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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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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五里外一户农家茅舍,翻江鼠蒋平已在此守候多时。
他水里功夫了得,岸上功夫却是不消说了,因而劫牢之事负责出谋划策及安排接应,那些刀口上的功夫也只好留给其余兄弟去办。
过了三更天,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探头一看,见大哥卢方急急推门进来,后随徐庆扶了白玉堂,韩彰入来顺手带了门。
自那日白玉堂捉弄了四位兄长溜出陷空岛,在京城历玉鼠一案,而后又跑了一趟西塞,四鼠已有多月未见这个性子顽劣偏又教人放心不下的五弟。
这一听从京里传来消息,说白玉堂杀死钦差大臣,闯下弥天大祸,被展昭押解上京,四鼠立是日夜兼程,从陷空岛赶往东京城。
一到东京,韩彰马上到开封府打听,却闻白玉堂已被包大人判下铡刀之刑,现关押死牢之中,更知事态严重。回去与卢方等兄弟一商量,众人立即决定劫囚救人。只是那开封府内还有一只猫在看着,蒋平策谋用仅有响声没有威力的火雷弹扰乱对方阵势,趁乱救人,于是便有了适才一场大乱。
“五弟!你怎样了?”蒋平过去扶了白玉堂坐下,看他面色苍白,嘴唇青蓝,又默不作声,心中可急了,难道说那堂堂开封府竟也刑求于他?!
“你哪里受伤了?怎不说话啊?!”
五鼠重逢,本是高兴之事,可他这句,顿让白玉堂翻足了白眼。
“五弟不肯跟我们走,所以我点了他的穴道。”
卢方过去解了穴道,白玉堂尚未缓气,已急声说道:“我要回去!!”
“这是什么话?!”卢方瞪了他一眼,“五弟,再怎任性也该够了!你杀了钦差大臣,可是砍头的死罪!”
“大哥,我必须回去!”白玉堂说着挣扎站起身来。
蒋平连忙按他坐回凳上,出言劝阻:“五弟,你不可以去啊!我到宫外打探过了,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要包大人明日午时将你处死,还让那庞太师亲自监斩!!你若去了,必是死路一条啊!”
“如此更不能甩手离开!我若不回,开封府的人全都得代我背罪!”
卢方向来温和,对这任性的弟弟从来是百般纵容,但现下却铁了心:“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你回去白白送死!你就给大哥乖乖地待在这里,等风声过了,咱们就马上回陷空岛。”
白玉堂怎肯答应。
“不行啊!大哥!”
徐庆在旁边看不过眼,一时心直口快:“老五,展小猫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啊?让你这么连命都不要地去帮他?”
“三哥!”
“哼!早说了这只臭猫留着是个祸害。我那锤可算给老五出气了!”
他说得甚是得意,却反倒让卢方颦眉了。
“奇怪……”
蒋平道:“哪里奇怪了?”
卢方摸着胡须,沉吟片刻,未有细说清楚,反而抬头问道:“我等都曾与展昭交手,你们觉得,他武功如何?”
徐庆倒是爽直:“虽然我不喜欢那只臭猫,不过啊,若论武功,他绝对比咱们几个强,可算江湖顶尖高手。”
韩彰蒋平亦在旁点头赞同。
卢方又问:“若合我们三人之力,可否胜他?”
韩彰想了一下,道:“只能战个平手。”
“可方才交手,展昭手中宝剑,并未出鞘。”
“诶!对啊!”徐庆拍腿大叫,“这倒奇了……我想啊,他可能是来不及拔剑!”
卢方几个侧头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假设不加采纳。
“大哥说得不错,”韩彰回思之前情形,当时兵荒马乱并未察觉,现在反想起来确实有些奇怪,“若他宝剑出鞘,我们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卢方点头:“不仅如此,展昭明明已窥破四弟的计策,为何不带衙役进行围捕,却是孤身前来?”
蒋平道:“此事确实有违常理……”
徐庆生性梗直,一下子倒未能理解:“大哥到底什么意思啊?”
韩彰瞥了他一眼,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说,展昭是故意让你打中,好放我们带五弟离开!”
“什么?!”徐庆有些不信,“那展小猫会这么好?我不信。”
“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
“对啊!他是官府的走狗,怎会那么好心!再说了,展小猫若有心放我们走,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啊?”
“不。如果是展昭,他会这么做。”
四鼠闻声转头,见白玉堂颔首垂眸,语已了然。
卢方轻轻叹息:“看来,我们是错怪好人了。”
众人沉默了。
徐庆愕然,低头看了手中锤子,想起刚才那一记当胸砸去,运足十成功力,挨了这一锤只怕不死亦得重伤,此举无异是恩将仇报。
“该死,我、我怎么就那么混蛋啊我!!”
“大哥,”白玉堂缓缓抬头,淡声说道,“让我回去吧……玉堂一生,只求无愧。若今日因我之故,至令开封府上下遭劫。纵然能保不死,玉堂却又有何颜面苟活世上?”
卢方知他所说不错,可仁义好说,但涉及兄弟性命,却难不自存私心。此刻若不打消他回去的念头,只怕稍一转身就不见其踪了。
“五弟,大哥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有否想过干娘?如果你真的回去送死,岂非要干娘白头人送黑头人。你忍心见老人家为你伤心难过,每日以泪洗面孤寡终老吗?”
“……”
见白玉堂沉默,卢方顺势再劝:“我们兄弟结拜之时,曾誓曰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若你死在开封府铡刀之下,我们当哥哥的,难道就能继续偷生人世?”
“……”
“五弟,还有那展昭。想必亦跟我们一样,不想看你就此丧命,你又怎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大哥……”白玉堂轻轻抖了一下,齿噬唇瓣,终于点头,“我知道了……是我太过任性……”
“好兄弟。什么都不必说了。”卢方握住他的手,却觉白玉堂手掌寒冷如冰,不禁大惊失色,指探脉搏,只觉他体内经脉素乱非常,连忙问道:“五弟?你身上有伤?”
白玉堂难得老实:“我中了一种叫‘冰凝魄’的寒毒。”
卢方立即转头,对蒋平吩咐道:“四弟,你马上回陷空岛请你大嫂过来!”
“知道了。”
蒋平应声离去。
“大哥,我好冷……”或许是适才穴道受阻寒毒凝滞不发,白玉堂现下只觉浑身彻冷,抱紧双臂嗦嗦打颤。
几个当哥哥的怎舍得看他如此痛苦,早就心疼死了,卢方马上到内屋翻找被褥,韩彰燃起炉火替他驱寒,徐庆一时不知有何可做,措手跺足懊恼不已。
白玉堂虽已冻得嘴唇发抖,可还是从喉咙挤出话来:“三哥……”
“啊?五弟,要什么直管说!”
“没什么……”白玉堂轻轻一笑,侧眼瞄了瞄逐渐燃起的炉火,“只是……柴火快没了……”
“行!我马上去砍些柴来!”
开封府自夜喧嚣四起,附近居民皆闻得爆声震天,出来察看见得府衙内外一片混乱,百姓不知发生何事,偶有人探得消息,知是劫牢救人,传言开去,顿时惹来纷纷议论。
东京开封,曾有五鼠闹京之举,可算热闹一时。倒不知此番,却又是谁胆敢到堂堂开封府私劫死囚。
连开封府大牢都敢劫,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乃至四更时分,府衙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百姓见无热闹可看,才逐渐散伙回家睡觉去了。
东厢房内,包拯正闻王朝等回报。
众人虽奋力追捕,但无奈对方轻功厉害,终是让他们携囚逃脱而去。
折腾一夜,府内众人皆已精疲力竭,包拯并未呵责,只吩咐众人各自回房休息。然后,回头看向正在替床上之人看诊的公孙策。
“公孙先生,展护卫如何了?”
公孙策叹了一声:“展护卫胸肋挫断,几乎插入肺脏。加之锤伤打在旧患,淤血积胸,险有性命之危。学生已替他驳骨,并散去胸滞淤血。展护卫他至少需卧床半月。”
展昭微启双目,看向包拯:“大人……属下无能……”
包拯连忙走到床前,止住他要起之身,安慰道:“展护卫不必自责。劫囚之人武艺非凡,展护卫以一敌三已然尽力。让他们逃脱,亦是无奈之事。”
“大人……其实我……”
“好了,你身上有伤,应该多加休息。以后的事,就不要挂心了。”包拯弯腰拍拍他的手背,侧首对公孙策道,“公孙先生,我们走吧。”
“是,大人。”
公孙策替展昭盖好被褥,拿起药箱随包拯离开了房间。
待转过廊道,公孙策方才说道:“大人,难道你看不出来……”
包拯摇摇头:“公孙先生,有些事情,宜心照,不宣。”
“……”公孙策了悟,“大人说的是。”
包拯回身,眺目那逐渐被晨光遍洒,沉浸在宁静祥和之中的东京都城。
“只怕这京城,又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