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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8

      东京城入早就闹了个沸沸扬扬,传闻开封府大牢遭劫,不知逃了个什么样的犯人,全城百姓无不对此话题百般猜度。
      有道是逃了个汪洋大盗,又有说是跑掉一杀人凶徒,更有人讲并非劫囚而是刺客。
      皆是众口不一,所说纷纭。

      早朝之后包拯再次求见仁宗,图再施劝说,但内侍回传,说皇上正接见外邦使节,无暇召见。
      他又等了两个时辰,始终未获传召。
      忽在此时有禁军侍卫来报,说宫外有开封府中人急唤其返,包拯只好先行离宫回府。
      待回到开封府府衙,见那庞太师已大模大样地坐在开封府大堂之上。

      “见过太师。”包拯虽觉头疼,却亦不得不上前行礼。
      庞太师拱拱手,道:“包大人,老夫正等着你升堂哪!”
      “不知太师要问的是哪桩案子?”
      “哼,包黑子,你少给我装。老夫问的是杀死钦差一案,皇上有旨,要你午时之前处死白玉堂,你难道想抗旨不遵?”
      “包拯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快点升堂?老夫可没闲功夫跟你耗!”
      纵再不愿,却始终皇命难违,包拯眉皱难松,现在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传令,升堂!!”

      “威武——”
      三班衙役喝过堂威,之后倒是沉默了。
      庞太师等了一阵,却不见下文,立又叫嚣起来:“包拯,你干吗还不问案?”
      “太师莫急。”包拯一拍惊堂木,“堂下听传!带参事黄立!”
      王朝往外喝道:“带,参事,黄立!!”

      ……

      “喂!包拯!你这分明在拖延时间!!”
      包拯先后将五名涉案参事,及他们的随行侍从都逐一传唤到堂,细加盘问,虽所得之回答皆近相同,但包拯还是不厌其烦每个人重问一遍。
      等庞太师跳脚而起,已是午时将近。
      包拯不慌不忙,答曰:“太师此言差已。本案乃是皇上亲自指派,包拯不敢轻忽处之,自然要对细节之处详加取证。”
      “哼,现在人证都问完了吧?不论如何,午时之前你都必须将白玉堂处死!!”
      “本府当有分寸。”
      庞太师袍袖一甩,坐回椅上,冷冷笑道:“包拯你几翻拖延,始终未有传唤那主犯上堂,该不是,你根本就交不出人来吧?”
      包拯微皱双眉:“太师此言何解?”
      “老夫听闻昨夜有人劫了开封府的大牢,莫非被劫走之人就是白玉堂?!”
      “太师多虑了。”
      “既然是老夫多虑,那就请包大人快些将主犯提堂,审结此案!”
      “这……”
      庞太师咄咄逼人,包拯一时亦不知改如何应对。

      “请太师不要为难大人。”
      众人闻声抬目看去,见展昭一手扶胸,蹒跚入得堂来。
      他在房内静卧,忽闻堂鼓骤响,已知事态严峻,当下顾不得身上有伤,便下床赶来。
      稳健步伐此刻有些凌乱,便连适才下床站立亦已勉强。每移一步,牵连胸口肋骨伤处,如遭再创,只痛得他额头冒汗,牙关咬紧。
      便是如此,他还是一步一步,走到庞太师面前。

      “太师,”脸色再是苍白,但眼神依然沉着,“昨夜是我未能阻止劫牢之人带走白玉堂,与大人无关。皇上面前,展昭自会承担一切罪责。”
      庞太师冷笑:“只怕你一个小小带刀护卫担待不起!”
      他眼中满是森意。
      “午时之前,若白玉堂未能在堂上伏铡,开封府里所有人都得背上欺君之罪!”

      “要白玉堂伏铡又有何难?”
      脆音骤响,明明很轻很淡,却如火雷乍起一般,震得众人浑身一颤。
      但见堂前雪影翩翩,赫然是那已逃去无踪的白玉堂!
      他气息略喘,身上洁白袍摆亦沾了些灰尘,神色虽是疲惫,却无损那锐华眸光。

      白玉堂环视震惊的众人,视线最后停留在展昭身上。

      黑砾眼睛,蔓延莫名的情绪。

      你不该回来。
      你明明知道,你不该回来!

      俊玉脸上,漫了一抹轻漫笑意。

      我却不能不回。
      你也明明知道,我必定会回来。

      展昭知道他这一来,已是必死。
      自西域将他带回,或许自己多少已料到会发生如今这幕。但他却始终执意……是自己一时大意,将宁远将军的信函尽毁,灭了他最后生路……展昭更是知道,是自己的缘故,他,才会回来。
      这刻只觉心疲人乏,仰头闭目,身体伤重难撑,猛地晃了晃。
      白玉堂抢上一步,伸手将他扶稳,看来昨夜徐庆确实将他伤得极重。
      心中不禁有些恼意,三哥也真是的,说锤扁人还真是下手……回头有他好瞧的。想到此处,却又生了苦笑,只是,可还有回头?
      展昭侧首看他,亦是一脸苦笑。
      你还来扶我,你自已又好得我多少……
      白玉堂却没再去看他,转头对那庞太师说道:“庞老头,谁说我逃了?白爷不过是在这开封府大牢睡得不舒坦,溜上瓦背睡了一觉罢了!”

      本打算可借钦犯越狱之机趁机扳倒眼中钉包拯,怎料白玉堂竟还敢回来,庞太师一口恶气全撒到这几翻坏他好事的贼老鼠身上:“包拯,午时将至,快些行刑吧!!”
      包拯皱眉看着堂下之人。杀人之后,白玉堂明明可以拂袖而去,却仍自动投案伏囚,跟随展昭回京受审。被判死罪,他亦已经逃出牢狱,却甘心情愿地回来,他明明是知道,此来,必要俯首铡刀之下。为不连累他人,傲然回堂伏法。
      如此忠义之士,他又如何能抛签令杀?!

      包拯从案后站起身,缓缓摘下顶上乌纱。
      庞太师见他作此动作,连忙叫道:“包拯,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师,本府实在有愧头顶‘公正廉明’之匾,亦辜负皇恩重望。这顶乌纱,已无颜再戴。”
      “大人!不可!”
      公孙策连忙劝阻,但包拯仍是坚持。
      庞太师瞪着他,冷笑道:“包拯,既然你摘了乌纱,而老夫奉有皇命,这开封府大堂,自然便由老夫来主持了!来人啊!”
      堂上衙役无人搭理,庞太师喝道:“若不从命,便是抗旨欺君!罪诛九族!!”怎料堂上众人仍是不为所动,屹然如山。

      “包大人,”白玉堂迈前一步,道,“白某既要一死,却不愿死在这庞老头手中!还请包大人成全!”
      “你什么意思?!”
      白玉堂瞥了庞太师一眼,不屑一答。

      “白玉堂!”
      闻他竟然坦然求死,展昭连忙伸手将他一把扯住。
      白玉堂侧首朝他笑了笑,仍是那般闲适自在,好像方才说的,不过是问酒馆伙计要了坛好酒。
      然后,将紧紧抓在臂上的手拨开,又往前迈出一步,离开让他无法忽略的温度。
      抬头,看向包拯:“还请大人成全。”

      包拯坐镇开封府,曾审之案何止千百,但凡将死之人无不痛哭哀嚎,或是口出恶言,又或痴呆如木,却从未有过自求一死者。实教他亦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大人,白玉堂已是必死之人,难道你忍心看这开封府上下百数人口受此牵连?”
      这话说得好狠,如当胸一拳砸在包拯心上。
      他可以不要乌纱,却不能让堂下众人与他同背欺君死罪。
      猛然屏息,当两目一睁之时,包拯已重新戴上乌纱帽,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白玉堂!你可承认杀死钦差大臣庞奇?!”
      白玉堂微笑答曰:“草民认罪。”
      “给他画押!”
      公孙先生捧来供状,白玉堂大笔一挥签上名号。
      包拯看过供状,皱眉凝目,已是心痛难抑:“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展昭木然地看着这如同梦般的一切,审案、认罪、画押、抬出铡刀……这熟悉的情形在这开封府大堂之上他已是司空见惯。
      但今日,站在铡刀之前的人,却是曾与他出生入死的知己至交。
      胸口,好疼。
      痛得,如同爆开一般。
      徐庆的那一锤,原竟已透肋而入,将心脏打裂。

      御赐三口铡刀,龙头可铡皇亲国戚,虎头铡那贪官污吏,狗头则铡奸佞邪徒。
      森森铡口,虽已饱饮恶血,但始终雪亮光洁,甚至能映人面目,教必死之人能得窥自己最后一面。

      “开——铡——”
      只见铡离案头,露出噬人巨口。
      白玉堂不需人按,缓缓跪下,将头枕到铡案之上。
      青丝垂散,铺在洗不去血腥乌黑的案头。

      包拯从签筒中抽出杀签,不过是一块竹片,竟是重如千斤。

      白玉堂静静伏首铡下,合上眼睛。
      没有再说些什么。
      亲眼目睹至交在眼前身首异处,那种难为人道的痛苦,他亦曾亲身体会……
      他更清楚知道,这刻无论说些什么,都足以在那人胸口留下比锤击更重的伤害。

      猫儿,这次算我欠你了。

      包拯合目,不忍悴看。
      手中杀签往堂下一丢……

      “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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