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彳亍》相幼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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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黎听寻在护工阿姨回来前把发病前的事情和白元烁说了一遍。
　　心平气和，甚至能把前夫当时的微表情描述出来，连前夫的新小情人的反应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那小情人气愤地模样，黎听寻像出了口恶气般长长舒了口气。
　　白元烁轻拍着黎听寻手背，安静听着黎听寻的描述，不打岔。

　　黎听寻说完，白元烁才放下黎听寻的双手，看了看床头插在中心管道上的氧气装置，问黎听寻：“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吸了氧？”
　　白元烁记得黎听寻每次犯病后再回忆犯病过程都会呼吸急促难耐。

　　黎听寻摇头，此刻镇定自若的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疯疯癫癫的精神分裂患者。
　　白元烁曾研究过黎听寻这样的病历，后天犯病，智力已达正常水平，定向力损伤不大，有强烈就医希望能康复的意志力。
　　这样的患者正常时候只要不过分剖析人格，浅表的交流是和常人无异。

　　“对了。”黎听寻才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之前和我一起的那个律师呢？”
　　黎听寻突然一时记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黎听寻拧紧眉头。

　　这种醒后选择性遗忘后遗症白元烁了解，为避免黎听寻过度思考，白元烁帮黎听寻回忆：“他有事，回去了。”
　　虽未曾谋面，但白元烁已把那位狠心丢下黎听寻落荒而逃的懦夫拉入了黑名单。

　　黎听寻不语。
　　白元烁去给黎听寻削了个苹果。
　　黎听寻接过苹果，苹果身上沾的冷水冰凉寒心，白元烁不明说，黎听寻心和明镜似的，大口咬下苹果肉，黎听寻冷笑：“他是被我吓跑了吧？”

　　嘴里咀嚼的苹果肉咔嚓咔嚓响。
　　莫名有股嘴里咀嚼的是那个吓跑的人.肉而不是苹果。

　　白元烁摸了摸鼻梁，坦然回应道：“是。”

　　“你呢？”黎听寻扬下巴问：“你会不会被我吓跑？”
　　“你拿什么吓跑我？”白元烁讪笑，“我诊室里每天出入那么多患者，难道每次出诊都要被他们吓跑吗？”
　　这说法黎听寻不爱听：“我和你那些患者一样吗？”

　　黎听寻把苹果搁杯盖上，不吃了，人也忤在那，不动不语，直勾勾盯住白元烁看。
　　看地白元烁无奈和叹气。

　　黎听寻心思似乎比以往更敏感了。

　　黎听寻就那样干坐着，白元烁怕她再犯什么病，赶紧起身，倾前上身，在黎听寻还没反应过来前，一吻落在黎听寻眉心。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地黎听寻往后退，用力过猛，后脑勺差点撞上床头。
　　白元烁眼疾手快护住黎听寻脑袋瓜。
　　两人半抱不抱的姿势，彼此能感受到对方扑面而来的气息。

　　黎听寻像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一样，暧昧姿势持续不到一分钟就被黎听寻快速推开。
　　力道过猛了，白元烁被推着往后倒，差点没站稳。

　　黎听寻眉心处被白元烁吻到的地方残留火辣辣的触感。
　　“干、干、干什么呢？”黎听寻羞燥，瞪白元烁，是真在紧张，说话大舌头，环顾四周，见病房没其他人，才小声抱怨：“公众场合……”
　　白元烁站稳，低低笑了声：“你还害羞啊。”
　　黎听寻囔：“我怎么就不会害羞哦。”

　　“反正我从来不会私下这么对我的患者。”白元烁坐回原位，这回才认真回答黎听寻方才的问题：“男的女的都不会。”
　　黎听寻的下巴往胸前贴，“哦……”

　　白元烁把黎听寻没吃完的苹果拿过来，递给黎听寻：“再不吃完就氧化了。”
　　黎听寻接过手，囫囵吞枣地咬。
　　等黎听寻吃得只剩下一个果核了，白元烁拿了塑料袋给黎听寻装垃圾，抽纸巾给黎听寻擦手。
　　黎听寻许久没被这么贴心照顾，几分不自在，擦过手的纸巾白元烁要帮忙丢，黎听寻忙说：“我自己来……”
　　白元烁直接拿走纸巾，丢垃圾桶里。
　　黎听寻：“谢了。”

　　黎听寻这人其实挺矛盾的。
　　撩白元烁的时候没皮没脸，真成男女朋友了，倒矜持起来。

　　真撩到手了反而没胆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黎听寻低头看手机，回信息。
　　白元烁也低头摸了会手机，又觉得这难得独处的气氛不说点什么不完整。
　　白元烁有这个个问题憋在心口，不问不甘心：“你前夫、是还生活在这座城市吗？”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那种场合来气黎听寻。

　　黎听寻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没有和单辰远保持联系，黎听寻也不是很清楚，回应得含糊：“应该是。”
　　白元烁斟酌：“你……”要不要把你前夫的事情和我说一下……你前夫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几岁了，你们还有没有联系，以后还会见面吗，双方已经在离婚的时候就把一切都……

　　算了。

　　白元烁抿嘴，话就说了个开头，其他都想多问。

　　那么个人渣前夫，没什么好提。
　　提了还糟黎听寻的心。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

　　白元烁没有参与到黎听寻的从前，但那些也紧紧只是从前了。
　　白元烁要的是参与黎听寻从今往后的生活。

　　黎听寻等半天没等到白元烁后面的话，“嗯”了疑声。
　　白元烁转话：“你还要不要吃水果，我给你拿。”

　　刚下肚的那颗苹果还积在胃里没消化，黎听寻拒绝。
　　“那要不要喝水？”
　　黎听寻：“不要。”
　　白元烁：“那……”

　　“等我好了。”黎听寻按住白元烁手背，按住白元烁那股没来由的躁动，黎听功勋说：“我们去约会吧。”
　　白元烁手背贴着黎听寻热乎乎软绵绵的掌心。

　　黎听寻说话时语气轻缓温柔，倒真有安抚白元烁略显烦躁的情绪。

　　白元烁反手又把黎听寻的手紧紧握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继续聊了几分钟后，护工阿姨才回来，买回了方才白元烁交代的日用品。
　　白元烁看了小.票，把钱转给护工阿姨。
　　黎听寻想要抢单付钱，白元烁气笑：“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
　　护工阿姨已经自动把白元烁当成黎听寻的男朋友，跟着笑说：“大妹子，让男人花点钱没什么，也不是大钱。”护工阿姨说着把收.款二维码显示给白元烁。
　　白元烁转了钱，又交代黎听寻注意多休息后，才离开病房。

　　留黎听寻在病房乖乖配合医生护士的治疗。

　　——

　　夜里黎听寻隔壁那床的小女生哭着闹着要回家，小女生父亲买了黎听寻小时候曾喜欢过的芭比娃娃来哄小女生，小女生母亲手把手教小女生给芭比娃娃换漂亮小裙子。

　　小女生注意力被芭比娃娃吸引去，才渐渐忘了方才吵闹要出院回家的事。

　　护工阿姨去洗澡了，黎听寻躺在病床上，两张病床间没拉帘子，黎听寻静悄悄看着隔壁床一家子的互动。
　　小女生的妈妈察觉到黎听寻打量的目光，朝黎听寻这边看过来。
　　黎听寻对对方露了个笑脸。
　　小女孩妈妈也朝黎听寻笑了笑，而后继续逗女儿开心。

　　黎听寻看着隔壁那位十八岁的小女生笨拙地帮芭比娃娃换好衣服后，黎听寻才收回目光，闭眼假寐。

　　隔壁同病房的病友，十八岁女生，正是花季雨季美好年岁。
　　可惜是个轻微智障患者。

　　世界之大，遗憾之多，形形色色，身不由己。

　　黎听寻不知道自己这病下一次发作会是什么时候，心里的感触就像如今和白元烁交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手一样无助。

　　黎听寻对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并不排斥，惊讶也仅持续几秒。
　　黎听寻已经过了轰轰烈烈恋爱一场的年纪。
　　成人世界的感情，没有太多刻苦铭心，一切情感只需水到渠成，双方看对眼，有感觉那就一拍即合。一夜情也好，一见钟情、一时激情冲动也罢，反正都是少了年少时才会用的懵懂悸动。

　　黎听寻只希望，这份感情能持久一些吧。
　　只少只是还挺喜欢白元烁的颜值和品行。

　　目前是合得来的。

　　——

　　白元烁办理完暂停规培进修手续后，便回了原单位上班。
　　不管是B市还是X市，亦或者全国各地，人流量最不缺的就是医院。
　　白元烁回单位上班后就没停歇下来过。
　　同黎听寻联络也都只能在吃饭休息时间，亦或者下班后经历下班高峰期堵车一小时带上打包好的晚饭到三院探望黎听寻。

　　黎听寻隔壁那位十八岁的小女生两天前办理自动出院。
　　黎听寻吃着白元烁带来的晚餐，咨询白元烁：“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白元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周一我问问你医生。”
　　黎听寻带着几分撒娇语气：“好想马上出院和你约会啊。”
　　白元烁给黎听寻盛汤，笑：“有想好去哪里约会吗？”

　　黎听寻咬着筷子尖端，眯起眼，像在开玩笑，说：“去你家啊。”
　　白元烁端汤碗的手一抖。
　　这反映惹得黎听寻笑出了声。

　　白元烁把汤碗搁黎听寻眼前，目光里明晃晃带着某种意味，盯着黎听寻看，说：“好啊，你来。”

　　黎听寻嘿嘿笑了笑，放下筷子，双手捧起汤碗喝了几口汤。
　　白元烁看黎听寻扬起地白皙脖颈，眼底那份情绪浓上几分。

　　——

　　但说出院也没那么快。
　　周一白元烁问了黎听寻管床医生意见，医生建议再把头颅CT和脑电波等检查复查一遍，结果出来无误后再出院。
　　白元烁自然配合医生的建议。

　　黎听寻懂事，没像那位需要芭比娃娃哄开心的小女生一样哭闹要出院回家。

　　黎听寻已经可以下床生活自理，那位护工阿姨便被白元烁辞了。
　　隔壁床换成了一位偏瘫躺床的七十二岁老奶奶，插着胃管，带着氧气，由儿子和女婿轮班照顾。

　　白元烁回去上班时提醒黎听寻，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按床头铃呼叫护士，第二才给他打电话。
　　黎听寻不是轻微智障，点头和白元烁说明白。
　　黎听寻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白元烁回医院出门诊上班。
　　秋冬季节，最是影响精神情绪的季节。
　　门诊人.流量大。
　　白元烁在看诊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两个和黎听寻类似情况的病历。

　　童年无症状，成年后在不幸的婚姻中受刺激发病。

　　白元烁出诊时身边有个本科室主任带的男研究生，名孙凡，研一，个高清秀，一天里碰上两例相似病历，下午下班结束看诊后，主动和白元烁聊工作外的题外话。

　　“老师，爱情的力量和影响力真的有那么大吗？”孙凡把今天遇到的两个案例列举出来，小小年纪没出社会，不懂这世间的复杂险恶，“明明最初是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一被感情刺激后就疯癫了？这不是琼瑶小说里才会有的剧情吗？现实中哪里会这样啊……爱情又不是生活的所有。”

　　白元烁把今天看诊资料整理起来，关了电脑，对小年轻的发问，嘴上淡笑，说：“小说源于生活。”
　　“人就来这世间一回，那些被不忠感情背叛的人怎么那么傻，说疯就疯。”孙凡是想不明白，“白白自毁了一生，老师你说，她们是感情受害者，还犯了精神病，可那些背叛她们的负心汉却逍遥法外，根本体会不到她们的痛苦，这事多悲哀啊。”
　　白元烁用几张记满病案的A4纸并一块敲了孙凡脑袋瓜，好气又好笑：“有时间想东想西，还不赶紧回去把上周姜博要你整理的文献交了。”
　　孙凡捂住被敲的脑袋瓜，乖乖闭嘴，跟白元烁把诊室里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后，才到更衣室换衣服下班。

　　次日白元烁休息，一大早到三院给黎听寻办理出院。
　　黎听寻复查报告多在正常水平，医生点头同意出院。

　　白元烁办理好出院手续，黎听寻整理了几件住院期间白元烁买的日用品和换洗衣服。
　　白元烁让黎听寻到门口大厅等，白元烁去停车场开车过来。
　　黎听寻上车后白元烁直接把车开回自己租的公寓。

　　今天天气好，惠风和畅，是个好兆头。

　　白元烁租的单身公寓在二院附近，地段好，装修也好，带电梯的2008年新建的楼房。
　　白元烁住28楼，高楼层。
　　黎听寻跟着白元烁下车，进电梯，上楼。

　　电梯屏幕楼层数一下一下往上涨。

　　不是上下班时间，也不是周末，电梯里只有黎听寻和白元烁两个人。
　　白元烁提着黎听寻仅有的两袋随身行李。
　　黎听寻两手空空垂在身侧，电梯到20楼时，黎听寻抿了抿略干涩的唇，没忍住问：“我要和我父母说一声吗？”

　　就住院的事，还有住你家这事。

　　黎听寻稍抬头去看身边白元烁的眼睛。

　　“我借打回访电话的理由问过你家人了。”白元烁没隐瞒，直说：“你家人以为你回X市工作，没人知道你还在B市的事，你不用担心。”
　　黎听寻目光闪了下，白元烁的话让黎听寻一阵沉默。

　　黎听寻把唇抿得更紧了。

　　电梯到达28楼。

　　白元烁领着黎听寻进屋。
　　大门开了又关。

　　白元烁在鞋柜里拿了双新买的女士拖鞋递给黎听寻。
　　黎听寻在玄关处弯腰换鞋。

　　白元烁把手上的东西放柜台上。
　　黎听寻穿的是系鞋带的高邦帆布鞋，穿脱有些费劲。

　　黎听寻背对着白元烁弯腰翘.臀脱鞋子。
　　白元烁原地站了两秒，便毫不犹豫上前，从黎听寻地背后往前环抱。

　　把黎听寻弯下的身抱直。
　　黎听寻被这个动作惊到，双脚鞋是脱了，但还没来得及换上室内脱鞋。

　　还未入冬，紧闭门窗一天的室内空气不流通，气温略高。
　　贴在黎听寻背后的胸膛炙热。

　　黎听寻直着身，不动也不挣扎。
　　只深吸了口气。
　　而后听白元烁在她耳边说：“小可怜，你父母他们都不关心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