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大海和一粟》六萌

31、原来她叫毋念

　　没有任何意外，第二天早上毋念刚站到沙滩上出来跑步，就有一个身影向她跑来，赵海阔如期而至。

　　两个人保持缄默，只是跑着，赵海阔偶尔加快速度，跑得很远，然后回过头等毋念向自己跑过来，他跑远时，毋念看着他的身影，循着他的轨迹，向前跑。

　　“一起去吃早饭吧，跑这么久，饿了吧。”跑了8公里之后，赵海阔问道。

　　毋念很想去吃早饭，可最近下午一直照顾店里的生意，只能把日常写作的工作放到中午，担心时间不够用的毋念只好拒绝。

　　了解毋念脾气的赵海阔不敢强求，说了，那晚上一定要出去吃饭，就离开了。

　　毋念洗个澡，简单吃块吐司，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这一段时间事情有点多，好久都没有这么清静，坐下来好好写些什么了。积累几天的文章推送欠账，让编辑多次催促。

　　几天繁忙，毋念根本没有空闲构思新的故事。

　　她现在举着一杯加冰的可乐，望着窗户外，发呆。

　　沙滩上，赵海阔正在带着一群学员在沙滩上训练，一群人排成一列，在做拉伸动作。赵海阔瞥见二楼正在呆呆看着他的毋念，微笑，然后朝她坐着鬼脸，毋念开怀大笑，想着这小孩子的把戏。

　　毋念就这样看着楼下忙碌训练的那群身影，然后文思泉涌，写了个关于梦想的故事，一气呵成，绝非鸡汤，掺着无厘头的现实。

　　写完，发给后台编辑审阅，她才停下来喝完冰已经完全融化的可乐。

　　忽然瞅见，楼下有一双炽热的目光在盯着她。

　　从毋念开始在电脑上敲字开始，赵海阔就不时地朝上看，只是电脑屏幕后面的那张脸却迟迟不出现，这不，她终于合上了电脑，看清了她的脸庞。

　　赵海阔动作夸张的比划着什么，毋念看不懂，打开窗户，问道：“你想说什么？”

　　“中午一起吃饭，等我回来。”赵海阔说完，留下个大大的笑脸，就带着学员们往更适合冲浪的海滩走去。

　　跑在沙滩上的赵海阔高声唱起了歌，心情看起来好极了。他鼓动着大家和他一起唱，还不能放松跑步的速度姿势，这样的场景对于大家来说都很少见。

　　今天浪头不错，心情也好的赵海阔推着冲浪板就扎进海里，疯狂秀了一把技术。

　　无聊的毋念，翻开了一本多年之前就读过的书《一个人的朝圣》，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一本书，现在，过去，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感悟总会有所差别，之前读不出的，现在却感同身受。

　　毋念，沉浸在每一个场景中，有时还会反复思考人物的话语，书中人物的心情。她无意看了看手机，看到12点半的她，突然站了起来，慌忙穿着鞋子出去。

　　刚到一楼，就看见赵海阔坐在楼梯口。

　　“你等一会儿了吧，抱歉，我好像太迟了。”毋念挠了挠头。

　　“没事，我也不急。”赵海阔其实想敲门叫毋念的，但是从楼下看见二楼窗户里埋头工作的毋念，他又不忍心打扰，只好坐在楼梯上，等着毋念。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但中午的太阳还是照的刺眼。毋念依旧是一身白色的带长袖的连衣裙，宽檐白色帽，背着淡粉色的布包，低着头，向前走着。

　　两个人并肩走着，赵海阔说着今天冲浪时的场景，谈起队里新星小宇，他满是骄傲。

　　在来到渔村之前，毋念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同的利益追求，大家都在为生存、为升职加薪奔波，久而久之，在麻木的疲惫生活中，学会用酒精麻痹自己，害怕夜晚的寂静，让他们彻夜难眠，记忆翻滚，想起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梦想，过去的爱情。

　　时间久了，眼里的光也黯淡了，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欢呼雀跃，他们的心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承受不了任何波动。

　　但赵海阔却不一样。毋念喜欢听赵海阔讲自己的事，每当这个时候，他眼里光透亮清澈，让她沉醉。

　　赵海阔还在讲着冲浪的事，毋念时不时插个话，问些问题，两个人走向一家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是渔村新开的。

　　建在靠山的位置，大大的落地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极简北欧风格的装修，让这家店在短时间内成为了渔村的网红店，成为各路小姐姐的拍照圣地。

　　落座之后，毋念翻看着菜单，每一道菜品看起来都很精致，当然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菜式，价格自然不会低了。

　　看着这么多的菜品，毋念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就把点菜的主动权交给了赵海阔。不怎么爱吃西餐的他，盯着菜单看了半天，点了份双人套餐。

　　“这家店环境不错，风景不错，想带你来吃吃看。”赵海阔说。

　　其实关于今天中午要吃什么的问题，赵海阔从昨天晚上都开始愁了，一直都是带毋念去附近的小饭店简单吃吃，也没有去过什么有氛围的地方。

　　昨天晚上，他坐在冲浪店的吧台上，搜索着渔村环境好，评价好的餐厅，还多次询问吧台小姐姐的意见，才最终定下这家西餐厅。

　　“你要不要拍照？”餐厅里随处可见拍照的小姐姐。

　　毋念愣住，想了几秒，笑着说“还是算了吧”。

　　她抬头看见周围有男生在给自己的女朋友照相，不自觉的就想起曾经的自己，那时刚和陆航恋爱的时候，他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你要不要照相”，然后就和现在所有热恋时期的女生一样，陷入其中。

　　她不自知地盯着那些拍照的情侣看，眼里透出哀伤。赵海阔看到这样的毋念，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缓过神的毋念问：你是怎么发现这家餐厅的？”

　　“听冲浪店同事讲的，说这家店最近挺火，特别受女孩子欢迎。”

　　“确实，坐在这里，看着大海，吃着西餐，还挺好。”毋念笑着说道。

　　好久没有吃到提拉米苏的毋念，在吃到这道菜时，对着赵海阔惊呼道，

　　“赵海阔，这也太好吃了吧，”甜品能让人愉悦，让毋念沉睡的少女心泛滥起来。

　　毋念双手托着脸颊，身体向前移，闪着她的大眼睛，说道：“我能不能再吃一份提拉米苏”。

　　不一会儿，她其他的没怎么吃，提拉米苏吃了两份。

　　即使过了中午吃饭的点，打卡吃饭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吃的开心的毋念主动和赵海阔聊了起来，“看着这些稚嫩的脸，只能感叹，年轻真好，你看那个拍照的女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啊，他男朋友也挺帅的，哎，年轻真好呀。”

　　赵海阔顺着毋念的眼神看过去，“呃，没有你漂亮”，说完就拿起手边的水喝了起来。

　　毋念低下头，然后朝窗外大海看去，又看着周围拍照的小姐姐，想想三年来都没有拍过照片，她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赵海阔，说，“你帮我拍张照片吧”。

　　毋念背靠着广阔的大海，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着，手肘靠在桌子上，盯着镜头。

　　“你换个姿势，我再给你多拍两张。”

　　“啊？好吧。”

　　毋念站起来，像那些其他拍照的女孩一样，坐在大大的落地窗下，又拍了几张。

　　拿回手机的毋念，看见照片里的自己，和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完全不一样，有种摸不透的陌生感。

　　她看着照片，沉思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吃完饭之后，太阳还是照的人心烦，加上饱餐一顿之后的困倦，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去，回去的路上，毋念直犯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出租车停在了饮品店门口，赵海阔简单说了一句就准备离开。

　　毋念看着他，向前走出了几步，

　　“赵海阔，你等一下。”毋念两三步，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加我微信吧，下次出去吃饭你就不用在等我那么长的时间了，可以直接联系我。”

　　赵海阔顿了一下，然后急忙掏出手机，加了毋念的微信。

　　回到家的毋念，困倦的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现在把日常工作移到上午的毋念，专心致志工作了一上午，急需一个午觉补充精力，然后投入到下午的饮品店工作之中。

　　而那边刚加了毋念微信的赵海阔，打开毋念的微信页面，停留不动。

　　原来饮品店老板的名字叫毋念，果然她没有朋友圈，要不要现在给她发个微信，还是算了吧，别招她烦了，要慢慢来。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赵海阔的脑子里闪过无数过初次对话的开场白，也联想了无数个毋念可能会出现的回复，或者是根本不会回复。

　　在整个下午的时间里，除了带着学员冲浪之外，赵海阔就不自觉的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毋念的头像，左思右想。

　　下午三点开始，饮品店里的客人就多了起来。不过，三个人也刚好应付得过去。

　　透过这小小的饮品店，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嘈杂，各种开怀大笑，都让毋念感到人世间的美好。

　　没有闲聊的时间，三个人的对话仅仅围绕着饮品的制作，到了7点，客人稀疏起来，毋念才给自己调制一杯桃香乌龙茶，慢悠悠地走向海边。

　　她脱了鞋，卸下一天工作的疲惫，“哎呦”一声，跌坐在沙滩上，长出一口气。

　　这片原本静谧的沙滩，在巨大的客流量下，今天的沙滩显得异常繁忙。不过热闹的沙滩，对于渔村的商铺来说，是件好事。各种网红店铺在短时间内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给这片土地带来意想不到的曝光度和流量。

　　孩童在这片沙滩上嬉戏打闹，堆起沙子城堡，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走在海边，让海水拍打着脚腕，彩霞的余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斑驳。

　　也有人像毋念一样，一个人，坐在沙滩上，一杯酒，一场心灵的短途旅行。

　　一粟饮品店快关门的时候，赵海阔准时出现在店里。

　　看见他过来的于晴，不用想也知道他来找谁了，手一挥，指向了毋念坐的方向。

　　赵海阔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毋念一个人坐在沙滩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背部的剪影与这片热闹的沙滩比起来，有些突兀，有些寂寥。

　　“想什么呢？”赵海阔坐到了毋念的身边。

　　“你看旁边的那个男生，一个人喝着酒，你说他在想些什么？”

　　“他呀，我仔细瞅瞅，要不，我来给他算一卦。”说话间，赵海阔就扳起手指，皱起眉头，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到赵海阔这么认真的表情，毋念主动配合着，

　　“请问这位大师，你算出了些什么。”

　　“老夫掐指一算，这小伙子器宇不凡，并非凡人，老夫才疏学浅，猜不透猜不透啊，以姑娘之见，这位少年在想什么呢？”赵海阔看着毋念。

　　毋念本是看戏轻松的表情，突然沉重起来，眼睛无神，盯着地上的沙子，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远处的大海，说道：人生有太多的不幸，我无法想象别人的不幸，就像没有人能理解......算了，还是喝茶吧。

　　毋念欲言又止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比如她，谁能想到她的遭遇，谁能读懂她曾经对人生的期待。

　　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办法将自己摊开，完完全全展现给别人，包括自己最亲近的人。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坐在沙滩上，周围的热闹都与他俩无关，毋念习惯性地看着大海，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赵海阔看看她，再看看海，想着她眼里的暗淡，也想着自己戛然而止的冲浪选手生涯。

　　只有偶尔间路过的小狗，会嗅嗅他们两个身上的气味，绕着转个圈，然后潇洒离去。

　　他们俩一直坐到沙滩上没有了吵闹声，毋念拿起手机，才发现下午4点10分，赵海阔给她发微信，问她晚上想吃些什么。

　　“对不起，我手机静音，也没有看手机的习惯，所以没有注意你给我发的微信。”

　　离家三年的毋念，换了新的微信号，没有朋友，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和他联系，加上她实在是厌恶手机铃声的吵闹，所以手机一直处于静音状态，更不会时常看看手机，想着有没有人会和她联系。

　　“没事，那你现在能不能回答我，晚上吃什么，不对，现在应该是夜宵吃什么？”赵海阔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我今天忙了一天，确实应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了。呃，我想吃烤生蚝，烤扇贝，烤大虾。”现在的毋念有一个明显的改变，她比以前能吃了，看来体力劳动真的会让人食欲大增。

　　“那走吧。”

　　“走路去吗？我真的走不动，骑我电动车吧。”饿了的毋念，兴冲冲地跑到楼上家里，拿出电动车钥匙，两个人骑着电动车就走了。

　　烧烤当然要配啤酒，兴致正当头的毋念，想了想，还是喝了一瓶冰啤酒。

　　毋念并不是好酒量的人，只有一瓶冰啤酒，也能让她脸色涨红，吃到发热的毋念脱掉了白色的渔夫帽，头发随意地披散着，看起来美极了。

　　“不要再盯着我看了，快点吃吧。”赵海阔这才发现自己筷子夹着烤茄子，停在了半空中，眼睛痴痴地看着毋念。

　　“呵呵呵，”毋念托着下巴，笑着说，“你这个样子有点可爱。”

　　酒足饭饱的两个人骑着电动车，海风吹得人懒洋洋的，微醺的毋念无力地靠在赵海阔的肩上，眼泪不自觉的跳出眼眶。

　　现在的她，还是会想起过去，那些刺痛她心脏，让她喘不过气的过去。你要问她为什么流泪，她只会淡淡一笑，什么都不会回答你。

　　赵海阔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嘴角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夸张，他故意放慢速度，让这样的时光可以走得慢一点。

　　“赵海阔，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好啊，你想听什么歌”

　　“什么都可以”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

　　所以我明白在灯火栏珊处为什麽会哭

　　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

　　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那是醉生梦死才能熬成的苦

　　赵海阔唱着K歌之王的歌词，心里是背后的那个姑娘。

　　回到家里的毋念，站在窗边，听着呼呼的海浪声，她打开手机，放了那首K歌之王，突然间很想喝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