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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 ...

  •   湿润清凉的空气,夹杂着若隐若无的腥。
      远处沙滩上椰树的甜香四溢,却丝毫蔓延不到不远处死寂的近海。
      反射着温暖阳光的深蓝锦缎温柔地包裹着几块横七竖八的人体组件,其中渗出丝丝缕缕的红却毫不留情地将锦缎染了色。
      如果换做更加直接简洁的描述,
      就是平静的海面上浮着几具被切割成块了的,尸体。
      其中最显眼的一具套着一身深紫色的长款风衣。价格不菲的布料被海水浸湿,紧紧贴合他健硕优美的身体轮廓,即使主人失去生命也没有脱离头顶的黑色帽檐遮挡住了大半残存的脸部线条,另一半头颅施施然浸在不远处的水中,脸上破碎的表情停留在死亡前的那一刻,意味丰富。
      不甘,愤怒,担忧,惊讶,但惟独没有一般人会有的,对死亡的恐惧。
      从容貌上分析,他已经不再年轻,可或许正是岁月的沉积,让他即使失去生命,冰冷且无生机地躺在这里,那如山岳般令人安心的气场也没有消散。
      强大又富有魅力的男人,我下了如此判断,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是什么杀死了他?
      现在还没有答案。
      那看看他身边的其他人吧…
      ……
      “铃…铃…”
      刀一般锐利割耳的闹钟声响猛然划破了这场虚幻的梦境,清晨的朝阳蛮横地驱散了梦境中无望的死亡。
      床上熟睡的女孩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愣神许久后才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晃晃悠悠地前去洗漱。
      站立于镜前的少女没有多少亚洲血统,在日本这块土地上少见的蜜色肌肤呈现出健康且美丽的光泽,身体的曲线比起同龄女孩更加圆融饱满,长至腰际的黑发天然就带着弧度优美的卷曲。
      飞扬的水珠划过她的脸。
      比起日本少女内敛精致的五官,她的美丽更加大方明艳,其中最突出的便是她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如果将其比作一汪泉眼,那其中流动就不是水,而是融化的黄金。
      但那锦上添花的瑰丽只停留了短短的瞬间,还没等少女洗漱完毕,她的眼睛就变成了朴素的灰褐色。

      黑泽理奈,混血儿,父亲是日本人,从小和父亲一起生活在日本,母亲是埃及人,她从没见过。
      在这个排外而死板,宣传着大和抚子完美女性标准的生活环境中,除了父亲,她的肤色并没有得到多少认可。
      她从大人那里收到最多的反馈便是“哎呀,好可惜呢,明明是女孩子,却没能继承父亲的肤色,虽然现在的理奈很可爱,但白白嫩嫩的理奈肯定更加漂亮。”
      比起大人自以为善良的委婉,孩子们的喜恶便更加直接,他们会给她起各式各样的绰号,嘲讽她,排挤她,从幼稚园到国中,她总是游离于班集体之外。
      曾经的她会因被孤立而感到难过,但最近发生的怪事让她无暇在意其他。
      近来几个月,她总是频繁地梦见同一个陌生男人死亡的场景,梦里的她冷漠地出奇,每次醒来,那种情绪的缺失感都会让黑泽理奈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更让黑泽理奈惊慌的是每一次梦醒后都会莫名其妙变色的眼睛。
      虽然这种变化持续的时间不长,但这种出现在现实里的身体变化着实让她又慌又怕。
      她没有把这些稍显灵异的烦恼告诉自己的父亲,先不说空口无凭,光是被昭和风气浸染多年的男人一贯的传统和强势,就让黑泽理奈完全不知如何与他沟通。
      所以不管是她平日里遭受的冷眼,还是发生在她身上不科学的现象,都成了压在女孩心底的沉重的秘密。

      洗漱完毕,再换上衬得她肤色更黑了的藕紫色制服,黑泽理奈不禁对着镜子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是她升入高等中学的第一天,不过她对新环境完全没有任何期待,无非又是被孤立的三年罢了。
      “我出门了。”用完早餐,和坐在餐桌前神情一如既往严肃的父亲打完招呼,黑泽理奈拎着书包,走出了家门。
      通往学校的道路上三三两两都是穿着同样制服相伴而行的学生,少有像黑泽理奈这样孤身一人埋头苦走的,很快,写着“公晓东高级学校入学式”的立牌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一般高中生在入学式的第一天都会站在那块牌子旁边拍照留念,作为人生进入下一阶段的标志。
      可黑泽理奈显然没有这种精致的情结,身边也没有可以给她拍照的人,她只想快点知道自己的班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占据角落里最不惹人注意的位置。
      计划本应如此。
      但当女孩走到校门前不远处时,一对无比显眼的母子却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身姿高大笔挺的男生双手插在裤袋里,满脸不耐,而他身边身高只到他肩膀的金发女性却完全无视他的冷脸,熟稔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声音明媚地埋怨着。
      “承太郎!你就让妈妈拍一张照片嘛,这可是你高中的第一天,是特别的日子!如果将来我翻看相册的时候发现少了今天的纪念照,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
      “吵死人了!臭婆娘!三秒钟!”
      “好的~那你站好,妈妈要拍了!一,二,三!OK~”

      真是另类的母慈子孝……
      不过这壮的像座山一样的新生为什么总觉得这么眼熟?
      !!!
      疑惑了不到两秒,理奈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壮汉就是夜夜死在她梦里的那个男人!只不过现在这个还是青涩年轻版。
      虚幻与现实产生交集的荒诞让黑泽理奈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她之所以能自己背负关于梦境,眼睛的秘密,是因为她不停地用“不过是梦而已,眼睛也只是单纯的变色,不痛不痒,甚至连视力都没有减退。”这种理由催眠安慰自己。
      但现在,她竟然在现实里遇见了梦中死去的人!这让她压抑许久的恐惧猛地倾巢反扑。
      恍惚间,【预知梦】一词跳出脑海,又被黑泽理奈慌忙否定,她不是什么漫画电视剧里身怀特异功能的女主角,也不想承受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苦难,她只想平淡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心里已经濒临抓狂的理奈再次仔细打量起不远处的男生,毕竟他与梦中那位成熟男性差了几十岁,说不定是她看错了!
      设计几乎一模一样的长款风衣,同样傲人的身高,雕塑般完美的肌肉线条也好像粘贴复制,还有那绿松石似的瞳孔着实漂亮,不过梦里的他似乎是闭着眼的吧?
      !!!
      他在看着我!!
      顺理成章地,站着不动,死盯着人看的黑泽理奈直直撞进了空条承太郎满含审视的眼神中。
      明窥被发现的理奈也顾不上探究梦境与现实的差别了,羞窘地拔腿就跑,在周围同学疑惑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校园。
      不过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即使在校门口耽误了一段时间,她习惯的,班级里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角落位置依旧空着,没有被人选择。
      松了一口气的少女努力忽略新同学的打量,低着头,默默坐到了自己中意的位置上,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书本,努力平复刚刚的慌乱心情。
      没事的,没事的,应该只是单纯的长得像而已,不要想太多。
      可惜,她的心里建设很快被班级里炸开的高声尖叫击碎。
      黑泽理奈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她的噩梦此时正一脸不爽地站在教室前方,班级里的女生们皆双手捧脸,表情娇羞地围在他身边,热情地问东问西。
      这种受欢迎的程度也真是恐怖。
      自觉事不关己,黑泽理奈看了几秒热闹,便又低下了头。
      她已下定决心,就算眼前这人真的是她梦里的那位,又能怎么样呢?跟她又没有关系,又不可能是她杀的人。
      所以保持平常心,梦里的事情,她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心里算盘打的噼啪响的黑泽理奈却没有想到,那双被她称赞过的绿松石眼眸在环视了教室一周后,竟直直锁定了她所在的角落。
      皮鞋踏击地面声声清脆,笔直的长腿不需走几步就在她面前站定。
      “换个位置,我要坐这里。”
      如果抛开内容,男生的声音完全可以称得上好听,发音时胸腔的微微共鸣让他的嗓音既醇厚又有层次感。
      “那个,我小学国中一直都坐在这个位置,所以……”
      “你不适合坐在这,所以还是赶紧让开。”面对黑泽理奈表现出的抗拒,空条承太郎微微皱了皱眉,在新的祈使句前加上了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
      眼见班级里其他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这里,不想惹人注意又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黑泽理奈非常识时务地迅速将自己的书本抱起,把座位让了出去。
      随即发现整间教室,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空位置,正是她原来位置的正前方。
      虽然不是角落,但也凑合…
      理奈无奈只能地把怀里的书本往桌子上一砸,使劲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尽量给身后的“大块头”更多的活动空间。
      但即使是有了她这番“好意”,后面那人的两条超规格长腿依旧伸不进对他来说低矮地过分的书桌。
      哎…理奈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能理解他为什么非要坐她原本的位置。
      作为一个有190上下身高,体格壮实的高中生,除了最后一排,他坐哪里都会把身后的同学挡的死死的。
      而班级里其他最后一排位置坐着的都是些身高在线的男生,就算她170的身高在女生中已经不算矮了,但和他们一比还是像掉进鸽子堆里的鹌鹑,于是她这只鹌鹑被白鹤给撵了出去。
      虽然让人不爽,但是莫名的合理。
      再加上他浑身散发的昭和大男子主义气质,让她不禁联想到每天同样不苟言笑的自家父亲。
      感受着身后超人气高中生恐怖的存在感和周围女生羡慕嫉妒的视线,黑泽理奈几乎可以确信,至少她的高中生活肯定与平淡安稳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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