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事务所》林海潮声

8、收养

　　不论家属病人怎么说，医院检查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问题。

　　沈建宾真的只是得了一个连药都不用开的皮肤病。

　　副院长被家属缠的没脾气，该开的检验单都开了，沈建宾血、尿等能验的都验了一个遍，胳膊上现在全是针眼！

　　要不是沈家钱多，沈建芝手里还握着他们医院的股份，副院长都以为这又是一个要骗保的。

　　他只能把这件事归结为富人的疑心病，嘱咐护士把人换到条件更好的监护病房，每天注意观察情况就丢手不管了。

　　但沈建宾在早八大查房，当着他的面吐血的时候副院长也惊了。

　　沈建宾嘴里不断咳着、涌出血，他的前胸已经被血浸透了，远远看去整个人就像躺在血泊里一样。

　　一个医生反应过来冲过去观察沈建宾的瞳孔、脖动脉，副院长大吼：“推到急诊室！”

　　现代医学只能解决人类已知三分之一的疾病。

　　副院长从医多年因为用药精准有了不错的口碑。

　　办公室墙上挂满了锦旗，医院微信公众号上还能找到病人感激涕零的采访视频。

　　但他偶尔看到这些面孔都会想她／他找我看过病？他记得最清的还是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死了……

　　副院长刚做完一场手术出来，正好经过ICU区，顺腿过来看看，沈建宾正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睡得不错。

　　护士见他过来就说：“刚才又闹一场，他前脚睡你后脚来。”

　　护士不比医生，受气了少有能怼回去的，沈建宾跟家属实在称不上好相与，早就烦透了。

　　副院长：“他家属没过来？”

　　护士：“来了又走了。”

　　副院长一听就知道这又是朝上面找了。

　　他做好清洁返回休息区手机柜里手机正在响，他等着打电话的挂断，如此重复三次，一个护士就推门过来说：“院长来了，他正在办公室等您。”

　　副院长：“我三分钟后还有一场手术，让他再等一会儿。”

　　查不出原因的病让他怎么救？至少要等所有检查都轮一遍吧？验血、验尿、大便常规、肝脏彩超都做了……

　　副院长进手术室前说：“再安排2号床做个肠镜、胃镜、查一下毒菌。”

　　不管医生怎么努力，沈建宾还是毫无缘由的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短短两周时间体重下降十斤，原本保养得宜的面皮也垮下来，露出老态。

　　沈小婶这时候倒是抹干眼泪，亲自来医院伺候，做饭喂饭擦身不假人手，有时候见沈建宾这副样子，一边收拾一边骂活该，但背过身就是求沈建芝找医生。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沈永泽没课就会回去坐镇，这时候听到沈爸爸说：“弟妹，不是我不吝惜钱财舍不得求人，百华市能找的医生都找遍了，咱爸还拉下脸去B市、S市找医生，他们正在找办法。”

　　“……送他去国外？你以为我没想过，你嫂子亲戚就在国外，要是癌症出去说不定真有点用，但建宾现在是找不出毛病你知道吗？人家找不出毛病怎么给他治？”

　　沈爸爸长叹：“就这个弟弟小，我拿他当半个儿子，能让他活我比谁都愿意。”那头捂着脸开始哭，沈爸爸沉默几息挂断了电话。

　　沈永泽没上前找存在感，看见桌上的法院传票转移话题道：“这是怎么了？”

　　沈爸爸看见传票更头疼：“你小叔造的孽。”

　　——受害者家属找上门了。

　　沈建宾撞死人的时候沈永泽还躺在医院命悬一线。

　　一向和气的大哥恨不得掐死他，没过两天老爷子知道了又是一顿训斥，他越发不敢跟家里说，自己拿了二十万打算把人打发走。

　　他问过律师了，他不负主要责任，那女人就是在碰瓷！

　　车辆正常行驶的时候，她冲过来，死了还怨他？

　　死者还年轻，不到四十岁，女人。

　　无权无势，没有学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男人又生了重病，一家四口孩子还要上学、男人要吃药，全家都靠女人干环卫、捡垃圾活命。

　　女人当天晚上没回家，男人给孩子们做晚饭，督促孩子做作业，三天后邻居送菜过来说：“怎么没看见你老婆呢？”

　　男人：“她出去了。”男人一直很平静，他甚至没时间伤心盘算着自己去哪里找个短期活，他连累女人太多，女人要是走了才是解脱。

　　女人出车祸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老年机，被车碾碎了，联系不上家属。

　　还是警方通过她的指纹信息，才摸到工作单位，女人签的环卫工作是第三方外包出去的，算个临时工。

　　这段日子不是旅游旺季，根本没什么人流，垃圾也少，他们没活干，外包公司也没女人消息。

　　等警察辗转上门，跟男人说女人的死讯，已经是第四天下午了。

　　警察叔叔循例做笔录表示哀悼，然后提起了沈建宾和解的意愿，要男人跟沈建宾联系。

　　结果当天晚上邻居就发现，小孩被关在门外一直哭，邻居拿着男人放在他这里的钥匙送小孩进屋，就发现男人已经吞了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真的太惨了！

　　沈永泽心想这要不是跟自己小叔有关，他都恨不得上手把肇事主揍一顿，人都死了你还他妈的傲什么？你不会去找家属赔罪？

　　他说：“那这家人怎么办？男人救回来了吗？”

　　沈爸爸：“不仅救回来了，还找了记者，你爷爷差点跟着上了一回社会新闻，沈家的老脸都丢尽了。”

　　沈爸爸在电视台有朋友，帮忙拦了下来，现在还没跟那一家谈拢，所以才收到法院传票。

　　沈永泽：“赔偿款给的不够吗？说到底也是小叔不对，他们要是不过分，要什么给什么。”沈爸爸却缓缓摇了摇头，“人家不要钱……”就是要沈建宾去死。死不了就坐牢。

　　“爸，”沈永泽说：“这是小叔不对，你可不能因为打官司就怨上他们。”

　　沈爸爸瞪他一眼：“你爸是这种人？你小婶要插手还是我拦下来的。你小叔肯定不能坐牢，要是沈家人吃牢饭，你爷爷能活活气死！”

　　开庭前还要调解的，能庭前调解再好不过。

　　沈爸爸重金请了刑事律师，人家身经百战经验充足，律师说：“现在就是等家属这股气消下去，一而衰再而竭，等他气消了咱们就开始谈。”

　　男人不吃不喝憋着一股气可以，但小孩儿呢？他们总要读书上学吧，死一次的人是舍不得再死的，男人难道不想看着自己孩子成家立业？

　　这都需要钱啊。

　　沈永泽没想到，这话题怎么也离不开沈小叔，心里有些郁闷。

　　他打算下楼吃点东西，就听沈爸爸电话响起来，沈小婶声嘶力竭的说，沈建宾已经出现肾衰竭现象，现在正在抢救。

　　沈爸爸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要走，沈永泽跟在身后，跑到门口的时候，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这算报应吧？

　　沈永泽还没上车就被沈爸爸拦了下来，沈爸爸：“你刚出医院别再进去了，在家照顾好永洋跟你妈妈。”

　　沈永泽：“我也去！”

　　沈爸爸更大声：“沈永泽！听话。”他恨铁不成钢的说：“我是没办法，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说罢也不管发愣的儿子对司机道：“开车，拐路去公司拿个文件。”

　　……沈永泽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小叔对沈爸爸来说已经是一个麻烦了。

　　所以医院传来沈建宾病危的消息，沈妈妈过来跟他商量，要把沈永洋收养过来做养子的时候，沈永泽也不是很惊讶。

　　沈妈妈其实一直都挺喜欢永洋的，刘妈说沈妈妈在生下他之后，还怀过一个女儿，只不过胎儿到四个月时没了胎心只能引产，沈爸爸不想沈妈妈再受罪主动去结扎，两人就专心抚养沈永泽。

　　刘妈之前还说过：“洋洋长得清秀，像个小姑娘一样。”

　　沈妈妈这是把洋洋当成，自己无缘来到世上的孩子来疼爱。

　　沈永洋生母不详，沈建宾把他抱回来，也是因为沈小婶生不出孩子，而情人生下的孩子正好是个男孩，抱回来也能壮面子。

　　沈小婶闹过之后，她母亲出面给了情人一笔了解款，孩子就记在沈建宾户头上，如果……沈建宾真的死了，沈爸爸身为他的哥哥，收养顺序确实是比沈小婶靠前的。

　　沈永泽说：“我没意见。”

　　沈妈妈含笑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的永泽也长成大孩子了。”

　　想是这么想，沈小婶愿不愿意放弃还是另一回事，沈永泽都能预料到之后鸡飞狗跳的日子，但把沈永洋要过来，总比跟着不负责任的家长受苦强的多。

　　沈永泽一夜间从独生子女变成老大，底下多了个差十来岁的弟弟。

　　这段时间可没少被一个圈子的朋友叫出去笑话。

　　沈永泽本来心里还有点酸酸的，感觉沈妈妈都被抢走了，但被人笑得多硬是起了逆反心。

　　光明正大的回怼：“你爸妈年纪也不大，看三胎政策都出来了，说不定也攒着劲儿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呢。”

　　“有个兄弟姐妹多好啊，相互扶持才能走的远！”

　　“……”

　　说完还做出一副，对自己弟弟矢志不渝的样子，可把那一群人恶心的够呛。

　　时间长了，风口刚改一点他出去玩，被一个身份地位更高的公子哥叫过去，沈永泽小时候还有幸跟人家玩过沙子。

　　整天跟在公子哥屁股后面叫哥哥，但长大后身份地位显出来，他不愿意被人说巴结献媚，慢慢就不凑过去了。

　　没想到公子哥还记得他。

　　公子哥：“你多了个弟弟，财产怎么分？”

　　此时沈建宾已经顽强的挺在ICU监护病房，奄奄一息好一阵子了，沈永泽对他说出了沈爸爸的打算：“他还是我小叔的儿子，我们帮小叔养，一直都是我弟弟。”

　　沈爸爸是不会放任别人，借着沈永洋的名头，来打击自己亲生儿子的。

　　公子哥笑道：“那你可能好好体味到当哥哥的苦了。”

　　沈永泽被他这没头脑的话，说的一头雾水，结果没两天回家被刘妈拉到一旁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洋洋了？要是不喜欢他，咱们就把他再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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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