敛了敛心神,才开口:“上火车前,本来就因为坐汽车,有点头晕恶心。刚上来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胃部绞痛,想吐又吐不出来。”

      “刚吃东西了吗?”

      “吃了,一个汉堡,一杯加冰的可乐。”辰瑞指指窗台上的纸袋。

      安颂可不再出声。

      她摸摸美女的额头,看看眼皮和舌头,又抓住美女的手腕把脉片刻,才伸手向美女的腹部略上方轻轻按了按,柔声问道:“这里吗 ”

      外国美女痛苦地点点头。

      “她这是急性胃绞痛,应该是这几天吃东西不习惯,没有节制,旅途劳累,再加上刚才的冰冻可乐导致的,不用太担心。”安颂可头也不抬道。

      “她平时一直都喝加冰的可乐,没事的。”

      “时也,易也。地不利,人不和。”安颂可站起身问旁边的乘务员,“这里有治急性胃疼的药吗?斯达舒,奥美拉唑之类。”

      “有斯达舒!” 一个乘务员马上从手里的药箱中检出一盒药。

      “不、不、不。” 看到递过来的药盒,外国美女却不住地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辰瑞。

      男生歉意地冲安颂可耸耸肩:“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对吃的东西比较讲究,对我们中国生产的一些莫名其妙的,看不出成份的东西,是100%拒绝,打死也不会吃的。”

      “是吗?那来中国干嘛呢?”安颂可毫不客气道,“这么讲究,还吃出一个胃病?”

      辰瑞自嘲地笑了笑,才又道:“那还有其他方法缓解一下吗?”

      “那就针炙吧。”看着依旧在痛苦呻..吟的外国美女,安颂可扬扬手中的针包,语带嘲讽, “往身上扎针,敢吗?”

      辰瑞看着她手上的针包,记忆回溯到往日的一幕,不由得又是哑然,又是想笑,好半天,舌尖抵着后槽牙,看着安颂可,扬了扬眉:“针炙?你的针还真是用来扎人的?”

      这句话,大概只有他们俩人听得懂。

      安颂可没理他的话茬,直咄咄道:“你问问她吧。如果不敢,那你们就另请高明吧。”

      辰瑞俯身向外国美女耳语,美女开始只是不住声地no no no, 但终于还是答应了,眼中的痛苦表情,让人不忍直视。

      安颂可知道,这痛苦,一半来自于胃,一半来自于她手上的针。

      不要说一个俏生生、娇滴滴的外国姑娘了,多少个中国土生土长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看到这细小的针尖要往身上扎,都能吓得全身紧绷、虚汗直冒。

      安颂可怜悯心大起,盖住了刚才的些微不爽,平心静气地对辰瑞道:“你跟她说,放轻松,不要动,不会痛,不会出血,也不会有危险,绝对比吃药安全。”

      待辰瑞安抚好姑娘的情绪,安颂可便在她的中脘、内关、合谷、足三里等穴位抹上酒精凝胶,依次缓缓地插..入一次性毫针,紧接着捏住腹部上的一根毫针轻轻捻动起来。

      车厢里一时静悄悄地,连辰瑞的表情都肃穆起来,紧张地注视着安颂可手中的毫针。

      几分钟过去了,外国美女的呻..吟声越来越低,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刚才痛苦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外国美女已停止了呻..吟,刚才因痛苦而扭成一团的脸蛋也完全舒展开来,渐渐恢复了原先的白嫩明媚。

      “好点了吗?”辰瑞关切地问。

      “嗯,不怎么疼了,谢谢。”

      辰瑞闻言,转头冲安颂可笑笑,难得的一脸正经,与刚才的阴阳怪气判若两人。

      安颂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旁边座椅上扯过一条毛毯,小心地盖在美女的肚子上,对辰瑞道:“再留针十分钟,应该就没事了。可以用矿泉水瓶装些热水,等下取针后,让她敷一敷。”

      乘务员自告奋勇去装热水,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最初的尴尬气氛瞬间又弥漫整个车厢。

      安颂可一时走不了,只好远远地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如坐针毡。

      所幸辰瑞记挂着同伴的身体,除了频频回头看她,倒也没有过去打扰。

      等安颂可取下所有的毫针,乘务员也兴冲冲地抱进几个装满热水的矿泉水瓶。

      她指指矿泉水瓶:“给她敷会儿吧,小心不要烫到。”

      并不等辰瑞回答,人便闪了出去。

      从宽敞奢华的商务车厢出来,再路过二等车厢,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脑袋和无处安放的腿,颇有一股路有冻死骨即视感。

      再想到辰瑞的城堡和自己蜗居的小屋,安颂可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自嘲的笑。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辰瑞,只会觉得当时的她行迹可疑,企图心太重,不值得被尊重,难怪……

      列车飞速地钻进一条隧道。

      安颂可正走到车厢连接处,突如其来的耳膜鼓胀,让她几近失衡,身体一晃,就要朝前栽去。

      后方倏地伸过来一只手,猛地把她往后一拽。

      脑门儿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更为结实的胸膛,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寒小姐,走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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