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一只东宫狗》水晶杯子

3、三、悲欢离合

　　小灰是很谨慎小心的。她知道万一再遇到那种踢死狗的人，那自己真要变成死狗了。
　　所以一路上，她竖起耳朵，小心翼翼，专钻花丛灌木丛，不走铺设好的路。
　　而且还要走一走，嗅一嗅，听一听，有没有危险的气息，没有问题再走下一段路。
　　走着走着，小灰慢慢开心了起来。
　　明媚的午后阳光，清爽的湖畔微风。
　　青翠的草叶子，还有很多自己不认识但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儿。
　　小灰扑到一只黄白的蝴蝶。
　　小灰折下一朵粉色的芍药。
　　小灰蹦蹦跳跳，就差哼出歌了。

　　忽然嗅了嗅，风送来的方向，有人的气味。
　　小灰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冒险凑过去。毕竟自己也不能一辈子不跟人打交道啊。
　　她匍匐下身子，踮着脚，缓慢的让身体从花草丛底部的空隙传过去，让自己发出的动静轻微到可以融入风中。
　　慢慢的，从前方空隙中，探出一小半的小脑袋，还小心的藏在一片大绿叶子下面，保证上面人的视线看不到自己。
　　眼前是两双女鞋，一双粉色，一双浅绿，浅绿色鞋子的鞋尖儿上，绷着一颗珍珠。
　　那双浅绿的鞋子一直在动来动去，走来走去，那双粉色的鞋子大多数不动，偶尔变化一下姿势。
　　小灰动了动鼻子。这两个人是陌生人，自己之前从未遇见过的。
　　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声略有焦急的道：“怎么三哥还没来？”
　　另一个女声声音略小一点：“看时候差不多了，公主殿下别着急。”
　　那双绿色的鞋子更加快速的走来走去。看来已经能分辨谁是谁了。
　　过一会绿色鞋子说：“你说，你说，三哥会不会不管我这个事啊？”口气有些担忧。
　　粉色鞋子道：“不会的，三皇子一向与公主亲密，你们可是亲兄妹啊。”
　　绿色鞋子顿了一顿道：“是啦，他要是也摊开手不管，我就去跟母妃告他的状！”
　　一个男声清朗的笑着，接话道：“谁惹我家宝贝妹妹了？干嘛要去告状？”
　　一双黑色男靴慢慢踏了过来。
　　小灰急忙动了动鼻子，有点失望，没见过，不是他。
　　绿色鞋子的少女欣喜娇嗔道：“三哥，你今日下学怎地如此晚，我已经等了你半晌了！”
　　黑色的靴子极为考究，上面用金银丝细细秀了好看复杂的花纹。
　　黑色靴子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想回答下学晚的问题，转口问道：“五妹在这等我，是急着问我那件事的结果吗？”
　　绿色鞋子的语气有淡淡的羞涩，娇声道：“三哥，你明知道……求求你快些告诉我”
　　黑色靴子静了一会，又道：“你知道，子扬一向与太子最为亲密，太子说一句，顶我说百句，这件事你怎么不求到太子头上，偏要来烦我！”
　　绿色鞋子有些羞恼，喃喃了几下，才道：“我怎么没求？我跟太子哥哥说了，太子哥哥只答应好好好，我看他是根本没跟顾子扬提过！”又娇嗔道：“你不是我亲哥哥吗，我不求你求谁啊？”
　　黑色靴子叹口气道：“谁让你是我亲妹妹呢？我跟子扬提过了。”
　　绿色鞋子欣喜道：“他、他怎么说？他可愿意……”
　　黑色靴子道：“我跟他关系不近，也不好过于直接，又涉及你的闺誉。我只是暗示了他，谁知道他听没听懂。”
　　绿色鞋子急道：“那他怎么说？”黑色靴子道：“他就是什么也没说，我才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
　　绿色鞋子语气更急，可以想象必然是皱着眉头红着脸：“三哥，还暗示什么呀？他若愿意，便去求父皇一道圣旨，若不愿意，我、我”说这竟抽噎起来。
　　黑色鞋子深叹口气道：“别哭了，哭又能怎样？”
　　绿色鞋子哭道：“我不管，我自是非他不嫁。三哥你不管，我就去求母妃，让母妃去求父皇的恩旨！”
　　黑色靴子怒道：“母妃协理六宫，多少大事，你可不要再给母妃添麻烦了！”
　　安静了一会，黑色靴子道：“此事我该与他说的都说了。你若还有此心，不如自己给他修书一封，我倒是可以替你传递。除此之外，我也没其他办法。”
　　绿色鞋子欣喜道：“好，三哥，我这回去就写！”
　　黑色靴子又道：“我与他关系疏远，恐他不信，你再附上一件自己的物事吧，我一同交给他作证。”
　　绿色鞋子道：“多谢三哥，我明儿就让春桃送去你宫里！”
　　黑色靴子笑道：“唉我这个傻妹妹啊！三哥祝你心想事成！那我可就走了！”
　　待黑色靴子离开后，粉色鞋子低声道：“公主，这样恐怕不好吧？若是这私人物事流了出去……”
　　绿色鞋子急急截断：“三哥是我亲哥哥，又不会害我！”
　　说着两双女鞋也走远了。
　　小灰这才舒展的打了个滚，肚皮向上伸了伸腰。
　　这黑色靴子先前推三阻四，故意让绿色鞋子着急，随后才提出办法来，便让绿色鞋子无法拒绝。
　　算了，不关自己事。
　　继续探险吧。
　　又走了一段。小灰忽然兴奋的转向右边一间屋子。
　　有淡淡他的味道。没错，虽然淡淡的，却真是他的味道。
　　他来过这里。
　　小灰悄悄潜行到门口，两扇黑色的门紧掩着，先顺着门缝闻了闻，没有人的气味。小灰站起来用两只爪子用力的推。
　　几乎要使劲到脱力，门终于沉沉的挤开一条缝隙。
　　多么幸运，这要是往外开的门就废废了呀。
　　小灰身体瘦小，一使劲挤进门去。
　　进门四周回顾，小灰有点恍然大悟，这大概是间教室吧。
　　前面的是讲台，和讲桌。
　　下面横三竖四整齐列着几张桌椅。
　　小灰嗅了嗅，颠颠的往前跑。
　　直跑到前排居中的那张椅子，两只前脚使劲，站起来想爬上去。哎呀，太高了。后腿使了半天劲就是上不去。于是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再跳起，两只前爪终于够到了椅面，用力扒住，后两只腿在半空中挣扎几下，终于爬上去了。
　　哎，这一串动作细致到累死我。
　　小灰这回高了些许，四处再看看。其他的桌椅都是大红的桌围布，只有自己这张是明黄色的桌围布。
　　小灰仔细嗅了一遍。
　　是他的味道，微弱，但很确定。
　　小灰蜷在这张椅子上，身体紧紧贴在椅垫上，在他的气味环绕中，很安心，很温暖。就像在他怀中一样。
　　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不会遇见他？会有机会蜷进他怀里吗？
　　太安心了，于是小灰安心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几时，小灰被雷声震醒的。
　　明明刚才还是明媚的大太阳，现在天色却漆黑的像锅底一般。雨点又大又密，砸在地上溅起更多的水点。雷声轰隆隆由远及近，待到眼前“咔嚓”一声炸开。
　　小灰很害怕打雷，但是却仍然出门跑回家，因为她知道犬妈妈一定会担心，如果担心过了头出来寻她，更是危险。
　　雨很大，冲刷着地面，让气味变得很单薄。
　　小灰细细嗅着，寻找着回去的路。这个时候在雨中，终于体会到了皮毛一体的好处。虽然淋雨仍然不好受，却没有裸露的肌肤直接泡在水里。小灰刚才又睡得饱饱的，这会下雨路上又没有人，于是顶着雨撒着欢往回奔。
　　堪堪奔到了御膳房后山墙，小灰却忽然停住了。
　　然后又一步一停缓缓的向狗窝走去。
　　人呢？不对，狗呢？
　　没有，没有！没有了犬妈妈！没有了狗兄弟！
　　连那个柴火搭的狗棚子都被重新拆散成了木柴！
　　小灰急得直转圈子，又贴着地细细闻了一遍，撒腿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另一个方向，就是宫中杂役住的地方，御膳房的耳房。
　　小灰挨个门口嗅着，终于在一个门口停了下来，好在门是虚掩的。小灰不敢推门进去，只把一只耳朵顺门地下的缝塞进去。
　　里面陈二正在呻吟着，边哎哟边喊疼：“轻点轻点！”
　　陈四道：“忍着点吧！这是我从太医院弄来的药膏，小三子说了，治板子最有效！”
　　陈二哼哼道：“小三子说的话你也信！”
　　陈四道：“小三子是太黑了，要不是看在你一个人认了罚的份上，我断不会去求他拿药。”
　　陈二叹了口气：“当初是我要养那黑狗的，本来就不关你的事，自然是该我一个人认的。”
　　陈四恨恨道：“我早就说让你把那窝畜生撵出去，你就是不听，这回好了，十板子！”
　　陈二可能很惭愧，过了一会才又说道：“你别说，冯公公心底还是好，居然只让侍卫把那窝狗一只只顺着宫墙扔了出去。我还以为当时他那么生气，会叫侍卫直接打死呢！”
　　陈四哼了一声道：“才打了你十板子，也不算重！”
　　静了一会，陈二道：“宫墙那么高，也不知那几只狗摔伤了没？”
　　陈四怒道：“你有空关心狗伤没伤，还不如关心你自己的屁股！”
　　又静了一会，陈二又道：“今天扔出去的时候，我好像没瞧见小灰！”
　　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陈二“啊”的大叫：“你打我伤口？”陈四怒道：“让你长长记性！”

　　小灰听到这，不再听了，转身回走。
　　它又回到原来的狗窝，嗅着，走着。停下来，心底一阵迷茫。
　　小灰嗅到了犬妈妈淡到近乎消失的味道，心中大痛。
　　大雨滂沱而下，本来就又长又乱的毛，湿成一绺一绺的，顺着毛尖儿，滴着水。
　　身体全都湿了，毛就紧贴在□□上，更显得瘦可见骨。
　　无处可去，小灰又走到大白石头上，坐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雨点密集的砸在水面上，搅动着涟漪，溅起了水花。影子模糊扭曲，几不成形。
　　小灰却仍旧呆呆的望着。眼睛里泌出一滴滴大大的泪珠，滚落到脸颊，合着雨水，滴落在水面上。
　　两辈子，小灰从未如此后悔过。
　　她多希望今天自己没有出去撒欢！她多希望能跟犬妈妈一起被丢出宫墙！
　　她宁可受伤，宁可流浪，宁可以后都忍饥挨饿。
　　她只希望，能保存那份母爱，哪怕不是同类的母爱。
　　她渴求一点点的温暖，那是她内心的遗憾和欠缺。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前世今生、自己还是一个孤儿。
　　自己终将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再没有了无私的温暖的怀抱。
　　前世失去父母之爱时，自己尚在襁褓，长大后就将这份遗憾的痛苦深埋在心底，不敢触碰。却没想到今生穿成了狗，却被迫再次直面。
　　巨大的被离弃的痛苦，淹没了她的理智。她甚至顾不上去想未来、以后，顾不上去思考挽回、和寻觅。
　　她只是被前世今生、于模糊之中、重叠在一起的痛苦，虐待得伤心欲绝、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