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志异》那云千

7、真相大白（上）

　　“完了？”

　　“完了。”

　　“这个青娘好可怜啊。”唐十九撅起小嘴央求道，“云哥哥，你就给她编一个好结局嘛，让青娘生个儿子当状元郎，把许晋救活，一家团圆好不好？”

　　楚暮云摇摇头：“雷世妹说的是民间传说，我说的可是真有其事。”

　　雷少微很想抗议，什么民间传说，真有其事，明明都是蛇妖，谁又比谁有趣些？

　　“真好！”唐十九很开心，“那么琵琶长大是不是也能变成漂亮的妖精？”

　　说着她从腰间取下一只小竹篓，献宝似的给大家看。她摇了一会儿，里面缓缓爬出一拇指大小的赤蝎来。

　　“表姐别怕。”她特意把这只名叫琵琶的蝎子捏到雷少微眼皮底下，教她看那线条优美的蝎头，饱满结实的蝎腹以及刚刚开始变色的角须，“前两天下雨你不是还嚷着膀子疼嘛，没准是染了风湿，让琵琶扎你一下就好……”

　　雷少微年未及笄，却随父兄行走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看着那弯弯的蝎尾，她一动不动，保持了面如平湖胸有惊雷的良好风度。原本打算看热闹的唐十三只好轻咳一声，拿起一只还没合口的香囊放在鼻端嗅了嗅：

　　“今年的雄黄气味倒是很正，不知道泡酒给蛇妖喝了会怎样。”

　　唐十九尖叫一声，赶紧把琵琶收进竹篓，然后跳到远处：“难怪琵琶都没有精神呢，怕是已经被熏昏了头。”

　　“只怕再好的雄黄酒没有那什么什么粉也是徒然。”唐十娘笑道，“我只道天竺人长于幻术，却不知道那地方还出这种奇毒。”

　　“十娘的意思是，许晋是被那劳什子的金刚伏魔粉毒死的？”小婶婶刚刚为青娘拭完眼泪，又为许晋鸣起不平来，“那圆真实在令人生厌。他要弘他的佛法，修他的正道，却凭什么硬要拆散人家恩爱夫妻？如今造下两桩杀业，只怕佛祖也不能容他。”

　　楚潇雨点点头：“不管那药粉是不是有毒，许晋的死总与圆真脱不了干系。”

　　“难道许晋不是被青娘现形吓死的？”丁芙蓉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我说呢，一个大男人怎么胆量还不如孩子。”

　　“应该不是毒药，许一娘不是用猫试过吗？”雷少微摇摇头，“再说那天中午青娘不是也被迫饮了一盏，怎么都不见出事？”

　　听她这样一说，几个唐门女子齐齐笑出声来，就连唐十九也跟着扮鬼脸吐舌头。

　　“其实世上本没有毒。”唐十三解释道，“毒也好，药也好，都是天生天长的草木山石，飞禽走兽，只看人怎么用了。比如砒霜，用得好时它就是祛痰止哮，截疟止溃的良药，然而稍微用多一分就能即刻取人性命。又比如这雄黄，人人都知道它是好东西，却少有人知服得久了就会被它损蚀脏器，不少想升仙的道士就是死在这上面。再比如云贵山中有一种鱼醉草，鱼吃了只会被麻醉，人吃了以后却会全身抽搐而死……”

　　唐门子弟以暗器为手足，以毒药为亲戚，唐十三平时做什么都是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说到用毒就连篇累牍，侃侃而谈起来。雷少微听得太阳穴直跳，最后还是唐七娘笑着总结了一句：“有些东西，人吃得，畜牲吃不得，有些刚刚相反，吃多吃少也是大有文章。”

　　雷少微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楚世兄刚才不是说了，验过许晋的尸身，并不是被毒死的呀。”

　　唐十三长叹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当普天下的毒药都是教人七窍流血，立时倒地的么？”

　　“可是……”雷少微甚是不服气，“那圆真好没道理。他收蛇妖本是为世人造福，却为什么要搭上许晋一条性命？对出家人来说，以这样的杀业为代价，也未免太不值得了。为什么就不能设法把药粉单独下给青娘？那药粉如果是什么金刚伏魔粉，为什么没有庇护许晋？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要下药？”

　　这一串为什么如连珠炮一般，让众人听得懵了。只有唐十三点点头：“表妹说得有理极了。”

　　她转向正在摇头微笑的楚暮云：“其实这故事还没有结束，对吧？”

　　楚暮云眨眨眼，承认道：“是还留着一个尾巴没说，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结局。”接着又笑道：“不如就让我卖个关子，请姐姐们先猜上一回，看看谁能中的。”

　　这一下就热闹了。唐十九拽着他衣袖死活要他把故事说完。小婶婶说一定是许晋还阳了，却与爱妻天人永隔，忧伤终老。雷少微则猜青娘最后挣脱圆真的拘束，为了泄愤血洗了灵泉镇。丁芙蓉认为圆真倒是条汉子，一定是为天下无妖而承担了所有杀业最后沦入阿鼻地狱。唐七娘与唐十娘各支持一个小姑娘。楚潇雨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唐十三则继续标新立异。

　　“其实，根本就没有蛇妖吧？”她说。

　　诸女纷纷摇头。即便许晋不是被蛇妖真身吓死的，小学徒总是见过一条蛇的。

　　唐十三看向楚暮云，“事后既然请了仵作验尸，也一定检验过许氏夫妇的卧房。当时阿云你也是在场的吧？”

　　楚暮云点点头。

　　“在屋里可曾见过针线篮子？”

　　楚暮云又点点头。

　　唐十三眼睛一亮：“青娘既然是个出了名的贤惠人，五月端阳也是要做荷包香囊的。阿云你看见的，不只是有针线篮子，还有许多这样的布头和制好的香囊，对吧？”她随手举起手边的活计，朝众人面前挥了挥。

　　见楚暮云默认，她就得意起来，拿着刚缝好的一只香囊说：“端阳的香囊花样虽多，最常见的就是粽子和五毒。青娘的活计里，一定有一条青蛇吧？”

　　楚暮云摇头笑道：“如果真有条青蛇，只怕纸早已包不住火了。”

　　“也是。我若是青娘，也会几剪刀将香囊剪破，再丢回篮子里去。”唐十三若有所思。

　　“红红绿绿的布头倒真有不少。”

　　即便有这样的证据支持，还是很难取信众人。丁芙蓉就拿着雷少微刚缝好的香囊反驳道：“是活的还是布缝的，一望可知，怎么能够吓死人？”

　　众人见那只香囊似狗似猪，一头鼓一头瘪实在不成样子，不禁哄笑起来。

　　唐十九歪着头看了看，忍不住问：“表姐你做的可是猴子抱桃？”

　　雷少微羞赧道：“这是一只守宫，只是腿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