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就算被世界遗弃，我还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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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Chapter 20．就算被世界遗弃，我还有你……
金发男子绅士地为Maria推开店铺的房门，瞬间，各色怡人的香气铺面而来，围绕两人不再离散。面观少女讶异的神情，终究抵不住笑意，用手指遮住唇瓣，小声地笑了出来。明明不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也不是惊世骇俗的玩笑，却让自己止不住笑意的理由……渐渐地，有些明白了。
懊恼地偏过脸去藏匿神情，Maria故意重重地踏入房间之中，扬起沉闷的足音。闻声再次微笑，Simon显然感到十分愉悦。
举起右手优雅地打响响指，四周的灯光骤然亮起，终于可以看清室内的装潢。檀木制的吧台式接应桌的后面耸立着四个巨大的柜子，其中摆放着各式色泽不同的液体，散发着个性显著的气息。房间中间立着一个由六面棱镜组成的梳妆台，反射灯光的照射耀眼起来。四周零星点缀的古画和干花将气氛渲染的柔和甜美，顿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Simon先生……？”呆然之余微微地发声，挤出自己的疑问。
“嗯？”
“这里究竟是？”
面对少女的疑问只是一如既往笑得暧昧，金发男子弯下腰来：“……喜欢吗？”
“诶？”
“不喜欢？”紫罗兰眸色不经意的黯然来的骤然，捎过几丝凄凉。
“当然不是！但是……！”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也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理由。
“这间是店面，如你所见……”左行两步取下柜子上的紫色琉璃瓶，Simon转身，“是香水店哦~”
“……香水？”
“嗯。”低低地应允，金发男子稍稍倾过眼的角度凝视瓶身，视线上从未出现过的复杂情绪莫名地占据少女的内心无法挥去。
“为什么……？”无端地觉得对方会选择这样的经营物件十分蹊跷，Maria微微皱起了眉头，“Simon先生，这间店经营的……不止是香水吧？”
“什么意思？”不显眼地挑眉，Simon偏过脸的角度，定定地凝视少女，捕捉着她的神情。
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却还是无比坚信内心的想法。
少女毫不犹疑地抬头直面对方，送上相对的视线：“Simon先生的这间店面，储藏的是……回忆吧？”
“……！”鲜少地露出没有掩饰的惊讶神情，金发男子猛然转身，扬起的发丝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终而落回原处。眉睫的角度细小地改变着，仿佛在诉说主人内心的变化：焦虑，惊喜，最终归落在平稳之中，“……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Simon先生……不是，因为你看起来……”小小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瓣以示意自己振作，少女再次开口，“……很寂寞。”
“……”一时不知如何岔开话题，男子只能沉默。
事实上完全没有要表露出来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想用这一点博取属于谁人的同情，甚至……完全没有人对他这样说过。无论自身是寂寞亦或满足，也不管是欣喜亦或是失意，都不会在自己曾经的家人心底激起任何的涟漪。而她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看穿自己的内心呢？
不可思议的。
没有反感。
“没错，这里囤积的便是……”只能挫败似的叹息，终而将紫色小瓶放置回原来的地方，浅浅微笑，“……我的回忆。”
金发男子娴熟地从吧台之后拖出椅子让Maria坐下，自己则反身坐在了一旁的桌上，闲适地将脚尖有意无意地碰触着地面，引来沙沙的响动。侧目凝视，少女双手紧握裙子的布料，不时抬头揣测自己的动向，莫名地感到喜感，再次勾起了笑容。
“Simon先生……”
“嗯？”
“你所说的回忆……”可以告诉我吗？虽然下半句已在脑中形成，却无法率直地转换成音色，只能低低地沉在喉头，无法言语。
在一旁的扶手上支起脑袋，金发男子斜过头部的角度，声线清脆：“很在意？”
“什么？”
“很在意我的事情？”
“……”犹疑，烦恼，不解，征询。心底蕴含了太多的情感，使得少女感到脑袋有些发晕，沉默许久之后深呼吸一次，终而沉静地开口，“是……”
闻言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双眼。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不知所措的感受。
在意……我的事？
为何可以如此确定地说？
连我的身世周边都没有了解完全，为什么？
面对对方的沉默，Maria显然没有猜中原因，试探性地探出身子拉扯一下男子的袖口，再次坚定地肯定着：“我……想知道Simon先生的事情。”
真……糟糕。
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本只要勾勒出一如既往的戏谑笑容，轻声带过一句“玩笑何必当真呢？”便可。
但……这种想要将自己的全部暴露出来的冲动究竟是什么？
和自己……相距甚远。
“呵呵……哈哈哈……”终而用无奈的笑声打破了宁静，金发男子深沉地叹息，“果然敌不过你……”
“诶？那……”
苦笑着将眼的角度转过，Simon转换了一下姿势：“可以哦，告诉你有关我的事。”
“真的？”
讶异，平静，苦笑，闭眼。
终究尘埃落定，淡淡地出声：
“嗯……”
熟练地打开一旁的柜子取出类似于香料的包裹，将一些粉末抖落在一旁的香炉之上，瞬间四周洋溢起特定的芬芳，似乎是……丁香？
“这样的香气还习惯吗？”将香炉放置墙角，金发男子缓缓起身，“虽然这种香味不是我的喜好，不过……你应该会喜欢。”
“……诶？”
“没什么……”迅速地将话题结束，Simon双手交叠在桌角，投过视线，“那么，Maria小姐想知道的究竟是我的哪段经历呢？”
思考少许，少女毅然抬头，一字一顿地倾诉自己的想法：“我想知道，Simon先生绝口不提的——你的家人的事情。”
“诶~~~~一开始就很大胆呢……意外。”
果然，成长了不少呢。
如果是最初的时候，断然不敢如此狂妄地向我询问这种问题。
是她发现我不敢继续保持自己先前的姿态？亦或是她已经发觉我的心意？还是只是单纯地太想知道有关我家族的消息？
无论是哪个，似乎都不那么有趣呢……
不过……既然答应了，回答才合礼数吧。
真是的，竟然让我顾虑起礼数什么的，真是厉害的孩子。
不明显地勾起嘴角，金发男子向前倾了倾身子：“……关于我是Galoleo公爵家族的成员这点，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少女小心地点头，静静地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事实上我并不讨厌自己的家人，直到……”指尖微微缩紧，在另一边的手背上印出难耐的粉红印子，Simon也没有停下的意思，顺着垂直的方向伸手撩起自己一直遮挡半边脸庞的纤长发丝，露出紧闭的右眼，“直到，它的出现。”
“……恶魔之瞳？”
“没错……”指尖的力道微微放松，金色的发丝便顺着指节的角度缓缓滑下，再次遮掩了面庞，“就是因为这个本不该加至在我身上的诅咒，我被家人赶出了Galoleo家族，从此与那个家毫无关系。就是……这样而已。”
“什么叫就是这样而已？”茫然地从座位中站起，少女的神色带上了悲凉的颜色，“既然是不该加在你身上的诅咒，为何你的家人还会那样做？如果是家人的话，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更加呵护和保护我吗？……你该不会是想这样说吧？真的没有比这更加搞笑的了。”像是听到什么绝世的笑话一般，金发男子笑出了声音。明明笑得酣畅淋漓，却在某处敲打着听闻的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一次一次都是钻心的疼。笑声逐渐变轻，终于消失在途端的时候，Simon继续着自己的故事，“Maria小姐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并不是天底下的人都会像那位神父大人一样，将所谓的家人看的如此之重。”
“……什么？”
“当然，那位神父大人似乎也多多少少有些可疑之处，不过……那也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挫败地笑着，语气依旧平稳。
少女紧紧地皱起眉头，使得自己的视线无法离开对面的男子：“Simon先生……误会的人不是你吗？”
“什么？”
“不可能有人会真正想要切断与家人的联系，你这样说……只是在赌气罢了。”
“……赌气？我吗？”
“难道不是吗？”天啊，我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这样对Simon先生说话？但……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必须有人来告诉他——他并没有被世界所遗弃，他是……被需要的。
“我与你不同，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自嘲一般地呢喃，Maria第一次从金发男子的眼神中看出了祈求的意味。只是那神情幻觉一般地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不留痕迹，“不会有人为了这样的我而感到担忧，你明白吗？”
“完•全•不•明•白。”字正腔圆地对应，Maria将重重地敲击一下桌面以增强自己的气势，“无论是Simon先生说的话，还是你的想法！”
“呵……那换种说法吧。如果是你……”缓缓伸手抚过少女的脸颊，指尖从耳垂自然游走到脑后，忽然施力，迫使少女越过狭隘的桌面与自己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的三公分，连呼吸的温度都可以感受得一清二楚，“如果是你，会为了这样的我而担忧吗？”
暧昧的姿势，暧昧的视线，还有暧昧的言语。
一切都像极了初见的模式。
从初识那天开始，他便一直掌握着话语的主动权，不容置疑。
只是，现在……Maria已经可以大概分清他话语中的真实和谎言。
那被藏在眼底的寂寥，并不再难以捉摸。
保持着艰难的姿势，少女没有退却的意思，只是伸手搭在男子的手臂，沉静地言语：“为什么，我要不去担忧你？”
“……！”
“我不是你的家人，无法断言他们的想法。但如果只是刚才那个问题，我也可以回答。”抬眼，视线的对岸不再是迷茫无措的瞳眸，少女的言语背后只剩下坚强的温柔，“我……会担心你。”
哑然。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世界似乎只有她和自己两人，交换着内心的想法，彼此依靠。
想必永远不会忘记以前那个愚蠢的自己，竟然天真地以为帮父亲大人挡住诅咒，他便会感谢自己，从此将自己与兄长们同等对待，也能将母亲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中释放出来。但当自己真的深受诅咒的侵蚀，露出恶魔之瞳的迹象之后，父亲，兄长，学友，无一例外，纷纷离开了自己身边，竟让自己落到了不得不被扫地出门的地步。
尽管被勒令不能自称是Galoleo家族的人，自己却执意反抗，无论何时都将这个姓挂在名后。或许是最后的挣扎，也或许是自尊的维护，回想起来真是惨烈。现在的自己等于是Galoleo家族圈养的野兽，能够享受家族提供的一切资金资源，也能够居住在属于家族的境外宅邸。久而久之，麻痹的神经不再有任何感觉，无论是家人亦或是情人友人，真正能够信任的还会有谁？
回想起来，其实研究香料与香水或许是自己在那个时期无聊之下的产物。每天只是呆然地摆弄香料，看那些色彩缤纷的粉末从指间流逝，纪念着自己无法回复的历史。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将内心展现出来，人生真的是很微妙的东西。
越是无法相信他人，越是想要寻求他人的温暖。
只是……现在呢？
眼前少女的眼神几乎要动摇自己内心根植的意念。
连这样的自己都不经会去想，她……是不是可以将我救出这悲凉的轮回？
“Simon先生？”即便是自己也可以明白，对面的男子显然陷入了困惑。似乎想要说服自己什么，却无法踏出决定性的一步。
“呐……”
“什么？”
“你能发誓吗？”
“……诶？”
“你敢发誓吗？会担心我……”将手从女孩的后脑撤下，反手执起她的手腕伏在自己的脸颊，一向洋溢着不可一世气息的眼神荡然无存，只留下恳切的讯息。微热的鼻息擦过Maria手掌内侧，引起细小的/酥/痒，金发男子却无心顾及，“……呐，拜托。”
其实自己完全明白，一个注定要回到自己原来地方的人无法在这里许下什么承诺。
也不知道自己的承诺对于对方来说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更加明白，其实Simon根本没有将自己所承受的全部都告诉自己。
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此刻都无法深究。
那么……
只是按照内心的想法诉说，可以吗？
感受到对方长时间的沉默，金发男子缓缓地松开双手。自由来的突然，Maria一个踉跄跌坐回椅子。
先前的恳切似乎都是烟云，随着微风的漂移消失不见。Simon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清淡神情，接回了话题：“对了，关于恶魔之瞳的可怕之处还没有告诉你过吧？”
“……”不对，刚才的自己……绝对做错了什么。
“所谓恶魔之瞳呢，就是以寄生主生命力为根源，能将视野范围内所有人都植下诅咒的可怕东西……”仿佛在诉说众人皆知的常识，金发男子竟然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为什么要如此云淡风轻地讲述这些？明明是这么沉重的话题……
“怎样，很可怕吧？只要我愿意……”可以勾起嘲讽的笑容，Simon的音调毫无起伏，“现在就可以给你下诅咒哦~”
“……”渐渐地，有些明白了。
那是属于他独有的温柔。
无法与人正常接触，又不想伤害他人，才会选择如此辛辣的语调。
虽然一直数落别人的不是，其实自身才是最笨拙不知表达的吧？
“怎么？居然吓成这样？”讶异地伏下身子与少女寻到同等的视线，金发男子探寻着对方的神色，“那样会让我很扫兴呢……”
“……骗子。”
“你说什么？”连誓言都无法确信的人，事到如今想要说些什么？
“如果真的想要用那个力量报复他人，为什么要把右眼遮到现在！”紧紧揪住对方衣领的衣料，Maria第一次对Simon叫喊出自己的意见。
闻言瞬间张大双眼，金发男子没有言语。
“而且如果你真的是那种人，可能为了我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用那个可能会耗费自己生命力的力量吗！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
原来她记得。
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自己所下的决定，她都记得。
不好，心底有种感情似乎要膨胀开来，让人不知所措。
这样的心情从未有过，究竟该如何是好。
似乎无法看清面前的景象，Simon迷惑地眯起眼。究竟有多久了呢，没有体会过视线被模糊的感觉？眼角就快要淌落的液体的真身是什么，现在已经不想追究。
神啊，如果你真的还有一点眷恋我的意思，请将时间停止吧。
一分钟，不……10秒也好。
至少让我知道，即便被世界抛弃，我仍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Simon先生……”少女的音色毫无预兆地响起，此刻竟像是天堂的圣钟。
“……嗯？”
“抱歉……”
“什……！”
未能等Simon反应过来，便被少女紧紧地拥抱住了。
瘦弱肩膀不时传出的颤抖传递出的意思林林总总，毫无遗漏地流入对方心底，激起轩然/大/波。
没有遇见她之前的自己，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竟然已经……想不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魔法？连这样的自己都会感到温暖……
不可思议。
“无论Simon先生你相信与否，我都要说……”收在男子背部的手指微微收张，引起细小的皱褶。少女音色坚定，“我可以发誓。”
“诶？”
“我会担心你……”
“……！”讶异地看着少女奋力拥抱自己的场景，Simon停顿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缓缓抬头。
清澈的眼眸中可以清晰反射出金发男子的神情。
提起嘴角的角度，缓缓舒展。
最美丽的微笑悄然展现：
“在我能够担心的时期内，我会一直……担心你。”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就算被世界遗弃，我还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