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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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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灭口?
许意迟定睛一瞧,那把宽刀是刺向明七自己。
宽刀破风,刀光凛冽,在冰凉如水夜色下愈显冷然和凌厉。
短短几息,她还能感慨下月色,也不知是心大还是咋着。
电光火石间,她抄起门边扫帚,使劲全力扔过去,同扫帚一起过去的,还有她的一声喝:“你难道不想……她家乡的美食传遍全大宋吗!”
这样的利刃,她冲过去无异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折损自己,也难达目的。
这种自杀的果决与声势,他救无效,唯靠自救尔。
她不想摊上麻烦事,便急中生智,希冀凭借这两日和明七的接触,试试“她”的份量。
果然,她一遗愿,圆能叫他寻死,不圆则让他愿求生。
宽刀在距离只有明七心口一寸位置停住,他执刀凝眉看向许意迟,一句话未说,又像问了许多。
“她一定说过吧,她想到一个地方便可尝尽家乡美食,想嗦粉撸串冰啤酒,就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对吧?她爱吃的粉,除了卤粉还有干拌汤粉,有辣的有清汤有怪味有猪油,对不对?”
许意迟绞尽脑汁胡诌,回忆昔日爱粉之人对粉的描述,尽量把知道的往上靠,万一就碰上了呢。
人和人不同,任何人有时有很相同。
譬如在思念家乡美食时,不同人的话术便可能大差不差。
明七口中的那位女子,明显一武侠重度患者、嗦粉爱好者,把那些快意的话凑上去,说不定这个无题的“阅读理解”还能拿分呢。
毕竟她一良民,真不想摊上麻烦。
明七好端端的,在她门前自杀,尽管她很想锤他一通,现下还是先打消他求死的念头为好。
明七脸上露出怀念之色。
月色下,他脸上的刀疤不再可怖,他的周身也被笼罩着一层清冷柔光。
她的确说过这些话。
他们每到一地,遍尝美食之时,她总会托腮回忆讲述家乡美食:烟火缭绕中,人声鼎沸的街边,撸串喝酒吃肉嗦粉,汗流浃背,好不快哉。
“你当真有办法?有办法让盛京,乃至大宋都是她家乡的美食?”
“嗯哼。”许意迟不置可否,“记得赔我扫帚。”
扎扫帚费事又花钱,为了救他,扫帚都折了。
“迟娘,发生何事了?”安哥匆匆而来,瞥见地上被折的扫帚,以及明七手中的宽刀,一下挡在许意迟和明七之间。
许意迟拉了他往院子里走:“走啦,回屋睡。没事了。”
安哥不信,想说话,被许意迟一瞪眼,又憋了回去。
他跟在她身后,左右查看她没损伤,舒了一口又一口气,却仍不放心地回望门前的明七,心有余悸。
“行啦,你这样叹气,我会认为我没发生点什么,你好遗憾。”
“……”
安哥气得绷紧小脸,拿眼刀子戳她并不忘控诉她没心没肺的行为:“你好心当驴肝肺!”
“是是是,不过就安哥你这小身板,也挡不住啊。”眼见着小人要发飙,许意迟立马停下打趣,坐在堂屋叹了一口又一口气,好像遇到天大的难事又无解一样。
她一这样,安哥顾不上生气,手足无措哄了几声,许意迟方才一副“被哄好然后愿与他商量家中大事,因为我们才是一家人”的模样,简单明了讲述了明七的脑残行径,并表示明七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与他们同住同吃。
明七虽然还在想,许意迟却知他肯定会答应。
至于为何同吃同住,就明七这种一出门就自杀的憨货,他要有固定住所,她大可以说句“猜错了呗”。
得,她就是仗着安哥小,对自己无限宽容。
话说回来,明七作为第一份钱袋子,哦不,她花钱的顾客,她肯定得想办法让(赚)他活(更)下(多)来(钱)。
对同吃同住没意见,对许意迟口中的“明七脑子有病”甚为赞同的安哥,忧心忡忡问:“迟娘,万一他还犯病咋办?”
“这病得关笼子里,拿链子锁住手脚。以后吧,他要犯病,就给他锁起来。”
安哥凝着一张脸,沉重点头。
刚刚走到门边,将屋内话尽收于耳的明七脚下一趔趄,忍住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只许意迟也未曾料到,她看准的“钱袋子”空空,没得半分钱财。之前付的二两银并伙食费的二十二文,已是他全部家财,除此之外,兜里再找不出半个铜板。
当然,把那把宽刀典当了,或有一笔入账。
这宽刀……许意迟只多瞅了几眼,明七已暗暗小心护住宽刀,颇有种想用旧布将其裹住不被视人的冲动。
许意迟心里颇为失望,脸上尤能稳得住。
安哥稍差一些,他知晓自家情况,即将入不敷出,若再添一穷得叮当响的人口,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便会雪上加霜,遑论他说的“美食传遍大周”,这是没钱人能做的事吗?
他小脸如静夜深潭,冷凝得几乎出水。
明七怀有奢望,见此也知自己妄想。
心里难受,心道还不如找一地方了结,他注定除了打打杀杀是一无用之人,用了近十年寻到米粉,若要宣扬其家乡美食,怕可能终此一生不能如愿。
暗暗下定决心,他打算寻个由头离开。
起码,不会再在旁人家门前做傻事。
正盘算着,不想听见许意迟道:“我倒是有一办法,只是你有良民证吗?”
说是良民证,其实是证明身份的路引文书,有了这些可在城中正常生活经营;没有的话,如同城中黑户流民,打打黑工还行,干些正经营生不太行。
像明七他出身江湖,听话里有恩有仇打打杀杀的,许意迟想找帮手赚钱,也真不愿摊上大麻烦。
两条腿的人嘛,遍地找。
明七点头。
这倒出乎许意迟意外。
她淡然颔首,提出方法。
“你看小广告而来,也知我是干嘛的。这两天我想你也猜出,我和你那位心爱之人出自同一家乡,她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可以帮你做到。至于没钱嘛,初始的一点薄资我也可先出,我们算作入股分成,即我资金技术入股,你力气入股。”
明七对入股听得不很明白,许意迟又解释给他听。他搞懂之后,又说到具体做法:摆摊卖米粉开启第一步。
她提供做粉方子,明七摆摊卖,赚来的钱她六他四。
说到这个分配比例,许意迟瞧了下明七反应,表示自己和安哥也会搭把手帮忙,不会全然不管。
许意迟想得也简单。
饶是她没拿种田文美食致富剧本,也可以找帮手转化剧本。
而且从明七先前描述,米粉这一吃食还算稀罕物,可以打一个信息差,赚一个先机钱。
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至于,明七会不会同意……
肯定会。
他看着脑子不好使,又有点一根筋,可这种人最执着。
当他发现追求目标之路摆在面前,便是千难万难他也会闯。
果不其然。
许意迟道:“之前你学的卤粉作为主打品,再精进精进,味道上还有差。粉不够弹,易断;卤汁微咸,这些得调整。这些调整好,后面再教你几样旁的口味,算我的技术入股,不另收你钱。“
明七欣然同意。
就此,他在许意迟安哥这里住下,同安哥睡一屋,住宿费从他开始赚钱后提供。日常伙食费也另外算,他们是合伙人,非小工雇佣关系,许意迟自觉没必要包吃包住。
她也缺钱得很嘛。
明七跟安哥一起调整卤粉口味,许意迟托刘家打听造摊子的木匠,然后上门把画好的图纸交给对方。对方看了后,非常心动她画的图样,愿意五折给她打造,以求能将这一图纸送给他。
许意迟讨价还价一番,这回给她算一折,日后她若再来,皆是五折。如此,她做了一个流动餐车,还省了一笔大支出,十分欣然。
餐车前有挡板,她请字写得还行的安哥在上面画了一碗喷香冒热气的米粉,并写上“明湘米粉”字样,在左上方签上西风烹饪。
她的西风估摸夭折,只她不服,想再挣扎一下。她也想着,如果米粉赚钱教不教人的也不重要,反正她目的是赚钱而非教人。
明七看到这辆木质简单新颖餐车,车前木板图文相配,几乎流下两行热泪,哽咽成声。
他抱拳鞠躬:“在下一定不负姑娘所望。”
许意迟摆摆手,不甚在意。
明七看她如此淡然,心底愈加敦促自己勤勉,既要完成湘娘遗志,又不负许意迟信任。他不知许意迟淡然的原因——说得再好听,不如看看能做到几分。
有了流动餐车,原料也得备起来。
做米粉的大米在盛京已非稀罕物,已有不少农家种植。
一斗米在米店仅需六文,他们买一石米仅收五十八文,这上百斤米方法不当也可一比一做成米粉,方法得到则一斤米做一斤半米粉。
这里她就心痛了一小下,要是做河粉那可是一换三的比例!
不慌不慌,日后还有机会。她安慰自己。
大米价格不高,汤卤用的卤是豕肉,价格也不高。三层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八文一斤,边角料诸如大肠下水之类四文一斤,还看摊主心情附赠,妥妥的低成本。
这些处理费时费力,安哥和明七明显不知这如何处置,她便下手操作演示,待他们学会了再交给他们去做。主要是明七做,安哥做了会儿她便让他回屋看书,抓紧考科举。
安哥很是无奈,想争辩又一副不愿与她多计较的模样。
看着很憋屈。
许意迟哪管他憋不憋屈,他不考科举,她想法搞钱这么累,还有何意义?
还不如就手里的二十两银小心花,买两亩田,躺平好了。
这样,恩情就还不了,她也就得当一辈子童养媳。
那不行。
就这样过了两日,明七做的卤粉终于粉弹柔软、汤底咸香而不油腻,用的猪下水等物也没腥臊之味儿,总算勉强过了许意迟舌头这关。
当她一说“可以”,没日没夜的明七奇异地松了口气。
他是真不知,有人舌头能灵到如此地步,嘴也能厉害到……让人头皮发麻。
他宁愿天天磨粉,也不想再被品评。
太可怕了。
还好,活下来了。
从血海中走过的明七,莫名地对即将开始的卖粉事业,涌生出许多信心。
在一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下午。
日头刚落西山,许意迟他们推着新奇餐车,去开卖啦。