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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上京城170-往事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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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这时好奇道,“有旁的人也想求娶那位青河公主?”
林子心点点头,“正是。”
陆星笑道,“算是你祖父的情敌吗?”
林子心摇头,“一国之力,小民岂有力量抗之。”
那年,初秋时节,北燕国派来使者,送上丰厚的朝贡,并带来一封写给泓庆帝的书信。在信中,北燕国王替他的三皇子,求娶天晟的青河公主。
崔皇后和太子也都分别收到了北燕王的书信,信里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向青河公主的至亲表示出对公主的爱慕和求娶之意。
北燕来的书信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崔皇后一下子就慌了,急忙去向泓庆帝请求,希望圣上能够婉拒,或改由其他公主许嫁。
太子在这时也向泓庆帝说明了皇后心中的驸马人选属意林鹤一事。泓庆帝问太子,为什么早不告诉他,太子说,因为他知道圣上另有安排,所以没有开口。泓庆帝问太子的意见,太子答说,“我知道圣上在想什么,我的想法和圣上完全一样。”
泓庆帝听了,拍了拍太子,说道,“还是你看得清楚。”
彼时,天晟与北莽国还在交战当中,北方边境又时有其他部落时来骚扰,小股战事不断,另外,朝中得到可靠线报,南边的南蒲国,有军队正往边境处集结,天晟为了应对,也正往南边调兵。眼下的局势正是纷繁复杂之时。
这个时候,天晟与北燕国之间不能再起战事了。若真要打,天晟一时还打得起,只是朝廷不想做无谓的耗损。北燕来的书信中写明,求娶的就是泓庆帝的嫡女,而非其他公主。若不答应这桩婚事,就怕北燕国起此为由头起兵,令天晟三面受敌。
这些,太子明白,泓庆帝也明白。泓庆帝告诉太子道,“你母亲一向聪明,怎得这一次就糊涂起来。所谓嫡女,其实就是借口,但这个借口却搪塞不得,否则坏事。你去向你母亲说明。”
崔皇后听了太子的话,心里清楚,北燕要的是皇上的嫡女、太子的亲妹,这是求娶,也是质子。
皇后无奈、心疼,却也明白没有别的选择了。
很快,婚期就定了下来。
泓庆帝和崔皇后本以为青河公主会哭一哭、闹一闹,结果完全没有,天真的小公主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青河告诉泓庆帝,“这是儿的本分,儿无怨。”
泓庆帝叹息道,“你这么懂事,父亲就放心了。
崔皇后在旁边没说话,待公主回去后,眼泪掉个不停。
远嫁的前夜,青河公主在皇后宫中,两母女相对无言,无限伤感。崔皇后频频说着“怪我,怪我没有能早替你筹划,怪我不够坚持。”
青河握着母亲的手,再三叮嘱要她不要太难过,要照顾好身体,又说,“儿也会照顾好自己。”
在这个离别的时刻,青河公主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未来悲惨的结局,临去之前她跪在崔皇后的膝前,眼含热泪频频叩头,口里说“母亲,请恕女儿不孝”。
青河远嫁之后,崔皇后哀痛不已。太子为了抚慰母亲,就告诉崔皇后,等青河出嫁满三年之期,他会向北燕去信请求,让青河回来省亲。
就在青河公主嫁去北燕国一年有余的时候,北燕使者又来,除了带来丰厚的贡品,还带来一封书信,信是向天晟皇朝报告青河公主病逝的消息。
这消息有如击在头顶上的重锤,崔皇后心痛难挡,嚎啕大哭,紧接着就病倒了。时年宫廷内档记载,那年的二月至七月,由李德妃暂理宫中事。
北燕国的书信里没有说明公主的病因,只说因病而逝。
陆星这时问道,“真的是因病吗?难道就没有其他原因?他们没害她?天晟这边没有追究?”
林子心道,“北燕国寄来的书信上,只说‘因病’二字,未曾提及病因,派来的使者也避而不谈,只称遗憾,请帝、后节哀。当初那些公主的随嫁侍女等,使者说,北燕将他们统统留下,继续在宫中服侍,没有让人回来,所以,也只能是使者说什么,便是什么。人已逝,再追究什么都没了意义,就算难过、愤怒,也只能接受事实。”
事实就是,青河公主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再也没能踏上故国的土地。
失去亲生女儿是崔皇后一生中的大伤心事。这位崔氏女,嫁与太子,从太子府到天晟后宫,历经三朝,由太子妃、皇后,到太后,而至太皇太后之位,她宽厚仁德,爱护妃嫔宫人,一生循规蹈矩。在后宫中为数不多的失态和争执,都是为着小女儿。
后宫中一些资深的尚宫们还记得在青河公主的第一个祭日时,崔皇后向泓庆帝所说的话。
“当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呢?”
“青河死的时候才十八岁。”
“只有这么一个亲女,为什么要让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
“我本以为,过几年青河还能有回来省亲的机会,母女还可得见一面,没想到,这一去竟就是永绝!情何以堪!”
“那也是你的女儿啊!”
泓庆帝听着崔皇后的话,沉默无言。
事情过去多年,后来太子即位,是为延兴帝,崔皇后成了崔太后,对青河公主的事依然耿耿于怀,心中不甘忿怨。
一日,皇帝皇后来向太后问安,坐下闲谈,不知怎的就说到了陈年旧事上。崔太后对当时的延兴帝说道,“为什么就不肯为你一母同胞的唯一的亲妹妹再多争取一下呢。”
生怕两母子为着旧事不愉快,曾经的太子妃刘氏,现在的刘皇后,连忙起身告罪,跪下了。见刘皇后跪下,崔太后便不说了,而皇帝则低头沉默。
心爱的幼女早亡,崔皇后渐渐地就把心中的那份思念和不甘、追忆,都投注到了那个没能成为青河公主的驸马的人身上,看着他,便像是看到了还在宫中时那个无忧无虑,快乐活泼的的女儿,因此崔皇后对林鹤格外偏爱、倚重和信任,对林家格外青眼有加。
青河公主去世一年之后,林鹤在江南行医,何该是缘分到了,他遇见了在一间小店当垆的少女胡氏。胡氏嫁入林府,成了林府的少夫人,获封四品外命妇,被召入宫觐见。
崔皇后见到胡氏,看了一会,然后悠悠说道,“你是个有福的。”她又转向林鹤,告诉林鹤道,“好好对你妻子。”
说到这里,林子心停下了。过了片刻陆星问道,“没有了?”
林子心道,“嗯,旧事讲完了。”
陆星沉默了一会,心里暗想,或许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初夏,青河公主放下那些华丽缤纷的衣裙和珠翠首饰,愿意穿上朴素的宫装,去到太嫔的宫中,只为悄悄相看另一个年轻人一眼,在那个时候,公主的一颗心就已经暗暗相许,愿意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分,去做一个大夫的妻子。
然而,两个年轻人根本没得选择。
远嫁北燕,或许北燕皇族并没有苛待过公主,或许还待她很好,可是,公主的一颗心根本已经留在了天晟,她是郁郁而终。
想到这儿,陆星说道,“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什么?”林子心不明白。
陆星笑了笑,低下头用脸贴了贴林子心的头发,然后道,“我是说,我的缘分我会抓紧的,不会松手。”
林子心沉默着,他一直都清楚知道陆星的心意。
陆星这时说道,“都是那北燕国,横插一杠子,如果不是他们,说不定公主还真能嫁给你祖父。”
林子心道,“没有北燕,也不会成的。”
陆星冷笑一声,“呵,说起北燕国,表面上说结两邦之好,岁岁向天晟纳贡,暗地里一直在搞鬼。”这时,他想起了去年在和交好的镖师们喝酒的时候,听几位镖师说起的北燕国的事。
陆星又问,“你知道北燕那帮姓贺的人么?”
知道陆星所指的是北燕的外戚贺氏,林子心就道,“略有耳闻。”
陆星道,“听说都是一群狠人。有他们在,只怕早晚,天晟和北燕之间还有一战。”
聊过了旧事,林子心望了望车窗外,他想起来,被陆星搂住肩膀拉了回去。陆星道,“哎,你干什么,别动嘛。”
林子心道,“我看看雨现在多大,对了,什么时辰了。”
陆星道,“咱俩也聊了半天了,不过这天色一直灰蒙蒙的,也看不出来。罢了,看样子今晚就这样了。”
林子心略不放心,仍然想起来,被陆星又按了回去,陆星道,“我去瞧,我去瞧瞧,你就别动了。”
陆星先是凑到车窗边向外探看,说道,“雨还是下得哗哗哗的呢。”
找出雨伞,陆星索性脱掉鞋,赤着脚掀起车帘,跳了出去。
打着伞,陆星先绕到车前看了看那匹马,马儿乖乖地在油布篷下避雨,陆星摸了摸马头,说道,“乖啊,乖,今天只得这样了。等雨停之后到了村子上,好好喂你吃顿草料。”
看过马,检查一下车子周围积水的情况,见一切都好,陆星略往远处走了走。此时风已经小了很多,雨势略减,陆星扬起伞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大道的南北两边。
陆星收起伞走回到马车旁,这时林子心已经在车门边等着陆星,手里拿着盛水的粗竹筒和布巾。陆星边清洗沾满泥巴的脚边说道,“我看哪,这雨还得下,今天晚上停不了,就得下到明天去了。”
进到车里,陆星问林子心,“你饿不饿?”
林子心摇头,陆星道,“我也不饿。得,今晚咱们将就将就吧。”说着他开始拿枕头毯子,一边铺陈一边对林子心说道,“别管什么时辰了,歇下吧,若是睏了就睡,我会守着的。眼下这情况,大道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往来的人了。”
“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守着。”林子心说道。
“我没事,”陆星轻松地说道,然后向林子心示意,“过来嘛,过来。”
林子心见陆星只拿了一个枕头和一张毯子,正在疑惑,陆星笑着道,“嘿,刚才还把我当枕头枕来着,现在又嫌弃了。”
林子心的耳朵红了,瞪着陆星道,“我不是嫌弃你,可也不能老是……”
“没事没事,反正现在我又不睡。”陆星半躺下,冲林子心招手,“快来。”
林子心挪过来,靠在陆星身边,陆星抖开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满意地说道,“嗯,这样多好。”
感觉到身旁的陆星搂了过来,林子心移开一点,就听陆星道,“你不冷吗?”
“不冷啊。”林子心说道。
“哎呀,你这人,你,你,说你冷嘛,外头风大雨大的,说你冷嘛。”陆星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猫,让林子心内心无奈。
“一点点……”林子心说道。
陆星笑了,从身后拥住林子心,林子心立刻感受到了来自陆星的体温。
“这样不就不冷了嘛。”陆星得意地笑了。
算了,随他吧。林子心想着,任由陆星轻轻地拥住他。
躺了一会,在细细的雨声中,林子心闭上眼睛。陆星低头看着枕在他臂弯里的林子心,只觉得这人不论骨相皮相,都生得极好,陆星看着他,简直无法移开目光。
看了好一会,陆星发现林子心呼吸缓慢均匀,像是睡着了,他伸手轻轻碰触林子心浓密的长睫。
嗯,他能在我身边这样,应该是很信任我了吧。陆星开心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