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SisinGary

7、许诺

　　山上的花一天天凋零，像何雪年轻的生命。
　　只是，他们一起，从来不说关于死亡的话题，这样麻痹着自己，也仿佛能让上天忘记。
　　初冬的一天，何雪接到了一个电话。肖小诺的，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何雪一个地址，要他过去。
　　“你的身体……”许叶替何雪系好围巾，担忧的问。近几天，何雪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大出门，只是今天天气实在晴好，许叶才推着他出来走走。
　　“没关系。以前小诺替我承担很多。而我却一直再伤害她。”
　　“你是为她好。”
　　“我知道，可是无论如何，那些话对一个女孩来说都很残酷。她到底是为我而痛苦。”

　　他们在一家医院的妇产科见到肖小诺。她独自躺在病床上，虚弱消瘦，不像其他孕妇般圆润，只有腹部高高隆起。
　　“小诺！”何雪惊讶地喊道。病床上的女孩失去了所有的骄傲美丽，像一个僵硬的人偶。
　　肖小诺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刻薄的笑。
　　“你终于来了。”她说，抬眼看到身旁的许叶，“是的，你们一起来的，你们现在一起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诺？”
　　“没什么，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借酒消愁、堕落、放纵，最后怀上孩子，与父亲断绝关系——一个傻女孩的故事。”肖小诺神色淡然，说的，仿佛是别人的故事。
　　“小诺，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不能……”何雪握紧女孩瘦小的手，痛心地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拒绝我，是长痛不如短痛，”肖小诺说，“可是何雪，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是我在知道你是gay之后，竟然还那么义无反顾地爱着你，是我宁愿你不要那么坦诚，哪怕骗我一次，我宁愿一辈子生活在你的谎言里。为你赔尽一切，我傻得知道自己无可救药。是的，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谁是孩子的父亲？要不要我通知你的家人？”许叶怕肖小诺太激动，伤到自己和何雪，于是问道。
　　“父亲？何雪，我会告诉医生，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不管你是否情愿，都是你欠我的，你都带走了我的心，但是你却不想要它。所以，你要还我。这个孩子，我要你好好把他养大。他是你的罪孽。”
　　“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把孩子养大。不过你还年轻，你还可以重新开始，你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你会看着他长大。”
　　“不，我生下他就会死去，我不会看到他长大。”肖小诺笑得绝望而疯狂，“何雪，你的心脏也不行了吧？很好，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你，来生，我不会让别人得到你。”

　　当晚，肖小诺就生下一个男孩，然后如她所说的一样，死于产后大出血。她瘦小的身躯躺在浸满鲜血的床上，仿佛一朵用血绽放的花。
　　几天后，他们从医院接出了这个小小的男孩，褪去了初生时的红，何雪臂弯里的小小男孩，安睡地像个天使。
　　“哥，让他做咱们的儿子吧。他不是罪孽，他是礼物，是上天对我们的祝福。”
　　“好啊。给他取个名字吧。”
　　“叫他许诺吧。我欠他母亲一个承诺，现在给他。”
　　“呵，他姓许呢。”
　　“是的，他是你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回到病房，何雪把孩子递给许叶：“哥，我要送你们一件礼物。”
　　许叶有些困惑，这几天，俩人一直形影不离，并不曾见何雪准备什么礼物。
　　何雪一把掀开厚重的窗帘，窗外是一片剔透的银白色天地。
　　“哥，这个送给你，像我们相遇的季节。”何雪的眼神闪闪烁烁，绽放着初见时许叶就想见到的妩媚桃色。
　　雪，片片飘落，优雅从容。
　　每次与你相见，都是这样美丽的雪，就像你。
　　“雪，如果有来生……”
　　“嘘。”何雪轻轻掩住许叶的唇，“这辈子爱你，就够了。”

　　那个冬天第二场雪时，何雪的生命和那片片飞雪一起从容消逝了。
　　葬礼后的第二天，许叶就迅速带着小许诺飞离了F城。
　　送行的只有何蝶。
　　“留下来不好么？我可以帮你照看小诺。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
　　许叶摇头。他无法在F城再呆一刻，他无法看到另一场雪。在这里何雪的音容笑貌无处不在，这里有他们的记忆，但许叶却不能触碰的。
　　“但是，我会回来的。”他说，因为这里有何雪最喜欢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