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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显露峥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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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趴在他身旁,却知道他也没睡着,看到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径自发呆,黝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
她心里叹气,心想,没想到作者诚不我欺也,这样的内宫,换了自己大约能活两集吧。
又有些微微心疼他。
迷迷糊糊,两个人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云绣球儿却忽然一激灵,耳朵一立,四肢用力一下子站起身来。
景逸便也立刻醒了,睁眼问她怎么了。
狗耳朵远比人耳朵灵敏,她早听到宫门传来轻微人声喧闹、脚步踏踏。
此刻福来急匆匆推门而进,语气微微有些惊恐颤抖:“殿下,有金吾卫奉旨搜宫!”
景逸霍然起身,披起衣服,想了一瞬又抱起云绣球儿,大步出殿门。
殿外东宫内,几排火把火势撩人,金吾卫铠甲鲜明、刀剑林立,刃闪微光。
为首一人见景逸身形一现,立刻翻身拜倒:“参见太子殿下!”身后兵士瞬间纷纷跪拜,口称千岁。
景逸看到这场景,心内稍安,温声道:“是杨参将吗?发生了何事?”金吾卫参将杨山,也是熟稔将官。
杨山未起身,抬首拱礼:“启禀太子殿下,今夜八皇子宫中发现宫人行巫蛊之术,陛下大怒,命连夜阖宫搜检,叨扰殿下,微臣有罪!”八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儿子,今年也才不过五岁,在八皇子宫内有巫蛊之物,危及皇嗣,皇上必然勃然大怒。
景逸微微笑道:“圣旨在身,职责所在,杨参将不必客气,东宫随意搜检。”说完拿眼睛向一侧瞟了一眼福来。
福来垂手侍立,仿佛看到景逸的眼色,也不抬头,只若有似无的微微点了两下头。
景逸抬手示意起身,又笑道:“杨参将陪孤殿内饮茶吧!”
杨山忙谢礼,两人便入正殿,分了主次坐了,福来奉上茶来。
景逸只低头抱着云绣球儿,也不说话,杨山也讪讪不言语。
静坐片刻,就有将士搜检完毕前来回禀:“殿下,将军,并无他物,只是,弘仁殿桂花树下,有泥土新挖痕迹,旁边还有……”犹豫了一下,双手捧上一物。
杨山看去,还未分辨是何物。
太子在上,对云绣球儿微笑道:“云儿,你又胡闹!”
众人不解,福来笑嘻嘻解释:“杨将军,这是云绣球儿最爱的芸豆糕,它又要偷藏起来,想必在树下刨坑了!”
杨山释然,便起身向太子告辞:“下官还有其他宫殿搜检,叨扰殿下,还请恕罪!”
送走金吾卫,景逸望向福来,福来低声道:“很安全,不会被发现的。”
景逸垂首沉默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
平静出声道:“福来,更衣,拿着那包东西,孤要去承乾殿觐见父皇!”
福来一惊,云绣球儿也一惊。
匆匆替景逸更了一身长袍,景逸自己捧了那包东西,只带着福来,出宫往皇上起居的承乾殿去了。
云绣球儿心中焦急不安,便一路追着到了门口,景逸高声唤:“喜来,抱云绣球儿睡觉去!”
望着他身影越来越远,融进夜色之中,她哪里还睡得着,不明白景逸为何忽然行此冒险之举?
便在殿内团团转,喜来也拿她无法。
过了良久,景逸姗姗回宫,走时什么样,还什么样。一进殿门,热气一吹,身上寒气便散了许多。
她急匆匆扑过去,又汪汪叫唤,仿似问询。
景逸皱眉道:“喜来怎么不带她去睡觉?”喜来鼓着嘴:“它非要等殿下,奴婢也无法儿!”
景逸走进来更衣,又抱她起来,她望着他脸色,觉得他轻松了许多。
方才在承乾宫,景逸手捧巫蛊之物,一进去便跪拜在皇上膝前,脸色无惧平静:“方才金吾卫搜东宫无果,儿臣事后细思,深觉惶恐,自己又亲自搜检一遍,竟搜出此物,”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朗声道:“父皇,儿臣不是刘据,也绝不敢做刘据。”
历史上,太子刘据被江充以巫蛊之罪诬陷,为逃罪做违逆之事,遭身死之祸。后刘彻终于知道太子冤屈,却也只能登台哀思,悔不当初。这是父子间极痛心的结局。
景逸这般说,意思便是,无论遭遇如何,也不会同刘据一般,行谋逆之事。
皇上闻言,内心大为震惊。
他亲自指定景逸为太子,也是多年精挑细选、多番考验,才挑选出心中满意的皇子。但是皇帝身体康健,春秋正盛,所以惯用平衡权术,日常捧着三皇子景祺和德妃。但这绝不说明,皇上有心废储。
此刻储君不安,竟觉惶恐,皇帝不免心下有些愧疚,又觉,是否平日里做得有些过了。
皇家骨肉亲情便是如此。
此番父子两人倒是难得敞开心扉,深谈了一番。
最后,皇帝轻叹口气:“德妃身体不适,明日起便送她去畅春园静养吧。”
景逸知道,这是皇帝最大的愧疚表现。送德妃去畅春园,三皇子以后在后宫就失了臂膀。
日后,与顾子扬、高马二人谈论起来,马先生却略有劝谏,深觉此事太子过于冒险。若皇帝心念有异,后果不堪设想。顾子扬却大赞景逸果断睿智,又道:“不趁此机会让皇上坚定心志,日后还有大麻烦咧!”高先生却也赞叹:“殿下危急时能审时度势、立下决断,非常人所能及也!”
却说此刻,景逸心中终于轻松了起来,便是北元使团的事也抛诸脑后不再挂心,折腾了一夜,有些困倦,转身要上床安睡,却又停住,唤福来,淡淡道:“那十八个人,现下就处置了吧!”
福来问:“殿下,不需审问一番吗?”
景逸径自打了个哈欠:“不必了,省得心烦。”福来领命退下。
绝对的实力,就是无需任何阴谋诡计。
她又被惊到了。竟然连审都不审,十八个人,十八条性命!
那个小米子,是罪魁祸首,但也没造成什么大的损失啊,也不是罪大恶极之人。
其他的人又何其无辜?
封建制度真是太残忍了!
她在他怀里,仰头瞪大眼睛盯着他,大约是眼神里多是恐惧,被他发现了,他便拍拍她头,轻声问:“怎么了?”又笑笑道:“没事了。”
感觉她身上微微发抖,只当被今晚一系列事件吓到了,便抱紧她,又亲亲她脸,温声道:“别害怕,有我在。”
是啊,反正有他在。
她自问,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没有舍生取义的勇气。她只是苍茫天地间一个渺小的生命。
有他在,就好。
在他温暖的怀里,在熟悉的冷冽香气中,在那种强大的安全感中,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